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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浮萍

第十八章 沖突(二)

大河浮萍 北方大鯉魚 2602 2020-04-18 12:43:56

  烈日終于還是爬上楊樹枝頭,久違的蟬鳴嗡嗡的叫個不停。

  一群警察包圍了河張村,一時空氣竟然分外寧靜。一群黑色警帽把兩撥互相廝打在一塊的人強行分開。旁邊光著膀子撐死的少年已經(jīng)徹底沒有了氣息,他娘坐在他的尸體旁邊,寂滅的眼神對剛才發(fā)生在一旁的燥亂全然不顧。

  張家的另外一個腿腳伶俐的年輕長工,領(lǐng)著一個腰背混圓的男人背著雙手踱步走到人群中間。一身黑色的警服端正的帽檐像一座小山壓向眾人,他抽出背放右手的拇指食指,使勁的撫捋著自己上唇的濃密的胡須,兩只柳葉眼散發(fā)著看到待宰羔羊的精光。所有人被這個氣勢壓的靜悄悄,攢急的呼吸聲在著焦躁的空氣中聽得分外清晰。

  “這是咋回事,都有勁沒頭出了”黑色制服環(huán)視一圈,右手食指狠狠指向遠處,停頓在空中?!澳侨毡救?,剛剛炸了花園口,準備進攻武漢,誰要是還沒打夠,現(xiàn)在就送到第一戰(zhàn)區(qū),在戰(zhàn)場上好好表現(xiàn),多打些鬼子,在不中戰(zhàn)死了,也不枉英雄好漢,都在這里耍橫算啥龜孫東西?!焙谥品穷欪椧暟l(fā)狠眼神讓幾個打得兇的年輕人不由得哆嗦著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與之接目。

  “惜武,這群難民老鄉(xiāng)有個孩子吃的太多,撐死了,然后他們怨起我們了……”張?zhí)旌游嬷X袋上的大包,旁邊額頭的血漬已經(jīng)干涸,緩慢的走到黑制服面前。

  先前對話的長衫迎了過來,“這位官爺,我們是花園口的幾個村落的,黃河決堤我們好幾個村落都被沖散,余下的我們這些人都是妻離子散,走了幾天才來到貴地,本想討個飯吃,找個安身之處,誰曾想出了撐死人這件事……”說到這里長衫滿臉羞愧,散亂枯槁的頭發(fā)與難民無異,只剩下圓圓的眼鏡片下落魄的神色中還透露一絲文弱。

  “這位先生,我看你還是讀書之人,河張村的村民看大家可憐,才招待大家吃喝,滴水之恩,還涌泉相報哩,我想你不會不懂這理吧?!焙谥品鑵栄凵駶u漸替換上一絲平和,或許是出于對讀書人的敬重。

  “官爺,各位老鄉(xiāng)們,我們這群人最近幾天死的死,傷的傷,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積壓的情緒被那孩子的死點燃了,我周嘉猷再此替我們這群難民給老鄉(xiāng)們賠不是了”烈毒的陽光曬在他的背后,滲出的汗水暈染出一片片白色的鹽漬,剛才攛掇鬧事的花白胡老頭,倒是此時躲在人群后邊。

  “還有你們河張村這群人,花園口決堤已經(jīng)淹死幾十萬人,人家逃難的老鄉(xiāng)來到咱們村子,于國于家,咱們應(yīng)該招待難民老鄉(xiāng),也算宅心仁厚。吃死了人,人家都家破人亡了你們還不允許發(fā)兩句嘮叨”。黑制服佯裝嗔怒的環(huán)視著河張村的人,河張村村民個個都像泄氣的皮球,與之前廝打生龍活虎的氣勢簡直判若兩人。

  “今天我做一回主,天河哥,周先生,那撐死的男娃,河張村安排盡快埋葬,河張村再給你們老鄉(xiāng)每人準備幾天口糧,你們看這樣中不中”。黑制服佝著身子,安和的看著兩個人,不是在征求兩個人的同意,而是在要求他們點頭。

  “惜武,俺聽你的”張?zhí)旌訚M是慚愧的應(yīng)道。

  “官爺,張族長,我再次代我們這群受難的鄉(xiāng)親們謝謝河張村的大恩大德,謝謝……”周嘉猷亦滿臉虧欠的賠著難民所作所為的種種不是。

  “這就對了,都是老鄉(xiāng),沒有鬼子喪心病狂的炸毀黃河,也不會有老鄉(xiāng)們這樣的苦難,希望政府……”黑制服哽咽了一下。

  “兩位,在下公務(wù)繁忙,今天事情就處理到這里了”。說完黑制服單獨拉扯張?zhí)旌拥揭贿叀?p>  “天河哥,這次來的匆忙,今天就不回村看望老岳父了,你今天就代我向他老人家問好了,剛才說話有點橫,你多包涵吧,這是我買的一些新茶,你給老岳父帶回去嘗嘗,你也給我大說一聲,我就不會拐回老家了?!?p>  “惜武,你看你說的外氣話,辦事得一碗水端平,這個理我知道。你的話我會給父親和高叔帶到,天彤最近還好吧?”孫天河貌似無意的打聽著自己妹妹的近況。

  “天河哥,時間不早了”高惜武打斷張?zhí)旌拥脑儐?,轉(zhuǎn)身從警衛(wèi)手里拿出一包茶葉塞到張?zhí)旌邮掷?,然后回頭給周嘉猷交代幾句,就坐上車吉普車,帶著這一群白腿警察從河張村消失。

  張?zhí)旌訃@了口氣,他知道高惜武不愿意說張?zhí)焱臓顩r,緣于他們并不幸福的婚姻。只是旁邊的趙長佑低著頭嘟囔了一句“什么東西”,張?zhí)旌悠擦粟w長佑一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也沒再說什么。

  等張?zhí)旌踊氐郊遥{悶是誰請的高惜武回來維持秩序??吹嚼蠣斪釉诳蛷d中堂的槐木祁紅色調(diào)的椅子上安然的品著一壺新茶,一把山羊胡子上下翕合著,裊繞的茶香氤氳的一副安然自得的神情。吳幼孚跪蹲著給老爺子捏著腿腳,這個干凈利落的年輕小伙子甚的老人家的歡欣。

  張?zhí)旌勇渥?,看著父親品了大約一刻鐘茶水,他終究沒能抵擋住他心中的困惑。

  “大,你怎么知道會出現(xiàn)那種情況”張?zhí)旌右苫蟛唤馊啻曛晕⑾氯サ念~頭上的大包。

  張老太爺吹著裊娜的茶香,稍停片刻,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

  “斗米養(yǎng)恩,擔(dān)米養(yǎng)仇??!”張老太爺頓了一下,“天河,你生性仁厚,應(yīng)付不了這窮山惡水的難民,然后我就讓幼孚去縣城請惜武回來”。

  張?zhí)旌右矊偛诺那樾胃械揭魂嚭蟊嘲l(fā)涼,要是晚到一刻鐘,恐怕就不是出人命那樣簡單了。

  “大,虧你還惜武惜武的這樣親熱的叫著,人家回村連親爹親娘都不愿看一眼,更不用說天彤跟他……”張?zhí)旌右簧鷩@息,“這是你女婿高惜武給你帶的新茶,專門當(dāng)著難民的面給我,你留著喝吧”張?zhí)旌犹统鲆话谇嗌牟枞~,放在他大坐的八仙桌旁。

  張老太爺聽到后,看到張?zhí)旌訚M嘴的揶揄,哈哈一笑“還是惜武有手段啊,你去把這個茶葉給你高先生送過去一些,就說惜武帶回來讓他嘗嘗?!?p>  張?zhí)旌影巡枞~送到高先生家里,等他走出門檻。就看見高叔坡著腳一個箭步?jīng)_出前廳,把茶葉扔的滿院飄灑,高家大房嬸子扶捯著左右晃蕩的老骨頭?!拔覀兏呒覜]有這樣的鮮廉寡恥畜生,滿肚子男盜女娼,不知禮義廉恥……”張?zhí)旌勇牭揭仓荒軣o奈的苦笑一聲。

  下午天河村的村民埋葬過尸體,那孩子的娘一個猛子扎進河張村波瀾無驚的河水,只蕩起一層漣漪,難民們也只是象征性的配合驚訝幾聲,在下午昏沉的疲憊中趨于寂靜。兩天后,才在下游的河趙村發(fā)現(xiàn)漂浮起來的尸體,皮膚泡的泛白,肚子和四肢被魚蝦叮咬露出斑駁肉芽的傷口,上邊寄生著點點乳白的橢圓形蟲卵,耳鼻不時泛出黃水……

  男孩子的母親跳河后,難民們不敢再有一點造次,大家分明知道那個黑制服跟河張村族長關(guān)系不一般。就這樣不了了之,等河張村給他們準備幾天干糧后,他們就在周嘉猷的帶領(lǐng)下,沿著河水自南向北走去,周嘉猷告訴他們幾公里外有個河趙村。

  高惜武臨走時告訴周嘉猷“周先生,下游幾公里有個河趙村,也是個仁義的村子,我想你們老鄉(xiāng)可以到他們哪里看個究竟。”

  一群人的影子被夕陽拉的老長,河水“汩汩”的的流淌著,點點紫丁花的花瓣在河的兩岸間或散落著,石楠花的油脂香味彌散在整個河谷。水天窮盡之處,河?xùn)|岸在一棵棵挺拔的楊樹掩映下,露出鱗次櫛比的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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