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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古靖光作霜寒

第二章 任瀛

萬古靖光作霜寒 松本栢 2340 2020-02-29 18:45:01

  李寒光在琿春堂的閣樓一住就是一個春夏秋冬,她的頭發(fā)都已經(jīng)從過耳的短發(fā)變成了墜布一般的及腰長發(fā)了,她的發(fā)質(zhì)尤其好,根根發(fā)絲柔順飄然,雖不夠黑亮,但她一頭秀發(fā)帶著點天生微微的栗色,倒是緩和了幾分她原本的冷淡涼薄和英氣逼人。

  一年過去了,琿春堂仍然是整條廟街最旺的茶館,甚至因為它特色的木質(zhì)傳統(tǒng)式建筑逐漸成了四方游客必來一品的景點,因此琿春堂去年也擴大了店面,把旁邊的花店收作西苑,搭了個不小的戲臺,在戲臺子前蓋了一棟窄窄的高樓,每層不過三四張桌子,但每張桌子看戲的角度可謂是一絕。李叔喜歡聽?wèi)?,就會每周請市里的老戲班子來這里演出,或是叫些有些名氣的評書家來這里撐撐場子。

  盡管西苑的臺數(shù)不多,開張也不久,但那也是從未虛座。來琿春堂的茶客很大部分都是奔著這看戲聽評書來的,他們走的時候也會去中庭要些糕點,再去東苑帶走些茶葉,琿春堂生意漸漸火爆了起來,夏天的時候常常是從清晨一直熱鬧到晚上打烊。

  寒光剛來的時候和她一起工作的服務(wù)員有些都走了,寒光卻成了琿春堂晚班的經(jīng)理,雖說是因為她長期打烊,也多少有些沾了王姨的光,但是她確實思路嚴(yán)謹(jǐn)活躍,做事情周全利落,為人也坦蕩大方,雖然不愛與人說笑,但大家也都挺服她的。新招進來的服務(wù)生都管她叫寒光姐,哪怕寒光明明比她們中的某些年紀(jì)小不少。

  尤其是一個叫做曲淼的兼職小姑娘,她是個在羅安市讀大學(xué)的大三學(xué)生。雖然年紀(jì)稍長寒光一些,但她總是圍在寒光身邊“寒光姐寒光姐”的叫。有的時候,寒光都有些怕了這姑娘——這個姑娘長相嬌俏,彎彎的笑眼,甜甜的酒窩,撒起嬌來誰都招架不住,王姨也是這樣受不住才把她招進來的。

  店長兩夫婦仍是待她很好,雖然面上不顯,但寒光心中總滿是愧疚和感激,覺得自己給他們添了不少麻煩。

  王姨有一回在年末的慶功宴上喝醉了,她親熱地?fù)е飧嬖V她,她和他們兩個唯一的女兒長得有些像,都是那一雙神采飛揚的眼,那張嫣然地薄唇。只是她的女兒長她十歲,早就結(jié)婚生子定居北歐了,偶爾會打個電話或是視頻聯(lián)系。所以兩口子就多少把她當(dāng)做干女兒似的待著,要她以后可不要像忘記她的前塵一樣忘了她云云醉話。

  寒光沉默,她不是那種會說話的人,只是心中確是感激兩夫妻的收留之舉,后來就真的也待他們?nèi)缬H生父母一般謙恭。

  琿春堂的生意總是很忙,尤其是在夏季,整個茶館是熙熙攘攘,客來客往,從不停歇。寒光每四天可以休息一次,偶爾輪到她休息,她就會去派出所問問老張叔,有沒有什么關(guān)于自己的線索。或者去老張叔說的坎西村去探探情況。

  但一年過去了,李寒光依然只知道自己叫做寒光,連確切的年紀(jì)也不曉得。但她甘之若素,早就習(xí)慣了這樣的毫無回音,就當(dāng)是隔三差五地去給張叔請安了,也從沒幻想能真的找到自己失憶前的丁點痕跡。她想,照這樣下去,自己最終到了地府,跪在判官面前也會是一問三不知吧,不知道地府的人可有她的生辰檔案呢?她笑著搖搖頭,自己最近怕是忙壞了有些胡思亂想了。

  今天是她輪休的日子,她不太想回茶館待著。她喜靜,那充斥著聲聲的叫好和高談闊論的琿春堂委實不是個休息的好去處。她便自己隨意地在靖光廟街周圍逛著,手里拿著一串剛買的熱乎乎的煎土豆餅,她就舉著,也不吃,就扎樣漸漸地往深巷走去。

  靖光廟街剛剛旺起來的時候還只有這條街從頭到尾六百多米的樣子,但隨著來的人多起來,商販開始從長、寬、樓閣之間擴張,慢慢地填滿了這個廟街的附近的空屋子里。這些巷子里面的商販也是不少,有很多賣鮮花的鋪子,還有些定位是小眾、僻靜的特色咖啡店就選址在這些小巷子之中。寒光一個人在咖啡的香醇苦澀和花朵的馥郁味道中穿行,當(dāng)她走過這條小巷的盡頭時,她看見了一片湖。

  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是來到了他們說的靖光湖了。靖光湖的旁邊就是靖光神廟的后山,現(xiàn)在這座山都禿了,在寒光的位置都能看見那座山上裸露的砂石地皮。

  靖光湖湖面靜謐,偶爾有打魚的漁夫劃著古老的漁船在湖面上拋網(wǎng)收網(wǎng),水鷺在其間竄飛,遠處山嶂林立。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這里,聽店里的老茶客“快嘴兒”老金說不遠處的那片光禿禿的焦山就是那個傳說中那秦相國當(dāng)年藏身的地方。

  “要是你沿著那路往上爬,還能找著那傳說中的大巖洞呢。”那吹牛的老金得意地和同桌的人炫耀,但聽者問到他可曾去過,他又是遮遮掩掩,連忙岔開了話題。那哪有人敢上去看了,這兒的地可是有些邪的呢,老金為自己開脫道。

  寒光繞著湖邊走了一圈,隨便找了一塊巨石坐下,看著湖面發(fā)呆。湖水很清,零零星星的游魚在岸邊的石頭邊上輕吻,偶爾有蜻蜓點破那如鏡的湖面。

  寒光在這里發(fā)呆神游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回過神來就準(zhǔn)備往家里走了。

  她站起來,扭扭有些酸脹的脖子。正當(dāng)她要轉(zhuǎn)身時,一個聲音突然在她的身后不遠處響起,把她嚇了一跳,“呀”的一聲差點一腳踏入那湖水之中。

  李寒光擰頭一看,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男子長得甚好,一雙眼睛深邃明亮。

  “你好,請問琿春堂怎么走?”聲音也甚是好聽,溫潤又帶著些疏離的意味。

  原來是問路的?!案襾砭托?,我是里面的員工?!蹦凶討?yīng)了聲好,就跟在寒光身后。

  李寒光是個走路挺磨蹭的人,雖然步子邁得很大,但她一步一步踏的仔仔細細,并且剛在那石頭上坐的太久,腿有些麻了,就更是走得慢了。

  她感覺到那個高大的男子也許有些不耐,慢慢地走到了她的旁邊,同她并肩而行。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走著,沒有人開口說話,更沒有人想要找話說說緩解這難言的尷尬氛圍。十五分鐘路程兩個人硬是一言不發(fā)地走了二十分鐘才隱隱約約看見琿春堂的朱紅色牌匾。

  進了門,今天負(fù)責(zé)引座的曲淼看見了她,親熱地?fù)ё∷母觳玻昂饨?!你回來啦,今天的晚餐可……?p>  曲淼話還沒有說完,又看見向來影單形只的寒光背后跟著一個俊朗的男子,不由得停下話頭來偷偷地瞄,問他有沒有預(yù)約桌號之類的。

  李寒光有些無奈,她沖曲淼點點頭就上閣樓休息了,那男子則由熱情的曲淼接待著往里頭的雅間去了,男子不經(jīng)意地看了眼正在往閣樓走的寒光。

  寒光?這個名字很是稱她。男子在心中想著。

  傍晚時分,小餐廳的廚子師傅透過窗戶喊寒光下樓吃飯——小餐廳的窗戶正對著閣樓的圍欄,底下的人大聲些說話上面的人就能聽的一清二楚,這也是寒光白天不愿意在閣樓休息的原因。

  寒光就穿著一身簡單的淺灰色衛(wèi)衣運動褲下樓了,她照例坐在王姨旁邊收拾碗筷準(zhǔn)備吃飯。

  今天的菜有些豐盛,飯桌正中間擺了一盤色澤濃郁的鮑魚瑤柱燜雞,聞著很是饞人。但寒光看那煮飯的師傅都已經(jīng)上桌了,大家還沒有一個動筷子的,想必今天是有客人來了的。

  不一會兒功夫,寒光瞅見下午看見的那個高大的男子出現(xiàn)在小餐廳的門口,并且直直地往她在的這桌子過來了。

  “灜兒,來?!崩钍甯吲d地站起來,招呼那個男子過來他的旁邊坐。

  “我給大家介紹下,這位是任瀛,是我最小也是最喜歡的侄子,他要在這里休養(yǎng)一段時間,要是搗亂了就盡管找我告狀啊。”眾人哄笑一片,看向那個俊朗的男子也少了幾分拘束,卻多了幾分探究。

  李叔抬抬手,讓大伙動筷,大家便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亻_始用餐。飯桌上,任瀛慢條斯理的吃飯,李寒光看向他的目光卻有些異樣,他剛剛好像看了眼她的閣樓。

  王姨見狀,給她夾了塊肥美的鮑魚,示意她認(rèn)真吃飯,寒光只好細細的開始咀嚼。

  晚上九點半,廟街收市了,琿春堂也一盞盞滅了燈、鎖了門,任瀛隨著王姨他們回去他們的住處了,整個琿春堂便又只剩下她自己了。

  李寒光落好桌椅,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整個廟街連同琿春堂都安靜沉淀了下來,她雖然輕輕的踏著,通往閣樓的梯子卻仍然咯吱咯吱地響個不停。

  她有些神不守舍,她記得任瀛在走進小餐廳的時候,眼神往自己的住處——從一樓餐廳的窗戶剛好可以看見三樓閣樓的圍欄,投去了不止一次,剛剛男子要走時,也是意味深長地望了自己一眼。

  難道說,他看見了?

  “這么說,他也能看見么?”她有些不由自主的說出了聲音。

  “看見什么?”本來空無一人的安靜閣樓突然有人回話,聲音雖是嬌俏可愛,但在虛空之中響起來,實在有些讓人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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