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女孩的心思總是藏不住。
從辦公室里大家伙看周天時那曖昧的眼神就知道了，所有人都覺出周天和鄭菲的關(guān)系越來越親密。周天則是有苦說不出，給這個事攪得每天心煩意亂。田文健不識時務(wù)地湊過來悄默問：“你和鄭菲談戀愛啦？”“去去去，哪跟哪兒這是？”周天沒好氣地把他攆走了。
肖克拿了一扎案卷過來，拍在周天桌子上，半含慍怒半是關(guān)心，“我看你最近狀態(tài)不對啊，心不在焉的，卷里面出了這么多小錯誤。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能有什么心事？”田文健在身后插話，“他是有喜了。”
“嗯？”肖克回頭疑惑地看著田文健，又想起什么，轉(zhuǎn)頭看向鄭菲，后者面朝窗外以手遮面假裝沒聽到這邊的談話，耳根子都紅了。“去去去，哪都有你?！毙た藳_田文健嚷嚷，“干你的活去。”
“把這幾個卷重新過一遍，”肖克臨走時又語重心長地拍拍周天的肩膀，“別耽誤工作啊?！?p> “肖隊(duì)我沒......”大家伙都在場，周天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田文健擠眉弄眼訕訕地笑。周天覺得自己像是滑稽的孫猴子，被鄭菲這個如來佛攥在手里正慢慢收緊，四面八方無形的壓力逼迫著他喘不過氣來。
不行，必須趕緊結(jié)束這種狀態(tài)，不然我非瘋掉不可。周天下定了決心，拿起手機(jī)給鄭菲發(fā)了條消息，“菲姐，下班等我一下，有事找你?！?p> 鄭菲幾乎是秒回，“好?。塾淇欤荨薄?p> 下班時間，辦公室陸續(xù)有人和大家打聲招呼離開了，周天的心越來越慌，原本打定了主意橫下心來快刀斬亂麻，可那份堅(jiān)定仿佛隨著每個同事的離開被一點(diǎn)點(diǎn)帶走了。終于辦公室只剩下他和鄭菲兩人，焦慮與不安重又藤蔓般盤枝錯節(jié)地攀上心頭，鄭菲安靜地坐在位置里，不知在擺弄些什么。白熾燈在頭頂發(fā)出輕微的嗡鳴，好奇地看著兩人，辦公室里安靜得詭異，仿佛并沒有人存在一般。
終于還是鄭菲先起身，三兩步蹦到周天跟前，“聽說你有事找我？”鄭菲俏皮地問。
看著鄭菲天真無邪的表情，周天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總不能上來就問別人是不是暗戀自己吧，搞得自己像個自戀狂一樣。也總不能說你最近對我太好了大家都誤會咱倆了吧，那也未免太傷人心。又總不能說男女之間授受不親咱倆以后要保持距離吧，頗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但周天又不知該如何岔開話題，心里面繞來繞去總是繞不開這個事情。
“嗯......”周天哼哼唧唧。
“嗯？”鄭菲一臉期待。
“嗯.......這個......我......那個......”周天急得抓耳撓腮。
“哈哈哈，”鄭菲被周天的樣子逗樂了，但她看出周天的窘迫，立馬止了笑，“要不，咱倆出去走走？”鄭菲提議。
“嗯，好?！敝芴炝ⅠR就接受了。
馬路上人車熙攘，華燈初上。周天覺得今天似乎特別的冷，夜風(fēng)長了眼睛似的直往自己領(lǐng)口里鉆，周天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抱起雙臂，又想起這件外套是鄭菲買的，趕緊把手又放了下來。
鄭菲有一句沒一句地東拉西扯，周天胡亂地隨口應(yīng)著，卻始終說不到正題上。終于鄭菲也找不到聊天的話題，兩人伴身走出好久，各自無話。
空氣沉默得幾近凝固，周天終于開口了，“那個，菲姐......”周天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嗯？”鄭菲轉(zhuǎn)過頭看周天，臉上掛著開心的微笑。
“菲姐......那個......”周天哼哼唧唧，話未出口又咽了回去。周天這會恨不得分身跳出來掐死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扭扭捏捏，像個娘們一樣了。
等周天半晌沒了后話，鄭菲先開了口，“周天?！?p> “嗯。”
“你以后別喊我姐了吧，我比你大了還不到一歲，都讓你喊老了。你喊我鄭菲就行。”鄭菲頓了一下，“或者喊我菲菲，我家里人都這么叫我?！编嵎聘杏X自己耳根發(fā)燙。辛虧天色已暗，不然周天一定會看到自己羞得滿臉通紅。
周天有種兵臨城下的感覺。他看著鄭菲將車馬炮全都排布列好嚴(yán)陣以待，又眼睜睜看著她控著過河卒一步一個腳印穩(wěn)扎穩(wěn)打地步步緊逼，就差最后“將軍”那聲吼了。
得趕緊做點(diǎn)什么，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啊。周天心想。
“菲姐，”周天咬咬牙，準(zhǔn)備攤牌。
“不許喊我姐?！编嵎蒲疣?，又舉著小卒子超前拱了一步。
“那個......鄭菲，”周天無可奈何，再說現(xiàn)在也不是計(jì)較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想問你件事?！?p> “好啊，你說?！编嵎坪荛_心。
“我覺得，咱倆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周天終于找到了合適的措辭，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氣。
“什么誤會？”鄭菲反問一句。
不知鄭菲是真沒聽懂還是裝糊涂，周天又傻了眼，“這個......就是咱們兩個......就是，你對我......”周天語無倫次，連說帶比劃，“怎么說呢？就是你......是不是......那個......”
“你想說我是不是喜歡你？”鄭菲問。
“對，就，就這個意思吧。”周天結(jié)結(jié)巴巴，垂下眼不敢看鄭菲。
鄭菲噗呲一下笑出聲來，“咯咯咯”。
完了，周天想，看來人家沒那個意思，這下丟臉可丟大發(fā)了，以后怎么見人啊。
周天低著頭找地縫。
“對啊，我喜歡你。”
鄭菲的聲音十分干脆。
周天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鄭菲，然而后者臉上并無半點(diǎn)玩笑的表情。周天被她的直截了當(dāng)打了個措手不及。
“我，我也喜歡你啊，畢竟你是我姐嘛，哈哈哈哈哈?！敝芴旒敝猩?。
最后那聲笑還沒有“哈哈”完，瞥見鄭菲面色如霜地盯緊著自己，周天趕緊識趣地閉了嘴。
“笑得還能再假點(diǎn)嗎？”鄭菲一針見血批斗周天，“你也是成年人了，我什么意思你聽不懂啊，裝什么傻？小傻子?！编嵎茓舌恋馈?p> 話都說到這份上，周天覺得再不用遮遮掩掩，“只是沒想到你會這么直白，”周天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是認(rèn)真的嗎？”
“當(dāng)然認(rèn)真的！”鄭菲有些生氣。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敝芴熠s緊道歉，“我是說，這會不會有些太突然。我是說，你怎么會喜歡上我的？我們兩個，這種感覺，有些......好奇怪......”
“這有什么奇怪的？因?yàn)槲蚁矚g你，所以我喜歡你。難道喜歡你還需要什么理由嗎？”鄭菲一臉認(rèn)真相。
“不需要嗎？”周天腦袋里閃過這樣一句話，便脫口而出。
“哈哈哈，你拍電影那？”鄭菲大笑，周天也跟著笑起來?！澳阈ζ饋碚婧每??！编嵎瓢V癡望著周天。
“說真的，”周天趕緊正色道，“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喜歡我?！?p> “為什么不會？你這么優(yōu)秀，長得也不賴，本身就很討女孩子喜歡?！编嵎品治龅妙^頭是道。
“鄭菲，”周天伸手掰住鄭菲肩頭，心平氣和地說道，“我真的非常感謝你能喜歡我。但感情這種事，誰也說不清楚。我一直都把你當(dāng)成我的姐姐，我的好朋友，我們在一起可以無話不談。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會破壞我們的友情。所以，還讓我們像從前一樣，好嗎？”
“對啊，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清楚?！编嵎蒲凵窭锪鞒龅陌С?，但還是鼓足了勇氣正視周天的眼睛，“我就是喜歡上了你，我也說不清楚為什么，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會每天都很想你，每天都想看到你，看不到你心里就會空落落的?！?p> “鄭菲，”周天搶過話頭，“這件事從開始就是一個誤會，都是我那些朋友跟你亂開玩笑。當(dāng)然，我也有錯，我沒有跟他們解釋清楚，才讓這個誤會越陷越深。只是那時你感情上剛剛受挫，我想借此機(jī)會幫你盡快擺脫不良的情緒，只是沒想到竟會發(fā)展到這一步......”
“我不是......”鄭菲想要辯解。
“你先聽我說完?！敝芴觳唤o她機(jī)會，怕她再說出什么傷感的話來，他實(shí)在不懂如何當(dāng)面拒絕一個女孩的示好，在他看來那是件殘忍的事情?！拔覀兌祭潇o一下，回去好好想一想。你對我的好感，有可能只是你感情上臨時的一種寄托。你別著急，先聽我說好嗎？你對我的喜歡，應(yīng)該還沒有那么強(qiáng)烈，到不了你想象中那種程度。你晚上回家仔細(xì)地想一想，等你想明白了，或許你就會發(fā)現(xiàn)，你對我的喜歡，可能只是出于對我的關(guān)心，或者說是同情，壓根就沒有到喜歡我的那種程度。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再告訴我答案，好嗎？”路燈從鄭菲腦后照過來，周天緊盯著她暗處的雙眸，依然清晰地看到她眸子里微光閃動，“聽話?！敝芴鞙厝岬囟?。
“干嘛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復(fù)雜？”鄭菲穩(wěn)定住情緒，喃喃地抱怨，“雖然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但是，好吧，我回去會好好考慮一下?！敝芴熳詈笠痪湓掞@然起到了效果。
“時候不早了，你爸媽該著急了?！敝芴炫汔嵎谱呋厮能嚽?，“路上慢點(diǎn)開，到家記得跟我發(fā)信息報(bào)個平安。”周天覺得哪怕是出于禮貌，自己也該叮囑一句。
“嗯?！编嵎茟賾俨簧岬乜戳酥芴煲谎郏@才轉(zhuǎn)身上了車。
望著兩盞紅色的尾燈漸行漸遠(yuǎn)，融入車流終于和其他的燈光摻雜一起再也分辨不出，周天心里打翻了五味瓶頗不是個滋味。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對與否。但愿不會傷害到她就好，周天心想。
第二天，周天依然跑步到單位，快進(jìn)入大門的時候他突然放慢了腳步。不知道辦公室有沒有人先到了，周天心想，心里竟有些期待，亦摻雜失落?！鞍パ剑以谙胄┦裁磥y七八糟的東西。”周天使勁晃了晃腦袋，似乎想把這莫名其妙的思緒拋出腦外。然后他大步走了進(jìn)去。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周天心跳猛地加速，說不出的心情。他深吸口氣，穩(wěn)定下情緒，輕咳一聲，推門而入。
首先映入眼簾的仍是那只小巧精致的餐盒，安安靜靜地躺在自己辦公桌的一角，用心呵護(hù)著每一絲柔情的溫度。再者是一個纖瘦的背影，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位置里，一手托腮盯著餐盒呆呆地出神。聽到身后的響動，驀然回首，看到那個期盼的身影，少女臉上浮現(xiàn)出掩不住的笑意。
周天走至鄭菲近旁，后者從位置里站起身，靜靜地看著他，笑靨如花。
“你......”周天未及開口，就被鄭菲搶了先，“我想好了?！?p> 周天看著鄭菲眼睛里絲絲縷縷的血絲，信服地點(diǎn)點(diǎn)頭，靜待后話。
鄭菲閉起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把雙手搭上周天的肩頭，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想清楚了，我是真的喜歡你?！?p> “我是真的喜歡你，不知道為什么，別問我為什么，沒有為什么。我想了一個晚上，從我們剛開始認(rèn)識一直到現(xiàn)在，我們一起經(jīng)歷的所有所有我都仔仔細(xì)細(xì)地回想了一遍，我確定我是喜歡上了你。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shí)把你當(dāng)成弟弟看待，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也許是你幫我砸車那次，也許是你在火車上救我那次，也許是在游樂場你把我背在身上那次，也許是更早的不知什么時候的哪次，我就喜歡上了你。我也說不清我喜歡你什么，也許是你平時認(rèn)真工作的樣子，也許是你待人接物外熱內(nèi)冷的態(tài)度，也許是你帥氣的樣子，也許是你可愛的微笑，總之，我就是喜歡你。你別說話，聽我說完，趁我現(xiàn)在還有勇氣。我對高剛的感情才不是喜歡，我想了一晚上，我對他好只是因?yàn)樗麑ξ液?，我被那些糖衣炮彈沖昏了頭，以為那就是所謂的愛情。但現(xiàn)在我才明白，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是那么的撕心裂肺抓耳撓心，就想時刻看見他時刻偎著他，哪怕他跟我說一句話或者沖我露出微笑我就會很開心，看見他苦悶?zāi)切┛嗑驮谖疑砩戏糯笠话俦?，看見他開心那些幸福也在我身上放大一百倍。所以我才明白，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會主動想對他好，不求回報(bào)，只盼他能懂得。就是我現(xiàn)在對你這樣。高剛，我現(xiàn)在一點(diǎn)也不怨恨他了，相反，我反而很感謝他，如果不是因?yàn)樗?，可能我永遠(yuǎn)也想不明白感情中的這些道理，可能永遠(yuǎn)也不會明白我對你到底是何種心情?，F(xiàn)在，我徹底明白了，想通了，我，鄭菲，喜歡你，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你。”鄭菲咽了下喉嚨，因?yàn)檫^于緊張，笑容都有些僵硬。
“嗯?！甭犕赅嵎频那星醒赞o，周天一時不知如何回應(yīng)，但內(nèi)心里他還是有些拒絕的。他的事業(yè)才剛剛起步，他的夢想才揚(yáng)帆初航，他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沒有做，他給自己的人生藍(lán)圖規(guī)劃了許許多多的目標(biāo)，偏偏就沒有談情說愛這一項(xiàng)?，F(xiàn)在哪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周天想都不敢想。但，一個女孩要有多大勇氣才能說出這些話？將自己內(nèi)心層層坦露后等待一個未知結(jié)果時又要承受多大的心理負(fù)擔(dān)？周天想也不敢想。隱約中，周天仿佛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樣活潑的短發(fā)，一樣羞澀的微笑，只是一個含蓄如水，一個赤誠似火。
不得不說，有時候，有些事，逃避確實(shí)是最好的選擇。而此時逃無所逃，周天內(nèi)心從未有過的煎熬。
“鄭菲......”周天感覺自己完全喪失了語言能力。
“另外，我想了一個晚上，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鄭菲臉上的表情一點(diǎn)點(diǎn)嚴(yán)肅起來。
“什么？”周天呆呆地問，同時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就是，我發(fā)現(xiàn)我比以前更喜歡你了。”鄭菲用手捂住嘴巴羞羞地笑，卻大膽地盯緊周天的眼睛，滿眼的寵溺。
周天被那目光牢牢焊住，移也移不開，動也動不了。
時間仿似停止了，地球也不再轉(zhuǎn)動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這是？......表白了嗎？”一個細(xì)微的聲音從門邊傳來。
沒想到這么早會有其他人來，彼此凝視無語各懷心事的兩人耳邊如同響起平地驚雷般嚇得打個寒顫，同時轉(zhuǎn)過臉向門口望去。
田文健從門縫里探進(jìn)一個小小的腦袋，臉上滿是訝異與戲謔。
鄭菲尖叫一聲，“哎呀”，隨后像只鴕鳥般一頭扎進(jìn)了周天的懷里，又猛地抬起頭來，愣愣地看了周天一眼，羞得面紅耳赤低著頭走到自己的位置。周天也只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忽略了田文健的存在，坐在電腦前打開瀏覽器，胡亂地翻看著。
接下來的一整天，周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他刻意地躲避著鄭菲，卻能時刻感覺到兩道眼神目光如炬灼得自己渾身燥熱。還有田小賤，每次一抬頭準(zhǔn)能看到他對著自己擠眉弄眼地調(diào)笑，還時不時地干咳，似乎在提醒周天，嘿，我可都看到了哦。肖克來辦公室安排工作的時候說到幾個案子，特意強(qiáng)調(diào)要加大辦案力度，還特意瞟了自己兩眼，分明是在指桑罵槐說自己最近工作不夠認(rèn)真努力嘛。連向來寡言少語的師兄趙坤，透過鏡片看自己的眼神中都帶著曖昧，仿佛在說，你小子行啊。在走廊碰到單位里其他同事，點(diǎn)頭寒暄擦肩而過之后，總能聽到身后的竊竊私語，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正背地里沖自己指指點(diǎn)點(diǎn)，說些什么周天和鄭菲的事情。甚至孫梁孫局長，一向德高望重的孫梁孫局長，也關(guān)心起自己的私生活來，在自己匯報(bào)完一個案件后問自己：有沒有女朋友啊，哦，還沒有，好。最后那個笑容意味深長。
周天感覺自己快要魔怔了。
夜幕降臨。不知有心還是無意，剛到下班時間，其他人就不約而同地起身走了。不知有心或者有意，周鄭二人心有靈犀地留到了最后，場景重放般的熟悉。
終于還是鄭菲率先起身，走過周天身旁時，“我走啦?！编嵎戚p輕地說。
她的步伐被一只手?jǐn)r住了。
“鄭菲，”周天邊說邊起身，好顯出鄭重其事的樣子，“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p> “嗯，你說。”鄭菲有些惶恐不安，但努力維持著一副平靜的樣子。
“鄭菲，我也很喜歡你。但我對你的喜歡只是出于朋友的關(guān)系?！敝芴毂M量放慢了語速，好使自己的話語顯得真誠又不至于充滿傷害，“你是個溫柔漂亮的女孩子，你能喜歡我是我的榮幸。但我現(xiàn)在確實(shí)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花在談情說愛上，我根本就從來沒有考慮過談戀愛這回事，現(xiàn)在沒有，未來幾年內(nèi)也不會有。所以，喜歡我只會讓你受傷害，但我不想傷害你，所以，還讓我們做回好朋友，好嗎？”
鄭菲癡癡地望著周天，笑瞇瞇地快速點(diǎn)頭。
“你聽明白了嗎？”周天看著鄭菲的反應(yīng)，不放心地問道。
“嗯?！编嵎乒郧傻鼗貞?yīng)。
那就好，周天長吁一口氣。謝天謝地，他心想，是個理想的結(jié)果，而且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困難。
“你說你喜歡我，還夸我溫柔漂亮?！编嵎菩Φ孟駛€花癡。
“?。?！”周天差點(diǎn)背過氣去，“我不是那個意思?！?p> “你就是那個意思。”鄭菲噘著嘴耍無賴，“哼?！?p> “我說的是我不想和你談戀愛！”周天著急了，沖著鄭菲攤開雙手，聲調(diào)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
鄭菲的表情一點(diǎn)點(diǎn)僵住了，眼神也黯淡下來，“我知道?！彼椭^喃喃道。
“對不起?！币庾R到自己的行為過激，周天垂下雙手，局促不安。
“你不用道歉?！编嵎铺痤^，聲音恢復(fù)些許活力，“這個問題昨晚我也想過，我想了好久，始終不安。既怕付出真心卻得不到回響，又怕遮遮掩掩結(jié)果讓他人搶了先。但最后我終于想明白，既然決定了，就要不遺余力地付出，無論結(jié)局如何，起碼不留遺憾。”鄭菲少有的感傷，讓周天心下惴惴，“不過你也不必有什么壓力，”鄭菲莞爾苦笑，“我喜歡你并非奢望一定要從你這得到些什么，這只是我的一廂情愿。你可以不喜歡我，因?yàn)槟鞘悄愕氖虑椤５阋矝]有權(quán)利阻止我喜歡你，因?yàn)槟鞘俏业氖虑?。我對你的好，我只希望你能坦然接受，那樣我就很開心了。你不會因此而疏遠(yuǎn)我，那樣我就很開心了。我想，說不準(zhǔn)哪天我的付出會打動你呢，會讓你喜歡上我呢。不去嘗試怎么知道沒有這種可能呢？不過，我又想，也許有天你會喜歡上其他的女孩子，一個非常適合你的幸運(yùn)的女孩子。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都想好了，我會退出的?！闭f到最后，鄭菲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也越來越低，如噎如泣，卻始終堅(jiān)強(qiáng)著沒有流出淚來。
“嗯?！敝芴鞆暮黹g擠出一個聲音。鄭菲這些發(fā)自肺腑的女兒心思，聽得周天手心里滿是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嗯”些什么，只是覺得該有些表達(dá)，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千百種思緒在腦海里稍縱即逝，最后只化成一個單音節(jié)。
“好了，”鄭菲眨眨眼睛抬起頭，重又恢復(fù)了笑顏，“我該走了。明天還是會給你做早餐，你不介意吧？”
“不，不，不介意?！敝芴烀Σ坏卣f道，瞬間又覺得自己頗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嫌疑，又忙不迭補(bǔ)充一句，“謝謝你?！?p> “嗯?！编嵎崎_心得眼睛彎成了月牙，“拜拜，明天見?！彼龥_周天擺擺手，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拜拜，明天見?！敝芴煲矊W(xué)樣舉起手沖鄭菲擺擺，他感覺自己像個復(fù)讀機(jī)，“路上注意安全。”他又加了點(diǎn)自己的創(chuàng)意。
鄭菲離開了，走遠(yuǎn)了，周天舉著的手還一直沒有放下，他還震驚于鄭菲的率真直白中沒有回過神來。他在想，自己何德何能以至于讓她竟如此義無反顧地喜歡自己。同時他又啞然失笑，嘲笑自己在感情問題上竟然不如一個女子坦誠豁達(dá)。鄭菲的話讓他醍醐灌頂，喜歡或者不喜歡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喜歡一個人不會必然得到回響，不喜歡一個人也不必刻意疏遠(yuǎn)避之。感情嘛，真心實(shí)意的就好了，莫欺騙，莫牽強(qiáng)，但做自己，莫問前程。
周天心底登時透亮，解開了心中一個疙瘩，他只感覺身心暢輕。
夜色，從未有過如此的溫柔。
明天，必是又一美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