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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古靖光作霜寒

第三十九章 城墻下的黑衣女子

萬古靖光作霜寒 松本栢 2327 2020-04-12 23:47:54

  霖鈴說過,每個人來到地獄,聞到岐花香味,會從一開始存在于這個世界上起,從在母親的肚子里慢慢長大起,一幕幕地回憶自己的最初到最終的全部經(jīng)歷,自古以來沒有任何人能例外,哪怕是得了癡呆癥忘記一切的老年人。有的瀕死的人再次“復(fù)活”的時候都告訴別人,自己的眼前像走馬燈一樣閃過好多從前的經(jīng)歷,但他們都忘記了,這一切都是從一種特殊的花香味開始的。

  她說過岐花是一種神奇的只有地獄才會見到的花。

  每個人類每一世會聞到兩次這種花,一次自然是像寒光這樣,在死后必須要走一趟的未名路之上,聞到時會讓你回想起一切,具體來說就是上一次聞到岐花香味之后經(jīng)歷的全部事情。而另一次卻是在下輩子投胎之前,當這次聞到岐花花香的人終于決定放下一切,決定去投胎的時候,一定會再一次聞到岐花香味,這一次,岐花帶給他們的是忘記——深達靈魂的永久忘記。

  這種忘記和那些天上老君他們煉的忘情水、絕情丹不同,這些不過是藥,有了解藥或是意志夠強的仙、人自然可以再次想起來。不過岐花聞過兩次之后,沒有任何人能夠重新找回自己的記憶,包括與天地同位分的神君神女們。傳說曾經(jīng)有一個天上的神女誤闖了地府,聞到了岐花香味后,連她如何修煉,如何成為神女都忘記了,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想起來。

  由此可見岐花雖然姿美香郁,其威力卻也是無窮的,它的來歷沒有幾個神仙知道,更別說那些連妖怪輕輕一捏就斷氣的肉體凡胎了,所以哪怕是霖鈴這種混跡于人間近千年的女鬼也不知道這東西從何而來。

  總之凡人永遠只能記得住自己當下這輩子的全部經(jīng)歷,上輩子的當然是全部忘記了,而當凡人的這一生過完,壽命耗盡時再次回到地獄,只能想起這輩子的全部記憶,事無巨細。雖說聽起來殘酷,但這確實就是地獄運轉(zhuǎn)、人世投胎得以轉(zhuǎn)生而能夠不發(fā)生差錯的原因。當然這也是有些勘破了天機的凡人都想修煉成仙或是長生不老的原因之一了。

  那么她呢?她為什么是個異類?怎么會有她此刻都看不見的曾經(jīng)?她為什么只能看到自己失憶之后在琿春堂的記憶?

  她的疑問還來不及解開,眼中的場景一點點重新浮現(xiàn),她看見了這輩子她生命中的所有人在她的世界中的各種姿態(tài),王姨合李叔的善良和藹、霖鈴林萱的可愛調(diào)皮、任瀛的溫柔和堅毅……那些令她懷念的過往一下子從她記憶中抽離出來全部平鋪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這感觸仿佛一支有毒的花,令她嘆這花的香,又厭惡這失去的痛苦——她果然還是一無所知地就到了地獄了。

  她的記憶始終是到死了也仍然沒給她帶來一絲的清明,而且隨著花香越來越濃郁,她的腦袋似乎越來越空了,就好像自己果真就是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短短的三年不到的時光,寒光的路一下子就走完了,她的回憶也在畢厭的嚎叫聲之中戛然停止。不一會兒,她已經(jīng)循著岐花引領(lǐng)的小路來到了鬼城的門口,她抬頭望了一眼這面宏偉的黑墻。

  這是一面看起來沒有什么特別的城墻,黑磚黑漆,兩扇看起來就十分沉重的城門也被涂成了黑色,城墻上翻飛著的是黑色的旗幟,上面沒有任何字,只有一只四腳動物張牙舞爪的,旗幟無風卻涌動不停,看不出來是個什么動物。

  城下站著一個女子,手里拿著一個簿子,看起來很薄。寒光走近她,發(fā)現(xiàn)她黑紗蒙面,看不清面容,只是那雙眼睛,有些莫名的熟悉,好像是她見過許多次的一雙桃花眼,那雙記憶中的眼睛卻是如桃花帶笑。只是如今這女子黑紗黑衣,又站在黑色城墻下,看起來并沒有什么溫柔馨香的桃花味道。

  寒光慢慢來到她面前,盯著她的眼睛思忖很久,確實熟悉,但她又確信絕不是同一個人。

  “你來了?!笔爻堑暮谝屡酉乳_口了,聲音也是令她十分熟悉的。

  只是這句話中的熟稔和平和是在不遠處觀察的那些鬼差們十分驚訝的,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黑衣女子如此的反應(yīng)。他們也感覺到了這個剛剛死了的女子有些特別,只走了三年的路的人怎么會是這樣的青年女子的模樣呢?不都應(yīng)該是軟軟糯糯、還分不清叔叔哥哥的小孩童么?當然最讓他們震驚的是這和他們一起守了近千年的鬼城城門的鬼女,這是他們頭一回見她對待亡者如此的親切,讓他們不好奇都難。

  要知道平時黑衣女子對亡者說的話或許除了那必須要問的兩個問題之外,幾千年的加起來都不如今天同李寒光說的多。

  黑衣鬼女盯著她,眼珠子一動不動,有些欣喜地說到:“我等了很久了?!?p>  說完這句話,黑衣女子慢慢地摘下她的頭紗,露出她的面容。果然是她十分熟悉的一張臉,也確實是那張在這里出現(xiàn)看起來十分突兀的一張臉。

  雖然輪廓、五官都讓寒光很熟悉,但很奇怪的是,寒光十分確信這個女子并不是那個她記憶中熟識那個的女孩子。

  眼前的女子玄衣裹身,頭發(fā)奇長,在地上垂了好幾圈,與寒光常見她的那種利落的短發(fā)、不羈的紅衣紅裙的模樣不同,簡直就像在同樣的一張紙上風格迥異的兩幅畫,一副素描一張油彩。

  黑衣女子的頭發(fā)烏黑油亮,十分柔順而富有光澤,頭發(fā)的主人將每一段頭發(fā)用黑繩束起來,束得并不緊,但看起來有些像是一條蜷縮在地上的慵懶的黑蛇,吐著黑色的蛇信。

  她的臉不像寒光眉目清淡,而是有張明艷動人的臉蛋,五官張揚而明快,即使她的臉頰兩側(cè)各有一塊奇怪的青色印記,但這也絲毫不影響她不施粉黛而姿顏艷絕。只是她也許是平時不愛笑,也不愛說話,看起來就頗為冷艷,但仍然和寒光那種冷清的樣子有著天差地別。但她蒙上面紗后就這份冷艷就顯得有些不怒自威了,往鬼城去的人們都有些害怕她,從不敢像寒光這樣大膽地直視她的眼睛。

  “你,可認識林萱?”寒光看她也一臉探究、饒有興趣地看自己,就出口問道。

  “自是認識,那位姑娘身上有我的五魄,名字也與我的有些像。只是姑娘你居然能看得出來我不是她,可著實有趣得緊,除了這疤,我們可長得一模一樣啊?!焙谝屡有α耍旖且惠p揚那原本的冷傲便不見了,不過這笑容和林萱的十分不同。林萱的笑意從不隱藏,要笑便咧嘴高呼或哈哈大笑,從不像她如此笑得婉約而收斂。

  “我叫玄,你此刻叫做什么名字?”玄仍然保持著這樣的笑意,問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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