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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京夢聞錄

第五百二十三章 咕咕山 邋遢漢

元京夢聞錄 麥麥青芒 2789 2021-07-18 18:33:00

  不知沉睡了多久,這一次的寂滅似乎格外徹底。甚至沒有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境,眼前一直是黑暗,純粹的黑暗。直到某一刻,一絲細細的鳥鳴鉆入耳中,喚醒了他的一絲生機,凌蕭才掙扎著睜開了眼。

  眼前是一個......頂。說不上來是什么頂,就是一個頂。說是頂也不太大,將將能遮住一個人,目光微微一轉(zhuǎn)便是刺目的天光。凌蕭瞇了瞇眼,稍稍適應(yīng)了一會兒,又試著扭了扭頭。

  還好,頭還能動。他把頭扭向左邊,看到一間破敗的茅屋。又把頭扭向右邊,就見到一個人。一個一身玄衣,鬢發(fā)高束,同他一般平躺在一個“頂”下的人。

  他先是抬眼研究了一下這個困擾了他許久的頂,看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用來遮陰的棚子,看大小應(yīng)該是小商販用來給瓜果蔬菜遮涼的。然后他才忽然意識到,方才他似乎是看到了一張姿容絕世的臉。

  這么一想,他就忍不住垂下眼眸,又朝那人臉上看去。看來看去,腦中忽然蹦出來一個名字。他怔了怔,開口道:“青阮?!?p>  對面的人毫無動靜,倒是腳頭上傳來一陣響動。他掙扎著抬眼看去,就見一個渾身麻葛的老漢急匆匆地跑過來,大概是在太陽地里站久了,臉上被曬出了一層油汗。

  兩人目光一撞,老漢先是怔了怔,接著便大叫道:“哎呀,醒了醒了,終于有一個醒了!”

  凌蕭愣愣地望了他一會兒,不知為何,腦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我能聽懂他說的話,真是謝天謝地”。

  怎么,難道他不是本地人?否則為何會聽不懂別人說的話?

  那老漢見他只是呆呆地盯著自己不說話,又湊上前來,油光滿面的臉停在他雙目上方一尺處,眼角堆積的眼屎清晰可見,一說話,唾沫星子立時下起了蓬蓬雨。

  凌蕭就像是被打了雞血,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力氣,忽然坐了起來。一陣蝕骨的酸麻感立刻傳遍全身,他竭力壓抑住即將出口的一聲呻-吟,轉(zhuǎn)頭看了看那老漢,覺得離他錚明瓦亮的衣襟和脖頸上的污垢還不夠遠,又忙不迭地往后挪了挪。

  手下一動,碰到的是粗糙的稻草,茅草下什么鋪墊的東西都沒有,直接就是潮濕的泥地。他低頭看了看,怔了怔,又抬起眼來四下一掃量,就見他們躺在一間不大的院子里,院墻跟旁邊的茅屋一樣,也是黃泥和茅草搭起來的,上面黑一塊黃一塊,不知是被火燒過還是年歲久了,積滿了污垢。三丈見方的地面上堆滿了各色雜物,破瓦罐,爛草鞋,真是只有想不到,沒有看不到??諝庵酗h蕩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熏得人腦子發(fā)暈。

  目光轉(zhuǎn)了一圈,他微微閉了閉眼,掙扎著試著站起來。那老漢瞧見他動作,連忙湊上前來,雙手前伸著,似是要扶他。凌蕭不欲與他觸碰,微微向后躲了躲,扶著棚頂勉力站了起來。

  見狀,那老漢訕訕一笑,呲出滿嘴的黃牙:“你們睡了一天一夜,沒吃飯,身上沒有勁的?!?p>  “我們怎么會在這里?”凌蕭看了他一眼,“這里又是何處?”

  “這里是咕咕山啊,”老漢道,歪著頭,似是對他竭力模仿出的西南口音有些費解,但還是熱情地解釋道,“你們兩個暈在林子里,被老漢我碰到了,就撿回來了。只是我那屋子太小,住不下,只好把你們放在院子里了。我看你們兩個像是從崖壁上掉下來的,還以為你們活不了了。結(jié)果沒想到才一天你就醒了,嘿嘿,年輕就是好啊......”

  “咕咕山......巖壁......”凌蕭低聲重復(fù)了一遍,忽然感到一陣頭疼。他抬手揉了揉,零星片段躍入腦中。

  他好像在一個巨大的布滿紫晶石的巖洞里,有很多人在廝殺,巖洞里有一條駭人的暗河,河上橫著一座橋,橋上......

  記憶停滯了一瞬,接著,幾只巨鳶浮現(xiàn)在眼前。他和幾個東陵人站在一座斷崖邊,就跟得了失心瘋似的,一個接著一個乘著巨鳶飛了下去。

  他和青阮的背后也綁著這樣一架巨鳶,一開始飛得好好的,他還依稀記得眼底的大好風(fēng)光。但忽然巨鳶就折斷了,他們就摔了下來。

  奇怪,他心中有些別扭,總覺得少了什么。好端端的,巨鳶怎么會折斷呢?不對,中間一定還發(fā)生了什么。他又狠狠揉了揉腦袋,逼迫自己想起來。但記憶就像是手掌心里的沙,越是緊握,流失得就越快。

  半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抬起頭來問老漢道:“這里離殞劍山有多遠?”

  “殞劍山?”老漢確認了一下,薅了薅毛發(fā)稀疏的腦袋,沉吟道,“喲,這可遠了。雖然只隔著幾座山,但山路不好走,說不得要好幾日的功夫呢!”

  “是這樣......”凌蕭道,一時半會兒好像也沒什么再想問的,便對他點了點頭,又認真道了謝。

  “唉,不妨事,不妨事?!崩蠞h呵呵笑道,一雙精明小眼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停在他腰帶正中的麒麟玉帶鉤上。

  凌蕭隨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看,了然地點了點頭,抬手將那帶鉤扯了下來,隨手把腰帶打了個結(jié),然后雙手將帶鉤遞到老漢面前,道:“先生救我二人一命,晚輩身無長物,唯有此枚玉鉤聊做謝禮,還請先生笑納?!?p>  “嘿嘿......這......嘿嘿......”老漢眼睛都直了,粗糙的雙手在腰間蹭了蹭,又興奮地握在一起搓了搓,這才伸到凌蕭的手中,將那枚玉帶鉤拿了過來。

  “哎喲,哎喲.......”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枚帶鉤,像是打量什么稀世珍寶似的,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這才抬眼看著凌蕭道,“公子不知道,老漢年少時也是過過風(fēng)光日子的。公子這東西離那頂尖的玉器自是還差些意思,但已經(jīng)是老漢幾十年來見過的最好的貨色了。哎呀.....說起來還是玉養(yǎng)人啊。這滑溜溜的,觸手生溫,單是摸著心里就熨帖得很啊......”

  聽他言談規(guī)整,與其形象大相徑庭,凌蕭心中一動,不由問道:“先生既如此說,為何現(xiàn)今又......”

  “哦,”聞言,老漢絲毫不以為意,四下掃量了一圈,疏闊地笑了笑,“都是小時候不懂事,被人慫恿著迷上了賭錢。一來二去,家財都敗光了,老爹生了大氣,一命嗚呼了,老娘也沒撐多久。樹倒猢猻散,家仆們走的走逃的逃,這一下,就只剩我光棍一條了?!?p>  “我不學(xué)無術(shù),也沒什么謀生的手藝,再加上躲債,就只能跑到這深山老林里來。一住就是幾十年,再沒回原來的鎮(zhèn)子去過。不過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窮是窮了點,但是開心。沒人管著,想干啥干啥,想吃啥吃啥。哎喲,這說到吃,公子昏迷了這么久,肯定餓了吧?老漢我這就操弄飯食去!”

  說著,他將玉帶鉤揣到懷里,歡天喜地地回到他方才待著的地方。

  凌蕭打眼一看,只見他坐在一個小矮凳上,身前一個黑色的陶罐,他一只手在里面攪動著,不知在做什么。

  他也懶得管,回身看了看沈青阮,見他依然沉沉睡著,不由抬手給他把了把脈。他于醫(yī)道所知不多,但摸著沒什么異常,再看他的臉色也是正常的白皙。他身上的衣裳甚是規(guī)整,看著不像有外傷,比自己千瘡百孔,滿是劍痕的尊容好上許多。這么看著,他便放下了心。

  時值正午,院子里一棵樹都沒有,大太陽熱辣辣地照下來,他身上的劍傷被汗水一漬,螞蟻噬咬一般隱痛起來。愛潔的毛病又出來作祟,他看了看忙得熱火朝天的老漢,走上前去,硬著頭皮問道:“不知附近可有沐浴之處?”

  “沐浴......”老漢有些茫然地看著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道,“哦,你要洗澡??!離這兒不到半里有一條小河,河水清涼得很,有時候日頭太毒,老漢也去那里泡泡的!你出門后順著這個方向走,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見的!”

  “如此,多謝了。”凌蕭微微頷首,回頭看了看熟睡的沈青阮,又轉(zhuǎn)頭道,“我這位朋友還要勞煩先生多加照看......”

  “哎喲,不消吩咐,不消吩咐!”老漢呵呵笑著,又低頭倒騰起陶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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