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身不由己,不過都是因?yàn)榧蓉澬挠钟刑噙x擇,哪一邊都不愿放棄,哪一邊都選不了......
“哪有什么身不由己,不過是底線與期望沖突了,哪邊都不愿舍罷了!”
千芫冷艷嘲諷。
將心的一句“身不由己”,讓千芫想了這許多。
“小芫啊,神龕上的神都是閉著眼的,歷史都是勝者書寫,所謂神所謂鬼,誰又真的說得清孰正孰邪?這天女宮真不錯,之后,你就安心地做神女吧!”
許久,將心嘆道。
千芫摘下面紗,緩緩從座上站起身,直視著將心雙眼,步步逼近——
“混沌將心,你,可記得我?”
將心看著千芫,目光一如從前明亮。
他微微一笑:“小芫長大了......果然啊,人都是會變的?!?p> “我從未改變過!你也沒有!我一直都是千芫,你一直都是玄冥海下無垢池邊的混沌將心?!?p> 將心目光黯淡下去:“你終究還是知道了......我抽走你的記憶,是不想你想起無垢池,不想你看到生在那樣黑暗恐怖之地的將心?!?p> “所以,我落入海眼后到紅夢澤期間遺失的記憶,還在你手上?”
“是?!?p> “還給我!”
“那是不好的記憶。”
千芫有慍色,“好不好,都是我自己的經(jīng)歷,你怎知我認(rèn)為它不好?”
“相信我小芫,你不會想要的......”
看樣子將心是不打算還了,千芫知道也拿他沒辦法,就不再繼續(xù)相逼,轉(zhuǎn)身回了座上。
千芫坐下冷冷道:“我有幾個疑問,不知可否解答一二?”
將心坐在她跟前不遠(yuǎn)的石階上,玩弄著自己腰間的破舊鎖靈囊。
“我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為何與鬼王合作,其它的,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你問我答?!?p> 千芫:“當(dāng)初,鬼王羅剎到王家村放鬼胎的事,你早就知道?”
“不知!”
“那你是沉入紅夢澤后才跟他們合作的?”
“在那之前?!?p> 千芫算了一下時間,再次提問:“鬼王羅剎假扮齊風(fēng)元君,后又刻意隱藏實(shí)力,都是為何?”
“這個......我只能告訴你,他那時,受了傷?!?p> 千芫問:“那夜王家村被屠,我們卻被引到慈心村夏家。調(diào)虎離山計(jì),你提前知道嗎?”
“知道?!?p> 對于他的干脆,千芫有所詫異。
“瓜娃做偽證,是你所施法?”
“是。”
千芫吞下一口氣,又問:“司音下界后,你避而不見我,是......在清理殘留鬼氣吧?”
“......是?!?p> 千芫靜默。
許久之后,千芫再次開口:
“紅夢澤,一開始選擇那里,就是因?yàn)槟阒篮暮Q弁ㄍず???p> “是!”
“小將,你真的從來都沒做過紅澤湖仙嗎?我以為......至少,那幾年你與村民們的相處是真心的......”
將心沉默未應(yīng)。
正是二人沉默無言時,外面一聲巨響——
錚——
錚——
清風(fēng)迎面,青衣女神如風(fēng)一般踏琴音而入。
司音回來,帶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娃,正是瓜娃。
瓜娃手上還抱著那枚大鳥蛋,很是珍惜的樣子。
千芫起身,迎了上去,司音看到將心,一甩袖,指著他怒斥:“果然露出尾巴了,與鬼王合謀,放鬼胎橫行人間,先在緋澤國挑起內(nèi)亂,繼而引發(fā)兩國交戰(zhàn)的,果然是你啊,混沌將心!”
將心也起了身,迎著司音站得直挺,氣勢上絲毫沒有被審者的維諾。
“司音大圣,你我并無恩怨,此間世態(tài),也與你無關(guān),我奉勸一句,你還是做你的逍遙神仙的好!”
沒想到將心的態(tài)度與上回在紅夢澤初見時大逆轉(zhuǎn),司音稍有驚愕,隨即便鼻子冷哼一聲,一個旋身,一長串音符從他指尖飄出,千芫和瓜娃就被一道光罩住。
“你,你要做什么?!”
千芫立刻要阻止,她清楚司音的脾氣,但音傳之快,一切措手不及——
瑤琴之中的琴聲仿佛萬千銀刃,對著將心一人襲擊,對千芫聽來只覺入耳一陣美妙靈音,但卻是睜不開眼。
將心聽來就如震耳魔音,萬箭穿心之痛襲來,瞬間化作一團(tuán)混沌鴻蒙之氣。
“司音大圣,就算法力強(qiáng)大又如何,你以為你能改變什么嗎?!”
平日司音太過散漫就差點(diǎn)忘記,他還是那個萬法第一的神啊,混沌元神即元身,法術(shù)退下,自然實(shí)體就化去了。
將心變努力維持著他的形態(tài),司音冷哼道:“我能改變你的存在,就夠了!”
這個將心只是混沌的一點(diǎn)分身,再強(qiáng)大也難敵上神威。
“哦?!你以為我真的怕了你?”
將心回應(yīng),抽出腰間錦囊——
二人斗法難分時,司音突然停了琴聲——
“這是……從何而來?!”
將心的破錦囊里,掉出了一顆亮晶晶的青綠色小珠子,此乃定風(fēng)珠。
“快說!從何而來?!”
司音怒目圓睜,低聲吼著,眼中似有怒火要噴發(fā)而出。
將心趁機(jī),化了形,收了手中的濁氣,轉(zhuǎn)而輕輕從錦囊里拈出一把刀柄——
“這是……”
司音呼吸都停頓了,緊緊盯著將心拈出刀柄,刀刃……
彎刀!
“齊風(fēng)的……為何會在……”
將心輕松一笑,輕輕擦拭著刀刃,緩緩道:
“差點(diǎn)忘了,司音大圣有故人在人間,難怪大圣久留此地……”
將心刻意將音調(diào)提高,然后一揮手,將定風(fēng)珠丟到了地上——
“哎喲~~手滑了,不好意思!”
珠子滾向千芫座下石階角,千芫起身,拾起。
將心走近,伸手討要:“神女是看不上這般寶物的,修行風(fēng)系法術(shù)的神仙以五成靈丹修為才能結(jié)成一顆,對于我這種小妖來說,卻是難得一見的法寶啊?!?p> “閉嘴!齊風(fēng)到底在哪里?!”
司音咬牙切齒,千芫也追問—
“齊風(fēng)元君被你所囚?”
將心搖頭道:“我與他無冤無仇,怎會囚禁他呢……倒是他得罪了幾位冥將,我記得……嗯……”
將心似乎努力回想,千芫看一旁司音眼都要冒火了,將心依舊不慌不忙著,趕緊追問:“他到底在哪?還在人間么?還是在玄冥海?或者在冥界?”
“哎呀……在哪兒來著呢……”
將心看了司音一眼,笑道:“玄冥海下嗎……”
司音向前一步想確定,他卻改口道:“是肯定沒有的……”
“你!”
司音已經(jīng)憋不住,一把拽過他的領(lǐng)子,將心繼續(xù)笑著道“好像受了重傷呢……”
千芫拉開司音,嚴(yán)肅問將心:“此事若能言,請直言,至少,齊風(fēng)元君曾救過我們!”
“他在緋澤國!”
將心臉色一沉,答得干脆,司音聞聲松了手,呢喃著“緋澤國,去緋澤國”就轉(zhuǎn)身。
“喂喂喂!大圣這是打算即刻啟程了?看來果然神女這邊不重要……”
將心這么一說,司音停下了腳步。
千芫立刻明白什么意思,鼓勵司音道:“這里沒問題的,齊風(fēng)元君有危險,理應(yīng)先找他!”
司音臉色不好看,猶豫不決,將心譏笑道:“看得出來,都是鬼王的錯,齊風(fēng)元君的安危自然比神女的安危要緊的!”
司音更加猶豫,他才信誓旦旦說過不會離開阿芫的,阿芫的傷還沒好,此間鬼胎的事還沒解決……
可他一想到齊風(fēng)連法器都被繳了,還結(jié)出定風(fēng)珠,他一定正在經(jīng)受折磨,司音就心如刀絞——
“阿芫,你……你隨我一道?”
想了半天,司音也只能想到這么一個主意,關(guān)心則亂,千芫也明白他此刻的心亂如麻,但去救人,還帶著傷者,即便他是上神,這也顯然不是好主意。
“你放心去,此間的事,我會處理……你這是在小看本神女嗎?”
千芫故作輕松這么一說,司音便自欺欺人信了,閉眼一腳往前邁過消失……
閉眼,是不忍看,不敢想。
千芫對將心道:“所以,這一步,司音就無所謂身不由己。不應(yīng)貪心,不應(yīng)回望。”
將心道:“他是大圣嘛,我這種俗人怎么做得到呢!”
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往門外走去——
而陛下請來的五百修士,此時已經(jīng)先后來到幽泉湖。
很快,天女宮聚集了數(shù)十修士。
這些修士大多都是低中階修為,千芫大概能夠理解他們愿意參戰(zhàn)的緣由,多是塵緣未了,或保家衛(wèi)國,或追名逐利……
將心再次出現(xiàn),帶來十箱“神煌卵”,以及一個渾身鬼氣的紅衣公子——
緋澤國二皇子賈從。
說是奉乙雙耳的皇命前來相助,實(shí)則監(jiān)督吧。
千芫覺得可笑,國王心也是夠大的。敵國皇子,偷來自己家的秘方投奔敵人,只為了奪回原本不屬于他的王位,看樣子乙雙耳反正是信了。
也許,那場大洪之下氣數(shù)將近的孤耳國,在她的執(zhí)著之下挽回的,不過只是寥寥幾筆哀嘆……
賈從與千芫的會面并不順利,千芫看出他是第一個被鬼魅寄生控制的人,神女的傲骨,怎會與一只小鬼商討決議。
所以,見面唯一的一句話就是:
“本上神面前,小鬼膽敢?!”
無奈,她連神光都沒有了,雖不懼鬼氣,卻也只能一個“滾”虛張聲勢。
將心自知神女不會配合,一團(tuán)鴻蒙之氣,將她困在后殿——
“待神鷹師造成,你再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