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烏西墜鳳凰樓,拈花輕笑倚馬頭......”沈重山微微一笑,忽然念起了畫卷上的那兩句詩。
凌蕭猝不及防,猛地向他看去,就見他一手托著下巴,正若有所思地望著虛空。
“你看見了......”他心中巨震,想著畫像中女子眼眸里密密麻麻的血字,聲音不知怎的有些顫抖。
沈重山轉頭看著他,目光中的熾熱漸漸消散,漸漸地,變成了不懷好意的玩味。方才將將激發(fā)出來的一點豪氣,也隨著他眼神的轉變而變得油滑起來。
“那些畫卷上的人......是飛騎將軍?”沈重山試探道。
“不錯,”凌蕭緊了緊牙關,“正是家母。”
“哦......”沈重山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忽然微微一笑,露出一個難以形容的表情。
“怎么了?”凌蕭皺了皺眉,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打起鼓來。
“呵,這世上的機緣還真是妙不可言......”沈重山喃喃自語了一句,雙眸中跳動著與方才全然不同的興奮,“如此看來,我與世子的緣分還真是不淺。此番哪怕世子不遣人來找在下,在下恐怕也要與世子好生談上一談了......”
“談什么?”凌蕭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蜷曲起來,“是有關......家母?”
沈重山卻搖了搖頭,接著微微一笑:“不是飛騎將軍,而是另一個你更為關心的人?!?p> 心臟好像停跳了一拍,凌蕭雙目激張,連發(fā)聲都艱難了起來:“你......你知道他......”
沈重山點點頭:“沒錯,我知道他是誰?!?p> “轟”的一聲,猶如驚雷炸響在耳邊。左胸倏然一陣抽痛,連帶著渾身的肌肉猛地一陣痙攣,凌蕭眼前黑了黑,大喘了幾口才緩過勁來。
見狀,沈重山有些遲疑:“要不......還是改日再說吧,你傷重未愈,這樣下去該要不好了?!?p> “無妨,你說,我沒事。”凌蕭緩了口氣,又抬起眼來,咬牙警告道,“不過此事乃我多年郁結所在,你若敢妄言,我必饒不了你。”
“你......”沈重山不由氣結,“你這說的是什么話?老子雖然算不上什么道德楷模,也看不上那些自詡正派的名士,但在這些事上還是不屑于撒謊的。”
“那便好?!绷枋掗L長出了口氣,垂眸微微頷首,道,“在下洗耳恭聽?!?p> 見狀,沈重山也沒再說什么,輕輕出了口氣,瞇眼回憶道:“這事說起來也快二十年了,當時我才十幾歲,剛進軍營,做的是最底層的柴火兵。也不知是糟了哪門子邪,剛干了沒幾個月,北邊忽然打起來了......”
凌蕭不由微微睜大了眼,沈重山注意到他的情緒,點頭道:“沒錯,就是十幾年前咱們和索倫的那場大戰(zhàn)?!?p> “這事本來跟我們沒啥關系,我們在最南邊,原是最安全的所在。但誰知道索倫兵越打越猛,戰(zhàn)事一再吃緊,我軍傷亡慘重,朝廷不得不四處調兵?!?p> “那幾年各地的兵丁都被征調了個遍,到最后,終于輪到了我們。我那時初生牛犢不怕虎,自告奮勇跟著大軍一路北上,最后駐扎在鷹城近郊?!?p> “鷹城......”凌蕭的心漏跳了一拍,“凌家軍......難道你曾經(jīng)在我母親麾下......”
沈重山搖了搖頭:“凌家軍乃是軍中翹楚,哪里是想進就能進的?更何況我當時只是個最低等的雜役兵,連凌家軍軍營的大門都摸不著,主將自然是連影子也沒見不到了?!?p> 凌蕭不由皺起了眉頭:“你沒見過家母?”
說完,他忽然想起沈重山方才向自己確認畫中女子的身份。這么說來,他的確不認識自己的母親??杉热蝗绱?,他又如何能得知那個人的身份呢?
仿佛是知曉他心中疑惑,沈重山道:“我的確沒見過身披鎧甲的飛騎將軍,但是......我見過麻裙素釵的凌大小姐。”
凌蕭猛地抬頭。
“在鷹城郊外的野山坡上,”沈重山注視著他,“同一個男子在一起?!?p> 程立宵。
凌蕭心頭滾過這個名字,但不知怎的怎么也說不出口,喏喏半晌,只道:“他是誰?”
誰知,一聽到這個問題,沈重山忽然一改方才的坦率之色,目光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想知道?”他邪邪笑了笑。
凌蕭一愣,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拿這個跟我做交易?”
“欸,孺子可教也!”沈重山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籌碼夠大了吧?你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想來這世上除我以外,也再難找到其他知曉真相之人了。所以世子,這個交易你非做不可?!?p> 凌蕭抿了抿唇:“你想要什么?”
“很簡單,”沈重山笑瞇瞇道,“我要知道沈氏的秘密?!?p> “沈氏的秘密?”凌蕭挑了挑眉,“你是沈氏的人,卻反過來問我一個外人沈氏的秘密?”
“呵,我是沈氏的人不錯?!甭犓揶恚蛑厣絽s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發(fā)急,而是好脾氣地解釋道,“但我們族規(guī)甚嚴,族中秘辛非直系血脈不得窺探。所以我只是知道一些皮毛,真正的秘辛只有大房一脈才知曉?!?p> “既然連你都無從得知,那我又如何知道?”凌蕭道。
“嘖,你有阮哥兒啊?!鄙蛑厣皆伊诉谱?,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還有你們之間的......‘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