又是一炷香后,樓梯處忽然傳來一陣響動。凌蕭心頭一凜,轉(zhuǎn)身一看,原是紀麟渾身浴血地沖了上來。
“凌兄,我來助你!”紀麟喊道。
“你怎么上來了,他們呢?”凌蕭道。
紀麟揮劍刺中一個匪徒,喝道:“小小匪類,自是全軍覆沒,伏法伏誅!如今就剩你們這群余孽,正好全殺盡了,丟到海里去祭海神!”
見他仿佛殺紅了眼,凌蕭一時間也分不出他在說實話還是行的攻心計,索性也不管了,與他并肩作戰(zhàn)起來。
他這邊突增一員大將,戰(zhàn)力頓時增強不少。隨著對方折損人數(shù)增加,漸漸陣不成陣,凌蕭瞅準時機,突圍而出,幾個起躍便攻到了銀面人身前。紀麟默契地一個回身,長劍揮舞出一片銀網(wǎng),將剩余匪徒牢牢鎖在其后。
凌蕭靜靜地望著銀面人,冷聲喝道:“還不出劍嗎?”
長劍已經(jīng)遞到了那人胸口,可銀面人卻毫不慌亂,而是不緊不慢道:“衛(wèi)國世子,你當(dāng)真要殺我嗎?”
聞言,凌蕭驀地怔住。
這人的聲音他并不十分熟悉,但肯定在何處聽過。
何處呢?
他死死盯著銀面人的雙眼,試圖從中尋出蛛絲馬跡,卻只讀到了一份宿命的不甘與悲涼。
“凌氏與我素?zé)o冤仇,”那人接著道,“卻為何在我外祖父,還有我誅殺奸邪之時,你都要阻在前面呢?”
“什么?”凌蕭大驚,心中隱隱浮現(xiàn)出一個要命的答案。
“罷了。”那人道,“我知自己敵不過你,你要殺便殺吧。”
“你到底是誰?”凌蕭喝道,心中愈發(fā)不安起來。
那人冷笑一聲,道:“我是誰,世子難道還猜不出嗎?”
“你......”凌蕭難以置信地低聲道,“你是慶王?”
銀面人的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冷笑。
不知為何,凌蕭持劍的手忽然無力了。
正當(dāng)這時,一名黑衣刺客也抽身攻到二人近側(cè),翻身持劍護在銀面人身前。
“罷了。附近巡防的駐軍已經(jīng)將這里圍住了,咱們敗了?!便y面人平靜道,說完竟無視凌蕭的劍尖,轉(zhuǎn)身倚著欄桿看向下方海面上連綿的燈火。
仿佛是要印證他的話,他方說完,底下便有人大喊道:“賊匪聽令,爾等已被重重包圍,速速棄甲投降,認罪伏誅!”
“主上!”黑衣刺客登時急了,他向下望了望,道,“請主上速隨屬下離開此處!接應(yīng)的船只已經(jīng)到位,按計劃很快就能逃離!”
“哼,逃離?”銀面人冷笑一聲,“我乃堂堂王爺,為何要逃離?難道我還怕他區(qū)區(qū)一個節(jié)度使不成?”
聽他自曝家門,黑衣刺客吃了一驚,迅速看了凌蕭一眼,卻見他神色有異,顯然已經(jīng)得知銀面人的身份,卻不知為何未發(fā)起攻擊。
但此時已經(jīng)想不了這么多了,既然凌蕭不打,他便也不去管他,從腰間扯出一卷繩索,對銀面人道:“主上,此番咱們是以刺客的身份前來暗殺,若被人擒住,刺殺朝廷大員,乃是死罪。即便主上身份貴重,眾目睽睽之下,恐也難逃刑罰呀!”
“哼!”銀面人又是冷冷一哼,道,“我為何要逃?死罪便死罪,段氏滿門皆滅,我母妃,外祖,舅舅,兄弟都死于非命。徒留我一人在這世間,看賊人猖狂逍遙,仇不得報,又有何意趣?”
“殿下!”黑衣刺客此時也改了稱呼,他飛快地向下一瞥,快速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殿下切勿灰心,段氏只余您一條血脈,您萬不可再有事啊!”
“呵,如今落敗至此,你想走,難道就走得了嗎?”銀面人說著,戲謔地看了眼凌蕭手中的劍。
那把劍如今還抵在他身前一尺處,卻已沒有了半點攻擊性。
“凌兄!”見這邊狀況不對,紀麟也趕了過來。一見銀面人,他當(dāng)即也認出此人身份不一般,舉劍就要刺過去。
凌蕭一把擋住了他,道:“別亂來,這是慶王殿下。”
“什么?”紀麟大眼圓睜,緊緊盯著對面的銀面人,又將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顯是不信。
“紀大公子。”銀面人緩聲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紀麟這才如同被當(dāng)頭打了一棒,手中長劍登時垂了下去。
“慶王殿下,您為何......”
“殿下!”黑衣刺客見幾人竟是要寒暄的樣子,不由大急,又一次催促道,“殿下請速速隨屬下離去,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聞言,銀面人猛地抬頭,目光牢牢鎖定在凌蕭二人面上。
紀麟踟躕地看了凌蕭一眼。
凌蕭閉了閉雙目,道:“黨派之爭,非我所好。我不愿參與其中,也希望殿下能放下舊怨,平靜生活。今夜凌蕭未見過殿下,殿下也從未來過瀛洲,請自便吧?!?p> 聞言,銀面人明顯停滯了一瞬。
他深深地看了凌蕭一眼,又掃了眼紀麟,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未再發(fā)一言,當(dāng)先向著后窗而去。黑衣刺客見狀大喜,連忙跟上,又揮手招呼那些不知所措的嘍啰一道撤離。
紀麟尚自六神無主,看看漸漸遠去的刺客,又看看凌蕭,手中長劍舉了又放,放了又舉。如此重復(fù)幾遍,那廂銀面人已在腰間圍了一圈繩索,由屬下護持著往窗戶上爬。
“凌兄!”紀麟無措地叫了一聲。
可還未等凌蕭答言,忽然一陣“蹬蹬”之聲傳來。接著有人大呼一聲,凌蕭二人還未看清是誰,就見一陣箭雨朝后窗射了過去。
尚未站上窗臺的銀面人后背中箭,猛地跌落在地。幾名黑衣刺客想要來救,卻在須臾間被盡數(shù)射殺。
銀面人還在地面抽搐,又是一陣“蹬蹬”之聲,只不過比方才要從容了許多。凌蕭回頭一看,就見呂信州攜兩名近衛(wèi)拾級而上。
那兩名近衛(wèi)滿臉血污,只不過身著黑衣,所以看不出來,但想來所受之傷必不在輕。
而在他們的忠心護持下,呂信州身上卻是滴血未沾。一身新綠衣裳,倒成了千紅深處唯一一抹亮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