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修果然如沈陵容所料尋劉媽媽去了。
他心中還余最后一絲眷戀,若真相真如沈陵容若說,那他一定狠下心來,決不輕饒。
劉媽媽的房間依舊燈火通明,俊哥兒趴在床上睡著了,劉媽媽坐在床沿悄悄抹淚。
她的俊哥兒從小出類拔萃,一向乖巧聽話的,怎么就著了金豆兒的魔,成了這般執(zhí)拗的孩子。
她從不曾與他說過一句重話,如今可好,不僅母子間生了嫌隙,也在夫人跟前落了臉面。
想到俊哥兒的似錦前程成了水中泡影,劉媽媽更覺悲從中來,不禁發(fā)出了嗚嗚咽咽的哭聲。
俊哥兒在睡夢中不安地皺起了眉頭,朦朦朧朧間仿佛又見金豆兒一臉決絕地沖他微笑,絕美而凄涼。
那股無能的窒息感又密密麻麻地爬上心頭,俊哥兒在夢中嘶吼著,掙扎著,可是手腳仿佛都被束縛住了,動(dòng)彈不得。
“俊哥兒……俊哥兒!”
一股大力突然將他搖醒,俊哥兒猛一睜眼,發(fā)現(xiàn)劉媽媽正一臉擔(dān)憂地盯著他。
俊哥兒心中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失落,把頭別到了另一邊,眼淚簌簌就落了下來。
“俊哥兒,你還在犯什么傻,娘都是為你好?。 ?p> 劉媽媽苦口婆心地勸著,一邊不停地抹眼淚。
俊哥兒正要與劉媽媽爭辯,屋門突然被哐的一聲踢開。
劉媽媽和俊哥兒嚇了一跳,均轉(zhuǎn)頭去看,卻見沈茂修一身大汗淋漓,正陰狠狠地朝屋里看來。
劉媽媽一個(gè)激靈就站了起來,她還以為沈茂修是來追究今日之事,忙跑上前去跪下。
“奴婢教子無方,還望老爺責(zé)罰?!?p> 沈茂修心里發(fā)狠,提腳就踹在了劉媽媽的左肩上。
劉媽媽慘叫一聲,滾了好幾個(gè)骨碌才停了下來。
俊哥兒一時(shí)臉色煞白,掙扎著就要站起來,只是臀部和背部的傷口撕扯著,幾次都沒有成功。
劉媽媽只覺一股鉆心的疼痛糾得她頭皮都緊了起來。
不對!老爺?shù)膽B(tài)度太反常了,難道夫人那邊還出了其他事?
劉媽媽想到這里心中惶惶,又跪到了沈茂修面前,只一個(gè)勁討?zhàn)?,“老爺饒命,老爺饒命。?p> 沈茂修緩了兩口氣,只是一想到眼前卑賤的劉媽媽可能親自買了墮胎藥回來,心里又恨得咬咬牙。
“我有話問你,若有半句虛言,直接把你扔出去喂狗,懂了嗎?”
沈茂修雙眼微紅,死死地盯著劉媽媽,眼里的狠辣絲毫不似玩笑。
劉媽媽的額頭一下子就滲出了汗水,仿佛有萬千斤重壓在了她的胸口,腦袋里有什么東西爆裂了,碎斷了。
她心中是極度的恐懼與不安。
“白氏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自己打掉污蔑安氏的,是與不是?”
沈茂修僅一句話如一道霹靂直直擊中了她,劉媽媽喉舌都被恐懼干結(jié)住了,心跳得像胸膛里容不下。
她的嘴唇哆嗦著,好像想說什么,可是已經(jīng)啞然失聲。
“說!是不是!”
沈茂修突然如暴怒的獅子一般撲了上來,死死地抓住劉媽媽的頭發(fā),仿佛一口就能將劉媽媽吞噬殆盡。
“不……不……”
劉媽媽牙齒上下打顫,隱隱約約從牙縫間溢出兩個(gè)字。
“好,不說是吧,當(dāng)初墮胎藥是你親自買回來,又是你親手煎的,謀害主家子嗣,罪大惡極,當(dāng)株連三族!”
沈茂修說這話的時(shí)候?qū)⒛抗馔断蛄诉€在病榻上掙扎的俊哥兒,讓劉媽媽的臉色瞬間慘白起來。
“老爺!”
她悲戚地叫了一聲,心中已然萬念俱灰。
她跟在夫人身邊,見過沈茂修多少端方儒雅的模樣,沒料到今日會(huì)看到沈茂修如此猙獰的面目。
可是,夫人待她如親,她也早已誓死效忠夫人,哪里能半途而廢,不忠不義?
想到這里,劉媽媽心底終于鼓起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氣。
“老爺,您這是在冤枉夫人啊!安氏心如蛇蝎,嫉妒夫人得了您的寵愛,這才痛下殺手,要老爺斷子絕孫??!”
“虎毒尚且不食子,夫人生性純良,天真無邪,哪里懂這些腌臜陰私之事,您這般猜忌,夫人若是知曉了該多傷心。”
“老爺,是不是哪些骯臟不入流的東西在您跟前嚼舌根了,您把他叫來,奴婢與他當(dāng)面對質(zhì)!”
劉媽媽越說底氣越足,說到最后,已然振振有詞,擲地有聲。
“哦?”
沈茂修的神色甚至沒有半分改變。
“既然你要對峙,好!我這便差人將趙媽媽與孫媽媽一道叫來,聽聽他們都怎么說!”
聽到沈茂修提起趙媽媽,劉媽媽已經(jīng)臉上劇變,一聽到孫媽媽三個(gè)字,劉媽媽更是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完了……
當(dāng)年所有事,她和趙文喜,崔碧衣均是全程參與。
誰會(huì)料到趙文喜竟如此瘋狂,不過是處置了金豆兒,她竟喪心病狂到在老爺面前揭發(fā)夫人。
金豆兒已經(jīng)發(fā)賣了,就是將夫人拉下水,對她又有什么好處?
孫媽媽三個(gè)字更是讓她瞬間肝膽俱裂。
夫人才和她說過,孫媽媽不見了。
當(dāng)年留孫媽媽一口氣用來折磨出氣,沒想到今天卻成了最大的漏洞。
原來,孫媽媽真的被老爺救走了。
和她們兩個(gè)對峙,她不過是自投羅網(wǎng),無力回天罷了。
劉媽媽腦中一時(shí)間素雪茫茫,失去了最后一絲希望。
沈茂修見劉媽媽認(rèn)命般地閉上了眼睛,心里哪里還能猜不出,沈陵容所言句句屬實(shí),孩子果然是白氏自己打掉的。
雖然早已有了猜測,可是真正得到證實(shí)的這一刻,沈茂修全身的血管都像要漲裂開似的,身體的每一部分幾乎都在顫抖,手腳變得像冰一樣涼。
“好!好!”
沈茂修連連說了幾個(gè)好字,聲音嘶啞好似行將就木的老人。
劉媽媽惶恐地低著頭,突然聽得一聲哐啷,再抬頭,沈茂修已經(jīng)奪門而出。
劉媽媽馬上站了起來,想要去追,可是沈茂修三兩步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這下真的完了……”
劉媽媽腦子里閃過白氏嬌憨地喊她媽媽的模樣,悔恨與絕望絲絲縷縷沁入她身體的每一分每一寸。
她曾經(jīng)勸過夫人,她那么年輕,又生得這般美貌,一旦有了哥兒,沈府女主人的位置指日可待。
可是夫人太過心急了,著了魔似地要搞垮安氏,最后將心思動(dòng)到了孩子身上。
當(dāng)初的夫人那般年輕,還不懂事,她為什么就不能多勸幾句?她怎么就幫夫人做下了這等錯(cuò)事!
劉媽媽愧疚地幾乎要窒息,她回頭望了一眼病榻上一臉蒼白的俊哥兒,毫不猶豫轉(zhuǎn)身奔向了黑夜。
她絕不能留夫人一個(gè)人獨(dú)自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