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別玩了,到媽媽這里來,媽媽要考你一個腦筋急轉(zhuǎn)彎?!背趵w沫向自己的兒子招了招手,笑容無瑕地看著戚慕。
戚慕才七歲,正是頑皮好奇的年紀(jì),很快便好似不顧一切地?fù)涞乖趮寢尩膽牙铮瑑芍谎劬﹂W啊閃,十分討人喜歡:“媽媽,什么腦筋急轉(zhuǎn)彎?”
初纖沫摸了摸自己兒子的頭:“咳咳,聽好了?。」聝涸涸洪L是一個女子,有一天,她的女兒回家時對精神病院院長說:‘媽,我回來啦?!@是怎么回事?”
戚慕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得意地看著媽媽笑:“因?yàn)檫@個女兒有兩個媽媽!”
“不對?!?p> “因?yàn)樗板e了?”
“不對?!?p> “因?yàn)椋聝涸涸洪L就是精神病院院長。”另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
初纖沫向門外望去,嘟著嘴十分不滿一般:“怎么這個時候就回來啦?”
“怎么?工作完了就不能回來陪陪你們嗎?”戚子南滿眼溫柔,一把就抱過了兩個人。
……
1996年,并不是像書上說的那樣,雖然中國已經(jīng)在那個時候發(fā)展了幾十年,但是,街上依然會看見臟兮兮的乞丐。
A城,表面上是已經(jīng)有那么繁華了,但是依然會有人在深夜,看見一個又一個乞丐或走或爬地進(jìn)入一個又一個破敗的屋子。
精神病院院長辦公室,余長春拍案怒起:“這是第幾起病人逃院了?街道辦事處已經(jīng)找了我?guī)状瘟耍o(hù)士長你是干什么吃的?非要讓我來養(yǎng)你嗎?!”
初纖沫此時就在余長春的身旁,看著這一幕不禁覺得好笑,因?yàn)榇藭r被罵的護(hù)士長其實(shí)就是初纖沫的老爸,初夜。初纖沫心中哀嘆一聲:可憐的老婆奴。
初纖沫也知道,自家老媽罵一會兒就泄氣了,自己的事只能在耐心等一等。
“算了算了,罵你你也不長記性,出去守在護(hù)士站,要是再有一個病人逃走……”余長春在這里故意停了一停。
初夜心里“咯噔”一下,眼睛抽搐了幾下,壞事到來的前兆,跟初纖沫一模一樣。
“我就讓你去管陳大年!”余長春聲震辦公室。
初夜諾諾連聲地退了出去,余長春看著走遠(yuǎn)了,又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初纖沫:“孤兒院是怎么回事?不是讓你管好的嗎?”
初纖沫沉默了一下:“媽,不是我要來,是因?yàn)椤?p> “因?yàn)槭裁??別磨磨唧唧的!”余長春現(xiàn)在心里很煩。
“因?yàn)槟闵蟼€月?lián)旎貋淼钠蜇ぁ?p> “什么?!”
……
事情要從上個月說起。A城幾乎每個月都會有一場院長會,A城的每一個醫(yī)院院長都得去分享成果,總結(jié)經(jīng)驗(yàn)。雖然余長春認(rèn)為這是沒事找事。
回來的那個深夜,余長春在精神病院的那條街的街尾看見了一個男孩羸弱地倒在電線桿子邊,于心不忍之下就將他抱回了孤兒院,半夜清洗衣物的時候,發(fā)現(xiàn)衣服的領(lǐng)角用紅線繡著――“戚子南”。
戚子南醒了,躺在一張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床上,衣服換了新的,枕頭棉被也都是新的。
“你醒了,戚子南?!庇嚅L春坐在一旁,端著藥碗?!皝恚瑥堊??!逼葑幽吓浜现鴱堊欤碱^一皺,苦的,太苦了。
只是喝了一口,第二口就說什么也不喝了,捂在棉被里死也不肯出來,余長春覺得沒什么,因?yàn)樗膊皇堑谝淮斡鲆娋栊赃@么高的人了。
戚子南在被窩里隱隱約約聽見,外面有人喊:“院長,又有一個病人發(fā)瘋了,拿著摔碎的玻璃要扎自己!”
“等等,我馬上來!”緊接著一陣腳步聲。
應(yīng)該走了,戚子南探出頭來,沒人,心里也頓時松了口氣。
“纖沫,來幫我照顧一下新來的孤兒!”
什么?還有人來?!戚子南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縮了回去。又是一陣散碎的腳步聲,停了下了。戚子南一點(diǎn)也不敢出聲,但他微微聽得見初纖沫的喘息聲,這個人來得有點(diǎn)急啊。
沉默,如水一般的沉默,誰蕩起了漣漪,誰就會落敗。幾秒鐘的時間,戚子南流了一身冷汗,還沒走嗎?
初纖沫一愣:“咦?沒人?”猶豫了一下,“難道跑了不成?這里可是六樓,不會跳下去了吧?”匆匆離開了這里。
戚子南又探出頭來,終于沒人了,一點(diǎn)聲音也沒有,于是他慢慢地坐了起來,盡管全身骨骼就像散了架一般,而且還伴隨著一陣說不出話般的虛弱。環(huán)顧了一下房間,再看看那碗藥,聯(lián)系一下剛才“又有一個病人瘋了”的話,得出結(jié)論:這里不會是精神病院吧?
身體又放松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喝那碗藥,可這萬一是治療精神病的專利藥又怎么辦?猶豫再三……
門口的聲音顯得很悠然,連喘氣的聲音都沒了:“哎,我還以為真沒人了……”這聲音聽得戚子南全身又緊繃起來,想要縮回去。可是初纖沫已經(jīng)看到了他,而且縮回去身體又是一陣酸痛。
初纖沫端起了藥,遞到戚子南面前:“來,喝藥?!?p> 戚子南依然十分猶豫:“可是,這里是……”
“這里是孤兒院,隔壁才是精神病院?!?p> “那你媽媽……”
“院長大人,兩個院的院長。”
“那這藥……是不是治療精神病的?”戚子南還是有幾分警惕。
“我……”初纖沫忍了忍,終究還是沒說出一些傷人的話?!安皇牵恍盼液冉o你看?!闭f完,初纖沫當(dāng)著戚子南的面喝了一勺子藥,然后又斟滿一勺子:“行了吧?!來,喝藥?!?p> 戚子南臉一紅:“我不要?!?p> “嘿,你怎么這么倔呢?”
“你喝過的勺子,我不要?!?p> 這下輪到初纖沫臉紅了,好尷尬。初纖沫想了想:“我去換勺子?!?p> 初纖沫去了,沒一會兒就回來了,還拿了一個新勺子:“哎呀,你喝完了?!”
“嗯,喝完了?!逼葑幽喜桓矣刑啾硎?。
“還是挺給我面子嘛。”初纖沫打趣道。
不料,反被戚子南打趣了――“嗯……你喝之前,那勺子我喝過?!?p> 初纖沫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臉上越來越熱:“什,什么?”初纖沫落荒而逃。
接下來幾天仿佛什么都沒變,除了送藥就是送飯。
就是那一天,初纖沫一如既往地送藥,被房間里的響聲嚇住了,于是她偷偷趴在窗戶上看……戚子南臉上十分猙獰,仿佛他恨什么一般,把房間里的東西砸爛了很多……
初纖沫驚恐地離開了,但是等到戚子南出去散步的時候,初纖沫又偷偷去把那些東西整理了。不知道為何,戚子南并沒有懷疑。
一切都如水一般平靜,半個月過去了……初纖沫發(fā)現(xiàn)戚子南是五天發(fā)作一次。于是她決定,告訴余長春。
……
聽著女兒的陳述,余長春一驚:“你的意思是,那小子有狂躁癥?”
初纖沫抿了一下唇:“算是吧,你不在的這個月,他已經(jīng)摔過幾次了。”
剛才,已經(jīng)叫了兩個護(hù)士去找來了戚子南,經(jīng)過醫(yī)療檢驗(yàn),得出結(jié)論:戚子南確實(shí)有狂躁癥。
檢驗(yàn)室就在一樓,初纖沫該回孤兒院了,離開精神病院的時候,她看見戚子南被兩個護(hù)士押著,臉上卻找不到任何狂躁癥的蹤跡。
初纖沫有些憐憫地看著戚子南。
“是你?!”戚子南的聲音忽然變得特別冷,寒氣逼人,初纖沫的心感覺到一點(diǎn)鈍痛。
初纖沫怔忪了一下,緩慢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絲怨毒的情緒從戚子南眼中閃過,不過他低著頭,誰也沒有看見。
……
初纖沫是知道治療狂躁癥的屋子的,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空。而且每天還會有醫(yī)生護(hù)士來給你打鎮(zhèn)靜劑。有門,但是上了一個鐵鎖。
初纖沫有時會匆匆路過那間像監(jiān)獄的屋子,有時會在門前不遠(yuǎn)處躊躇一下。對于戚子南,她還是有一些歉意的,但是,她知道,這樣才是對戚子南最好的做法。
……
料峭初春,昨天池魚打來電話,說今天下午要找初纖沫一起去逛街,初纖沫答應(yīng)了。不答應(yīng)也沒轍,初纖沫也害怕池魚的死纏爛打。
護(hù)士站?!鞍?!給我點(diǎn)錢,一會兒池魚要找我一起逛街!”
初夜抬起了一直看手機(jī)的頭,慢悠悠道:“急什么?跟你媽一個樣子。”
“我……”初纖沫又被自家老爸氣得想說一些傷人的話了。當(dāng)然,她還是憋住了,沉聲道:“一句話,你給不給?”
初夜有些心疼地掏出腰包:“吶,這是我身上剩的三百多塊了……拿去吧!”
初纖沫拿了錢就走,走時還不忘給初夜留下幾句話:“得了吧!我是知道你鞋墊下面的私房錢的?!?p> “這丫頭,怎么跟她老媽一個德行?!背跻估^續(xù)低著頭看手機(jī)。彼時,又有白影從護(hù)士站閃過,根本沒有一點(diǎn)聲音,宛若幽靈。
……
“小沫子,你快點(diǎn)!我等你好久了?!背佤~向不遠(yuǎn)處的初纖沫招了招手。
初纖沫白了她一眼:“才五分鐘,你就這么急嗎?”
玩笑歸玩笑,最后還是一起手挽手過了橋一起去買東西。
……
已經(jīng)半個月了,戚子南每天都在**神病院不可口的飯菜,同時也每天都在被迫接受地打鎮(zhèn)靜劑。他也會從門上的那個小洞向外看,他看見了推著一堆藥物去每一個病房給病人喂藥的醫(yī)生,看見了偶爾被放出來散步的病人,看見了門前躊躇的初纖沫。
看見初纖沫的時候,他也并沒有咬牙切齒,因?yàn)檫@不是他最終的目的。他最終目的,跟大多數(shù)精神病人一樣――逃離精神病院。
他其實(shí)早就想好了怎么逃出去,這里是三樓,而樓下就是一條看起來很臟的河流,他可以從這個三樓的窗戶跳下去,游過這條河,到對岸去。
但是他也明白,被監(jiān)控室室長發(fā)現(xiàn),以他這么小的個子,逃不了多遠(yuǎn)就會被抓住。又會被帶回這個屋子,或者是一個更加封鎖的屋子,連門上的小洞,墻上的小窗都沒有,只會有一個通風(fēng)口,還是那種幾十個小洞組成的。
……
小醫(yī)生從二樓匆匆跑來:“護(hù)士長護(hù)士長,陳大年又跑出去了!”
“?。颗??!甭犚娏诉@個消息,初夜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沒有反應(yīng)……第二反應(yīng)才是:“什么?!”
余長春又去開會了,這個時候就是這個護(hù)士長來當(dāng)代理院長,初夜仿佛有看到了余長春在院長辦公室的樣子,不禁激靈靈打了個寒戰(zhàn):“你是怎么看病人的?陳大年跑了幾次了你不知道嗎?!趕緊帶人去追??!”
小醫(yī)生大汗,醫(yī)院就門口這一個出口,你這個護(hù)士長是怎么看的?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只得去喊人去追陳大年。初夜也跟去了。
……
匆匆很多的腳步聲,就代表了有很多人因?yàn)槟撤N事離開了。
戚子南在門眼里看到了,很多穿著白衣大褂的人匆匆跑了過去,每個人都十分急切。當(dāng)戚子南看到監(jiān)控室室長的時候,他知道,機(jī)會來了。
只要從這里跳下去,他就有很大的機(jī)會逃跑,而且不會被抓回來。戚子南越想越興奮。
三……
二……
一……
一陣窗戶破碎的聲音,戚子南看見了飛快掠過的影子,感到了一陣冰涼……
……
初纖沫正和池魚有說有笑地走過來,慢慢地走到橋上。
“嗚哇哇哇……啊啊啊啊?。 边@個聲音真的很奇怪,就像是大白天遇到鬼一般,嚇得兩個小女生呆住了,看著不遠(yuǎn)處一個面目猙獰的人向他們跑來,而后面還跟著一群白衣大褂。
池魚腦子里馬上就想到了一個場景:一群白衣道士在追著一個厲鬼。
初纖沫馬上反應(yīng)過來了,這不是陳大年嗎?后面那群人的領(lǐng)頭不就是自家老爸初夜嗎?于是發(fā)生這種情況就只有一種可能,陳大年又逃院了!
考慮到旁邊還有一個池魚,初纖沫一把拉住池魚就向一旁閃開,面前一群人匆匆閃過。
“魚,走,我們?nèi)兔?!”初纖沫拉著池魚就跑,池魚迷迷糊糊就被跟著跑,連一點(diǎn)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
一段時間后。
初纖沫已經(jīng)跑到了隊(duì)伍的末尾,而池魚卻落下一大段距離。
初纖沫隱隱看到了河流上的樹干上有一團(tuán)藍(lán)白色的身影……不會是個人吧?算了,追陳大年要緊,說不定會是那個暴露癖患者又從窗戶丟下來的衣服。
好累。池魚兩腿像灌了鉛一般,根本就跑不動了,于是停下來歇會兒,余光看到了河流上的枯樹干上的一團(tuán)身影。那是……池魚隔近了再看,有手有腳,是個人!但是,這個人不會自殺了吧?
池魚內(nèi)心驚恐之下:“小沫子!這里有個人!”
初纖沫聽見了身后的聲音,什么?那團(tuán)東西真的是個人?!初纖沫咬了咬牙,往回跑。
“池魚,人在哪兒呢?”
池魚驚恐地指了指樹干。
初纖沫看見了,有手有腳,確實(shí)是個人,但是頭沒有偏向這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看了看周圍,樹干上有一只比較粗大的樹枝,初纖沫一把拉住樹枝,還好枯木比較輕,費(fèi)了一些力氣還是把人救了上來。
池魚大著膽子靠近看了看:“嘖嘖,這個男的看起來比我們還小,怎么會自殺呢……喂,小沫子,你嚇傻了?”
初纖沫被池魚碰了碰,驚回了神,干笑了兩下:“哈哈,先救人。”初纖沫說了這句,動作有些僵硬地靠了上去:“魚,還有鼻息,你去按人中,我看看他有沒有嗆水?!?p> 池魚是第一次做這種大慈悲的事,覺得好奇,初纖沫熟練的按著這個人的胸部,池魚也有模有樣地按著這個人的人中。
一會兒,兩個人的手都酸了。
“小沫子,這人到底死沒死???”池魚臉色難看地揉著自己的手臂。
初纖沫也覺得無奈,有些喪氣地拍了拍這個人的臉:“喂,你醒不醒???”
“咳咳?!?p> 醒了?!坐在一旁的初纖沫臉上也有了歡喜的神色,忽然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脖子被人掐住了,而且掐得很緊。
初纖沫漲紅臉:“戚子南你搞什么?池魚快點(diǎn)幫我一下!他狂躁癥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