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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浮萍

第二十九章 無眠

大河浮萍 北方大鯉魚 2874 2020-05-02 21:03:10

  夜晚的的月亮掛在那顆接滿沉甸甸的無花果的樹梢,沒有一絲風(fēng),整個院落一片寂寥,偶爾幾只嘰嘰喳喳的麻雀還在婉轉(zhuǎn)的嚶啼著仲夏的酷熱和寂寞。

  張?zhí)焐阶灶欁缘淖叱鑫葑?,幾個兄弟吃完飯就在偏房侃起大山,張?zhí)焐綄嵲跊]心情,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依然歷歷在目,不免內(nèi)心一番浮動。

  本打算抗日報國,誰料想目睹三十九軍扒開黃河,目睹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那一幕幕罄竹難書的慘劇,就像一把刀子鐫刻在自己的腦子里。國家積貧,為了抵御日軍,只能決堤以阻擋日寇進(jìn)攻的步伐。一股悶氣像一股繩子一樣在他心里挽成一股死結(jié)。

  今天中午那股從黃河逃難而來的難民,當(dāng)自己說完黃河是三十九軍扒開決堤,蓬頭垢面眾人下呆滯的目光,轉(zhuǎn)而變得震驚,然后幾個人竟然癱坐地上嗚嗚的啼哭起來,看到他們那種想牛虻一般絕望盯著自己看的眼神,身上不由得雞皮疙瘩一身,汗毛倒豎。自己內(nèi)心的愧疚就更多了幾分。

  村民們也沒有那般要驅(qū)趕難民的勁頭,從最初的憤怒變成同情,都呆呆的等著他大張松岳的發(fā)話。而大哥張?zhí)焐絼倓傔€在宣稱黃河決堤是日軍的轟炸的結(jié)果,沒幾分鐘就被自己這個小他十幾歲的弟弟給駁斥,拂逆了這位中年族長的面子,導(dǎo)致他臉面紅一塊紫一塊一臉慍色。

  他大張松岳站到家門臺階上,顫巍巍的面對難民;老鄉(xiāng)們:“我是河張村的上任族長張松岳,昨晚上我二兒子張?zhí)焐綇那熬€回來,告訴我了實情,今天大家既然來到這里,我覺得要給大家交代實情。否則我覺得作為人的良心過不去。鄉(xiāng)親們來到這里不容易,時逢亂世,我的目的是讓孩子參軍抗日,不料想今日卻成了扒開黃河堤的幫兇,我向老鄉(xiāng)們陪不是了?!闭f著摘下自己頭上的黑絲綢瓜皮帽,瑟瑟的彎下身子,張?zhí)焐节s緊上前一步扶著他大,頭上只剩下幾根寥落的白頭發(fā)還頑強(qiáng)的滋生在掉墜的頭皮上。

  “鄉(xiāng)親們,既然已經(jīng)在這里,就是緣分,你們先找地方安頓下來,缺吃的穿的,有什么困難盡管開口,我們河張村村民會竭盡全力的幫助你們的”。張松岳白透的眉毛和滿臉的老年斑抖動著,在他盡顯睿智的和平靜的話語下,眾人深深被這位深水寧靜的老者所折服,張?zhí)旌佑沂诌€捂著那個鼓起的包,蜷縮著肩膀仄著腦袋站在張松岳的身后。

  “老先生,你可說話算話呀”芥子頭臉上胳膊上不知被什么農(nóng)具撓了一下,皮膚被扯開約摸五指的口子,鮮紅的血液凝集到口子處,憋出一串串的紅色血珠,他此時也顧不得疼痛,臉上的黃土像一層厚厚的膩子,合著汗水均勻的涂抹在整個臉頰輪廓。

  張松岳哈哈一笑,下頜下邊的白花花的山羊胡子跟著也顫動起來,“既然答應(yīng)老鄉(xiāng)們,怎么會有反悔的道理,你們也算為國受難,我們河張村為你們提供一些幫助,也算盡了一些心意?!彪y民們聽到張松岳的話語,心里說不出的舒服和感動。

  芥子頭花白胡他們也算爭取到自己想要的安身之處,百十號難民也在他們的帶領(lǐng)下一窩蜂的走出河張村。站在難民后邊的一個青衫戴著圓框眼鏡,走到張松岳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就隨難民一道出了村莊,后邊跟著一個皮膚黝黑,肌肉健實的難民。

  這樣波譎詭異的局勢,被張松岳給化解了,只是村民們的身上又平添多了幾道傷疤或者抓痕外,倒一切煙消云散。

  張?zhí)焐较胫@不明所以的一年過去的日子,自己也不知如何被豬油蒙住了心,稀里糊涂的在炸毀黃河堤岸時愣頭愣腦的站了出來,然后稀里糊涂的就逃回了家,只是他覺得,自己不站出來,那就不是自己了,他不說出實情,良心的譴責(zé)也不會饒過自己。

  只是想到他大張松岳,自己是既害怕,又敬重。

  他大張松岳中年得子,自己和天蓉的同時誕生,讓這個略顯沉悶氣氛的家庭又重新平添許多歡笑,只是自己母親在幾年后患上疾病,被高先生治療了三番五次,最終撒手人寰。自己到了入學(xué)的年齡,就到村頭孫先生的私塾開始上課。天蓉在家里又哭又鬧,覺得課堂有趣,死活賴著他大讓她也去私塾。就這樣,兄妹二人就到了孫先生的私塾開始念書。孫先還說天蓉是自己教的第一個女娃,他穿著一襲黑衫,一個斗圓的瓜皮帽戴在他瘦尖的腦袋上,看著總是不和適宜。兩片厚厚的嘴唇總是撅的超過他那扁平的蒜頭鼻,上嘴唇奚落的八字胡總是在他念書是被他兩根被煙袋熏的發(fā)黃的手指揉搓的雜亂無章。搖頭晃腦的念著:“子曰,子曰?!械抡弑赜醒?,有言者不必有德’……‘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下邊的一顆顆小腦袋也搖頭晃腦的左搖右轉(zhuǎn)。

  一天,孫先生讓學(xué)生誦讀詩書他右手支著腦袋,在講臺上瞇著眼壓著戒尺呼嚕呼嚕的睡著,口中的涎水從他的嘴角流的老長。張?zhí)焐胶吞烊乜粗阈?,拿著毛筆在他的眉毛鼻子畫上一個一個小圈圈,天蓉在孫先生的左臉頰畫上一個小貓咪,自己在他右臉頰畫上一個小狗,抻著舌頭,留著涎水,下邊的一群小腦袋笑的前俯后仰。天山和天蓉看到孫先生吧唧了嘴,趕緊把毛筆放到硯臺,跑回座位上去。孫先生猛地一個點頭,迷迷糊糊的睜開兩個花生米大的小眼睛,擺著左手示意著大家繼續(xù)讀,小腦袋們笑的蜷縮成一團(tuán),前俯后仰。孫先生揉搓著迷糊的雙眼,兩只臉頰一晃一動的,上邊的小貓和小狗在他伸縮的臉頰上活靈活現(xiàn),小腦袋們笑的更歡實了。

  “孫先生,你臉上有東西!”,一個人腦袋上盯著一綹頭發(fā)的一個小腦袋指著孫先生臉頰說著。

  孫先生揉搓了自己的臉頰,那小貓小狗迅速暈開一片,孫先生的臉上黑一塊黃一塊的,小腦袋們笑的更加歡實了,他趕緊跑出去找到一盆水看了一眼,一下氣的口鼻震顫。

  “這是誰干的?!睂O先生瞪大了花生米粒大的眼眶,恣裂的眼球瞪的渾圓,八字胡在他的上嘴唇氣的亂顫。

  齊刷刷的手指指向張?zhí)焐胶蛷執(zhí)烊?。“張?zhí)焐?,你說這個事是不是你干的”。孫先生黃瘦的爪子指著張?zhí)焐降谋亲?,張?zhí)焐娇吹綄O先生那副滑稽的樣子,噗嗤一聲沒有憋住笑出聲響,一群小腦袋有哈哈哈的笑了起來?!靶嗄静豢傻褚病睂O先生一看是族長的孩子,撂下一句話就背著手走出學(xué)堂。

  晚上,回到家里,他大讓他們兩個跪在自己家的客廳,問他們?yōu)樯哆@樣做?!跋壬嬖V我們:'唯女子和小人難養(yǎng)也',天蓉是女子,我是小人,所以我們很難養(yǎng)”。他大被他的詭辯逗得也噗嗤一聲笑了,不過他和天蓉那一晚也跪的腿腳發(fā)酸。這是第一次張?zhí)焐接行峙滤蟆?p>  之后的課堂少不了兄妹兩個的惡作劇,只是孫先生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次一個年紀(jì)稍微大的孩子當(dāng)著年幼的吳幼孚的面罵他是張家撿來的小雜種,吳幼孚被罵的抹著眼淚哭了起來,他那剛正不阿的性格上去就跟那個高他一頭的人打了起來,把那個大孩子頭上用磚頭砸了一個大包,自己也被那大孩子打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服也被撕扯開裂。他還安慰幼孚以后誰要是欺負(fù)你告訴我,我替你出頭?;氐郊?,他本想著字自己打架他大可能要狠狠的揍他,沒想到他大聽了他幫吳幼孚仗義出頭,才被別人打得青一塊紫一塊,他大嘴角倒欣慰的笑了,還直夸他有種。他大哥此時已經(jīng)成家,看到弟弟受了欺負(fù),想要帶著天山替他出氣,他大只說了一句:“自己受的欺負(fù)自己找補(bǔ)回來”。

  一晃這也十多年,自己也二十出頭,他大也顫巍巍的過了花甲之年。此時月色更濃,自己心里隱隱約約的感覺到有些不安,自己從部隊偷跑回來,這要被人舉報抓回部隊,是要上軍事法庭的,今天鬧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事,指不定明天會出現(xiàn)什么狀況。

  此時,家里的喂牲口的料房傳來孫長佑一陣陣的哀嚎,他頭上掛著細(xì)密密的汗珠,身體蜷縮成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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