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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京夢聞錄

第一百六十七章 藍(lán)楹花雨

元京夢聞錄 麥麥青芒 2710 2020-08-01 12:33:00

  “爾等何人,竟敢行刺節(jié)度使大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嗎?”一名近衛(wèi)怒喝道。

  “呵呵呵......”盡管要害被刺,銀面人卻依舊冷笑不止,“節(jié)度使......哼,區(qū)區(qū)一個(gè)二品地方官,也敢在本王面前叫囂......”

  “什么?”此言一出,眾人盡皆變色。

  那名近衛(wèi)立即走上前去,將他拖到呂信州面前,接著扯下他的面罩,只見后面赫然是張熟悉的臉。

  “慶王?!眳涡胖葺p聲道,聲音平緩,仿佛并沒有太多的驚異。

  “呂賊!”慶王嘴角含血,嘶聲罵道,“我段氏一門待你不薄,卻不料養(yǎng)了一匹白眼狼!”

  “大膽!”一名近衛(wèi)大喝一聲,“休得出言污損我家主上!”

  “呵,”慶王怒極反笑,“污損?我不過說了句實(shí)話,這就叫污損。那你們主子潑在我段氏一族身上的臟水呢?啊?”

  呂信州居高臨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跟看一張板凳,一幅壁畫沒什么區(qū)別。

  “慶王殿下,”薄唇輕啟,貝齒微寒,吐出碎玉般的字眼,“您不在永州思過,又來我瀛洲作祟,看來是既不將皇命系于心中,也不把法度放在眼里呀?!?p>  聞言,慶王低低地笑了,身子抽搐兩下,又嘔出一口血來。

  “呂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個(gè)道理我懂。所以,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惺惺作態(tài)。有膽量,你就將我押送入宮,呈于父皇,刺殺一事我定當(dāng)供認(rèn)不諱。但你呢?你敢把你做的那些事公之于眾嗎????段氏一門被你害到如此地步,你將我外祖拉下馬,自己鳩占鵲巢,就當(dāng)真能心安嗎?”

  “殿下,說話前,請先過過腦子。”面對如此問詰,呂信州仍是一臉的云淡風(fēng)輕,甚至有幾分失笑,“段氏一案由圣上御筆朱批,皆已塵埃落定。段于風(fēng)在京都當(dāng)街行兇,致使兩位朝廷重臣之子重傷,太子險(xiǎn)些遭難,受害者就在眼前。之后他又在禁宮行刺,被凌大將軍當(dāng)場拿獲。這些事都是他親手做下的。身為朝廷大員知法犯法,甚至意圖弒君。如此重罪,未凌遲,未株連,已是圣上開恩。你還要如何?”

  “那你呢?”慶王大喝一聲,在一陣猛烈的嗆咳后,惡狠狠地盯著他,道,“呂大仙人,你呢?你把外祖所作之事羅列地如此清楚,怎么不說說你在背后的功績?啊?祖父為何動了殺心,為何一心要治太子于死地,又為何忍無可忍,明目張膽地在京都動手?你在背后怎樣推波助瀾,那樣攻人攻心的好手段,就忍得住不拿出來炫耀一下嗎?”

  “呵,”呂信州輕笑一聲,“段于風(fēng)為何與太子為敵,段氏為何死了那么多人,該問的不是別人,不正是慶王殿下你嗎?”

  “你!”慶王厲聲爆喝,一口氣上不來,面色唰地一下,變得金紙煞白。

  “呂大人,具體內(nèi)情還是等回京后,由圣上親審吧?!绷枋挼?,“慶王殿下受傷頗重,需得盡快醫(yī)治,不能再耽擱了?!?p>  “呂信州......”聽他為自己說項(xiàng),慶王卻未加理會,而是緊緊盯著掌管自己生殺大權(quán)的地方二品官兒,幽幽道,“此番籌謀半載,卻仍是殺你不成,是我無能。我自知性命不久,也知無論我說什么,父皇都不會再聽信于我。這點(diǎn)你也明白,所以你篤定從容,知我無奈你何。可是,黃泉之下,幽幽九冥,你就當(dāng)真不怕那些枉死之人來入你的夢,找你尋仇嗎......”

  他的聲音陰寒晦澀,帶著將死之人的宿命感,忽地一下,將四周的空氣染上了一層影影綽綽的青灰色。

  話音剛落,只聽簌簌聲大作,紫云閣外晴好的天氣驀然風(fēng)起。窗外藍(lán)楹搖曳,細(xì)碎的花瓣被狂風(fēng)卷過,如藍(lán)雪一般灑入閣內(nèi),掠過慶王幽深的眉眼,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落在呂信州的眉心發(fā)間。

  眾人一時(shí)間都有些失神。

  一片蒼涼妖異的綺麗中,慶王忽然仰起頭,如猛獸般大喝道:“舅舅和錦瀾究竟是怎么死的?呂信州,你拿我段氏一門當(dāng)什么?拿本王當(dāng)什么?你以為世人都是傻子嗎?還是以為你當(dāng)真是什么狗屁仙人,能算盡人心,將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你......”

  忽然,他停住了。

  那片突如其來的藍(lán)楹花雨也停住了。

  芳菲朦朧中,只見慶王口中涌出大量的鮮血,將身前落花盡數(shù)染紅。而他的眼睛還牢牢釘在呂信州的身上,嘴唇上下翕動,似乎仍有未盡之言。

  但一切都晚了,都過去了。

  一名近衛(wèi)走過去,在他頸間探了探,回身對呂信州道:“死了?!?p>  呂信州輕輕嘆了一聲,淡淡道:“收拾了,抬走吧?!?p>  “是!”近衛(wèi)領(lǐng)命。

  于是,廳堂樓閣間又忙碌了起來。

  呂信州回身對凌蕭和紀(jì)麟道:“今日事出突然,讓二位受驚了。”

  說完,他又著重對凌蕭道:“方才世子仗義維護(hù),信州在此多謝了?!?p>  凌蕭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抬頭看了看他,隨口道了句:“不敢。”

  低下頭,他的雙目又鎖在地上那片紅藍(lán)交雜的狼藉之上。心頭一動,是他平生罕有體會過的,詭異蒼涼的驚悸之感。

  慶王的尸身被人拖起來,放到擔(dān)架上,用白布蓋好。他看著眾人一番動作,左臂上的傷口猛地跳了一下,刺地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呂信州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在他左臂上輕輕一掃,道:“世子似乎受了傷,還是快讓人清理包扎一下。此處將會由府衙和駐軍接管,便不用世子再費(fèi)心了?!?p>  凌蕭這才收回心神,抬起左臂隨意掃了一眼,道,“無事,都是小傷,多謝大人關(guān)心?!?p>  如此,此間事畢。

  呂信州攜眾人下到二樓,就見積尸遍地,阿賀和杜府眾人都在觀海亭中,兀自驚魂未定。

  紀(jì)麟當(dāng)先走過去,先問候了伯父,接著便走到阿賀身邊,低聲道:“怎么樣,可有受傷?”

  阿賀搖了搖頭,一雙眼睛卻木木的,沒有半分神采。

  “怎么了?”紀(jì)麟急道。

  阿賀轉(zhuǎn)過頭,看著紀(jì)麟的眼睛,輕聲道:“我殺人了。我方才殺人了。不止一個(gè)?!?p>  “啊?”紀(jì)麟一愣,就見兩行眼淚順著阿賀清瘦的臉頰滾落了下來。

  “誒,別哭?。 彼患?,慌忙握住阿賀的肩,道,“不就是殺了幾個(gè)刺客,哭什么?沒有人怪你的!”

  “不,不是......”阿賀卻兀自止不住淚,抽抽噎噎道,“阿爹說過,不得殺生,會減壽的......他就是因?yàn)闅⒌男笊?,所以那么早就死了,只留下我一個(gè)......”

  這下紀(jì)麟更加瞠目結(jié)舌。

  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只能胡亂地拍著他的后背,口中胡扯道,“沒事沒事,沒那么邪乎的,方才大家都是不得已才動武傷人。難道別人把刀都架在了你脖子上,你還要念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那也不用再擔(dān)心折不折壽的事,脖子一抹立時(shí)就死了,哪里還來的以后呢?”

  “你......”阿賀聞言一愣,想了想,抬手蹭了蹭眼淚,斥道,“一肚子歪理!”

  已過戌正,一行人都是滿身頹廢,疲憊不堪。

  呂信州道:“今日海市被賊匪攪了,都是本官的不是。連累了各位,本官心中也甚是過意不去。不過好在刺客已被盡數(shù)斬殺,這幾日城中也會加強(qiáng)安防。等事情始末都查問清楚了,我自會給諸位一個(gè)交代。今日不早,本官命侍衛(wèi)護(hù)送各位回府?!?p>  他這么說,在座諸人哪還敢有異議?何況今日事發(fā)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如此,眾人都默默告辭,親人受傷被害的也只能暗自壓下抽泣,再在心中把賊匪恨恨地罵上個(gè)十幾二十回。

  凌蕭三人也隨杜府一干人等在官兵的護(hù)送下回了府。一路上,他始終回想著慶王最后說的那幾句話,卻是越想心中疑惑越甚。

  眼看著到了杜府,杜橫塘帶著大難不死的家眷回房看傷歇息,凌蕭也讓大夫簡單包扎了傷口。

  見府中燈光漸熄,四野靜了下來,他找到紀(jì)麟和阿賀,道:“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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