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瀛今夜睡得早,沉睡之際被一個突然出現(xiàn)在床頭的一個小鬼吵醒,他說他有一個畢厭的口信。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他這幾天常在孫昊家待著,順著熱情的孫昊的邀請?jiān)谒麄兊拇笳兴奶巺⒂^,他把這棟大宅子逛了一遍又一遍卻并沒有見到畢厭,他如今卻突然找了嘍啰過來和自己送口信,實(shí)在令人有些懷疑是不是有詐。
小鬼說畢厭邀請了李寒光去一個好地方一起坐坐,讓他猜猜他們在哪兒?
是寒光,畢厭居然對寒光下手了!
他沖出家門,一路上止不住地后悔,他在他的舊友那里,成日為了找畢厭的影子虛耗了機(jī)會,一決勝負(fù)的想法太過激越,根本沒想到那樊火的提醒并不表示畢厭一定在孫昊身邊,現(xiàn)在他居然把寒光……
他握緊了拳頭,心中又是極怒,又是擔(dān)憂萬分,只要一靜下來,就仿佛能看見寒光捂著脖子、滿身是血躺在那里的場面,這些都深深地刺痛他心臟的每一寸每一分。任瀛知道畢厭說的一定是那個衣?!莻€讓自己痛苦了十幾年、受盡百般折磨的地方。
那個送信的小鬼告訴了他去那里的法子,原來只要去到附近的一個郊外的林場就能找到那個衣冢的入口,他便跌跌撞撞地狂奔著趕到這個地方,那已經(jīng)是幾個小時(shí)以后了,不知道她怎么樣……
這是一片基本上沒有人涉足的原野荒郊,他扔下車,在這崎嶇不平的山林中穿行了一個多小時(shí)才找個那個小鬼說的——月光照在上面沒有一絲光亮的一片樹林,他在這片樹林轉(zhuǎn)了很多圈才發(fā)現(xiàn)有一個很窄的縫隙,里面是他曾經(jīng)見過的那種黑紫色的煙霧,他毫不猶豫地就鉆了進(jìn)去。
進(jìn)來以后卻是不同于外面的一望無垠的平坦草地,在很遠(yuǎn)的地方能看見些黑色的模糊的影子。任瀛趕緊朝著那些影子處疾馳。
那個高大的影子離這里還剩不到一百米時(shí),畢厭轉(zhuǎn)過身,早有預(yù)料般仰著頭說道:“十幾年來,我?guī)缀醵际茄褐氵^來的,這次你倒是主動得很啊,”畢厭獰笑著迎過去,“怎么樣,倒是許久未見了啊,六年了可有一點(diǎn)思念之情?”
“我倒是想你想的緊啊。”畢厭看他速度慢了下來,便向他靠近了幾步,任瀛才終于看清了畢厭的面目,他的身上正冒著黑紫色的煙氣,就像從前的每年的八月初六一樣。
任瀛不耐他譏諷嘲弄的口氣,緊皺著眉頭,他眼中并沒有這個瘋子一般的獰獸,走近了的他看見了跪坐在那里的寒光正倒在地上面色慘白地望著他,但幸好神志還是清明的,身上也似乎沒有傷口血跡。
“我給你找那么多的引路者倒是盡責(zé),你來的挺快么,再晚來一點(diǎn),我們的脾氣可不可能允許這個女人在世上再留一秒?!?p> 見寒光暫時(shí)還算安好,任瀛漸漸冷靜下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畢厭的突發(fā)奇想,一定是潛伏了很久,說不定前段時(shí)間一直在跟蹤他們,只是他還不確定他都知道些什么,又知道寒光什么。
他把寒光擄來這里應(yīng)該只是想要自己的命,這隨他也沒有什么難的,自己的命他想要這多年了,給他就是。
他避開寒光的視線,輕聲地和畢厭說“你不就是要我死么,這很容易,刀拿來。把她送走,我立刻在這里自刎?!?,逃避這么多年,他也累了,畢厭如果只是想要看任家從此絕后,大概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殺了自己,那么他就能如愿了。
畢厭聽完,卻轉(zhuǎn)過身去,大聲狂笑:“哈哈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我每年耗盡全部的精力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讓你將最后一滴臟血撒在這里祭奠吳清平的家人,可不知道你是哪里來的硬骨頭,居然每回都能熬過去,一次不成,我便再試一次,足足試了十三年?!彼哌^去寒光那里,一把將她提起來,寒光使不上一點(diǎn)勁,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是離開了那塊地面,那種吸附精力的感覺稍微好了一點(diǎn),勉力還能望一眼任瀛。。
“沒想到這一次,居然這么的簡單,我甚至還什么都沒說呢,你就自己湊上來,要了斷自己了?!碑厖挏惤?,眼睛卻狠狠地盯著任瀛,從牙縫之中擠出一句:“可我這次,準(zhǔn)備了更完美的主意。”
畢厭渾身的黑紫色的煙氣突然大漲,恨恨道:“我要你先嘗盡痛失所愛之酸苦滋味,再毀盡你們的魂魄,那從此任家便再無子嗣,連轉(zhuǎn)世都不能存在?!?p> 畢厭說完,任瀛便看見天邊的黑云迅速地卷壓過來,腳下的大地開始震動,地底深處傳出仿佛獸鳴,又像是什么東西坍塌的轟鳴聲,“畢厭”突然直直地倒了下來,寒光也隨著他的力量的消失,摔在地上。
一個奇怪的影子從他倒下去的身上慢慢地漂浮起來,升騰到半空中,那影子身上的黑紫色的煙氣變得更加濃厚,簡直就要滴淌下來一般。
那是一只和雄壯的成年雄師差不多大的異獸,只看它的眼睛便知道,這必定是畢厭的真身了。
那頭獰獸渾身長著泛紫光的黑色長毛,頭上是一顆丑陋的頭,下面還有一張長而尖地噱,黑紅的瞳孔充滿吝氣,沒有一絲眼白,仿佛深空幽冥。它沒有爪足,只有一雙巨大的黑翅正在輕輕地扇動——和墓碑上的樣子一模一樣,也許是剛剛才從吳清平的身體中出來還沒有適應(yīng)外面,它還未急于向寒光動手,它扭扭頭頸扇動翅膀,俯視著下面的兩個人,絲毫不擔(dān)心兩個人逃跑。
這漫漫的長夜才剛剛開始,這場狩獵的狂歡也不過僅僅開場而已,天亮之前這塊獸域都是自己的地盤,它的獵物仍然生猛得活蹦亂跳豈不更盡興,此時(shí)它已經(jīng)不需要吳清平了,現(xiàn)在就完全是它畢厭的主場了,哼,無知而狂傲的任家小子。
寒光仍是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她手肘攀著地上的枯草和石塊,費(fèi)力地往任瀛那邊艱難地爬去。
任瀛幾步跑過去,一把將她扶起,護(hù)在背后,寒光的狀態(tài)不好,看起來好像時(shí)刻都有可能昏過去,他身體微曲讓她只雙腳觸地,靠在自己的肩上,用后背將她托起來,一只手穩(wěn)住她,一邊看著那個怪異的影子慢慢地變得更加詭譎駭人。
畢厭的身后升起巨大而混沌的妖力,其中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還閃爍著雷電之勢。那巨大的妖力匯成一股,眼看著就要襲來,任瀛見狀,感覺背起寒光虛軟的身體,連忙閃躲,那紫黑色的妖力追著他們速度越來越快,也離他們越來越近,寒光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頭發(fā)被那妖力灼燒至有些焦了。
“對了對了,跑起來,軟趴趴地呆在那里有什么意思呢哈哈哈哈。”
似乎是合畢厭的心意,他的噱發(fā)出怪叫聲,和吳清平的聲音完全不一樣,聲音十分嘶啞又粗重,根本不像人類發(fā)出的。
畢厭只往前飛了幾米就停下了,它不能離吳清平太遠(yuǎn),他的寄主此刻正在沉睡,如果離得太遠(yuǎn),他剛剛才把他分離出去,走遠(yuǎn)了兩個人又將會重新融合在一起。
但他并不擔(dān)心這一點(diǎn),那兩個人今晚是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的,他正享受著無邊的愉悅,望著他們逃離的方向喊叫:“我這還只是第一道威力,后面要來的可就沒這么好過了,當(dāng)心哦……”
“任瀛,你把我放下,我可以自己走,你這樣跑的話,一會兒就不行了。”寒光見那第一道妖光追過來后漸漸散去了,就趕緊讓任瀛把自己放下來,她聽見他的呼吸聲也有些不穩(wěn)了,而畢厭的話又仿佛就在耳邊響起。
任瀛仍是背著她往他來的那個入口跑去,他記得那個狹窄的樹林之間的口子并沒有那么遠(yuǎn),可是為什么走了這么久,還沒有到?他不敢松懈,仍是背著寒光往前方奔跑。
“十幾年了還如此天真,那個口子是我專門為了迎接你而開的,既然你已經(jīng)進(jìn)來了,那自然是我想關(guān)就關(guān)了的,哈哈哈……”那把聲音忽遠(yuǎn)忽近,只是寒光能聞到它的腥味一直就在附近,他們已經(jīng)快跑了一公里了,離那片樹林的距離確仍然沒有什么變化。他們兩個凡人在這個封閉而詭異的獸域真的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如果一直躲閃那也太過被動了,最后也一定會因?yàn)闆]有體力的而不得不束手就擒。他們現(xiàn)在只能想法子拼盡全力熬過這個晚上了或許還能有一絲轉(zhuǎn)機(jī),可是畢厭步步緊逼,怕是不易。
任瀛想到這里,終于將寒光放下來,在她耳邊和她輕聲說了句什么,便站起來就往那個危險(xiǎn)的方向走去。寒光伸手扯拉他的衣褲,男子回頭看著她,笑了笑,好像是在說沒關(guān)系,沒事的,再然后就頭也不回地向畢厭走去。
“畢厭!”任瀛低吼,“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嗎?盡管過來取就好,若是牽扯無辜,你以為沒有任何后果嗎?”
畢厭搖晃著尖嘴長毛的腦袋,仿佛聽了個笑話,“看來你還不懂現(xiàn)在這個情況呢,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是獰獸畢厭!千古獰獸畢厭!我族只需一縷人的魂魄,就能借著這個魂魄,擺脫地府、人界甚至天庭的所有束縛。而只要你死了,而且死得越慘烈,吳清平就越能心甘情愿地把他的魂魄交給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嗎?想讓我放過她?連她是誰都不知道,還敢……”畢厭看那個掙扎著往這里爬過來的女子,臉上浮現(xiàn)出探究的意味“算了,你今晚就要命喪于此,就算知道她是誰了也沒有什么用,此時(shí)她也不過一個凡人,就是不知道殺了她以后還是不是個凡人了……?!?p> 畢厭抬抬頭,那輪上玄月已經(jīng)被云層完全遮蓋,它的妖力已經(jīng)和從前一樣了,它一抬手,那個女子就從很遠(yuǎn)的地上被吸了過來,還一動不能動地被它捏在了半空中,那脆弱的人類女子的脖子被它的妖力輕輕捏住,好像只要輕輕一發(fā)力就能折斷那根優(yōu)美纖細(xì)的脖子。
“住手!”任瀛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