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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仇起點

第三十六章

情仇起點 煞紅楓葉 7545 2020-03-28 17:23:21

  這個冬天似乎特別短,但也特別暖。

  剛過了正月十五,氣溫就哄哄地開始回升,仿佛春天緊追在冬天身后踢它的屁股要趕它走似的。

  頗有些不尋常。

  也有可能是愛情的關(guān)系吧。

  反正周天真就一點兒也沒覺出冷來。

  愛情的滋潤下,周天整個人精神煥發(fā),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勁兒。

  鄭菲也愈發(fā)漂亮溫柔了。

  幸??偸乔宦?,而不幸之人卻各有各的不幸。

  幸福之人和不幸之人就如同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無法設(shè)身處地地理解彼此的那種幸與不幸。

  更有甚者表面看起來幸福美滿,其實內(nèi)心里早已千瘡百孔;有些人總能惹人垂淚生憐,卻每天樂享其中。

  幸福與不幸之間的界限,又有誰能說得清?

  幸福的時光總是如同白駒過隙,稍縱即逝。但不管怎么說,這對愛情鳥兒還是歡快地飛過了整個晴空微風(fēng)山明水秀鳥語花香暖意融融的春天,一直飛到了春末夏初。

  中午休了班,兩人照例一起在單位門口的快餐店吃了午飯,然后挽著手沿路漫無目的地閑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也不知在聊些什么,但無論聊什么都感覺很有趣。

  走著走著,周天突然停下腳步,“哎,別動,你臉上有個東西?!彼D(zhuǎn)向鄭菲。

  “??!什么啊!”鄭菲以為是什么蟲子,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周天伸出一根手指觸在鄭菲鼻尖,向上輕輕一頂,“豬?!?p>  “哎呀,討厭。”鄭菲嬌媚一笑,輕輕擂了周天一粉拳。

  不料周天倒吸一口涼氣,緊緊捂住了心口,仿佛受到了很重的打擊。

  “怎么了周天,你沒事吧?”看他表情絕不是偽裝出來的,鄭菲忙關(guān)切地問,“是我打疼你了嗎?”

  周天疼得說不出話,沖她擺擺手,過了幾秒鐘,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才緩過勁來。

  “你沒事吧?”鄭菲嚇壞了。

  “沒事沒事。心口突然疼了一下?!敝芴炫滤龘?dān)心,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很好。

  “要不要去醫(yī)院檢查一下?”鄭菲還是不放心。

  “哎呀哪有那么夸張?!敝芴爨坂鸵恍?,“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吧?!?p>  “睡眠不好嗎?”

  “對啊,一直想你嘛,所以睡不踏實?!敝芴炷罅四笏男”亲?。

  鄭菲羞紅了臉,卻又巴不得他每天都能跟自己說這樣的小情話。戀愛之后她發(fā)現(xiàn),周天也并不總是那么一本正經(jīng),那些軟軟的小情話他常常會不經(jīng)意間說出來,但又是深切地發(fā)自肺腑——從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

  下午周天有些心不在焉,可能確實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做起工作來總有些丟三落四。

  “你不是要感冒吧?”鄭菲在他額頭試了試體溫,“不熱呀?!?p>  “我總覺得忘了點什么東西?!敝芴旆涞构竦卣遥捌婀至?,怎么也想不起來?!?p>  下了班,鄭菲開車將周天送至家門口,周天照慣例在她額頭印了一個分別吻,然后站在路邊準(zhǔn)備目送她離開,鄭菲戀戀不舍地掛檔,車子正要起步,她的手機(jī)響了。

  鄭菲將車子挺穩(wěn),笑瞇瞇地看了周天一眼,這才掏出手機(jī),是個陌生號碼。

  “喂,哪位?”鄭菲謹(jǐn)慎地問。

  “周穎?對呀,我是?!编嵎坪椭芊f早已熟悉得很,兩人在網(wǎng)上經(jīng)常聊地火熱,前一陣子這個準(zhǔn)小姑子甚至還和自己提起了生小孩的事情,將鄭菲羞得滿臉通紅。

  聽對方提起周穎,鄭菲便自然地親近了幾分,可還是有些疑惑,為什么穎穎沒有給自己打電話呢?

  鄭菲貼近耳朵細(xì)細(xì)聽,對方正用了一種很平和的語氣慢慢講。聽著聽著,鄭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長大了嘴巴,對方還未說完,鄭菲神情呆滯地將手機(jī)伸出窗外遞向周天,“周穎學(xué)校里,說妹妹出事了?!彼穆曇衾锍錆M恐懼。

  周天心頭“咔嚓”一道閃電劈過——他終于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了!

  趕到魯中時已是深夜。

  來的路上他瘋狂給周穎打電話,但妹妹的手機(jī)卻一直處于關(guān)機(jī)狀態(tài)。來電之人雖然已盡可能將事故的嚴(yán)重性說得委婉,但他還是聽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他也曾設(shè)想了無數(shù)個嚴(yán)酷的后果,但怎么也想不到是這種冰冷的結(jié)局。

  或許他有一瞬間想到了,只是不愿去接受這樣的可能性。

  而現(xiàn)在,一直被回避的可能成為了赤裸裸的現(xiàn)實。

  周天眼神空洞神情呆滯地佇立一旁,肖克緊緊攬住他的肩膀。工作人員從冷藏柜里拉出一具尸體,“來辨認(rèn)下吧。”他邊說邊解開了藍(lán)色存尸袋的拉鏈。

  周天身體劇烈顫抖,心口被插了一把刀子般痛得喘不上氣。他想攥緊拳頭,卻發(fā)現(xiàn)手指根本不聽使喚。妹妹那張精致甜美的面孔展露在他的眼前,她像是睡著了,雙眼緊閉,恬靜而安詳。

  她一定是假裝睡著的,你看,她嘴角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她一定是感覺到我在身邊,故意想嚇嚇我。

  起來啦,這樣一點也不好玩。周天伸手去捏她的臉蛋。

  手指從妹妹冰冷堅硬的臉龐滑過。

  周天頓時淚流滿面。

  “穎穎,穎穎。”周天輕聲呼喚,“你醒醒呀,你快醒醒。你這是怎么了,你不要嚇唬我呀?!?p>  周天伸手去撫摸她的頭發(fā),卻被根根冰絲勒地指間生疼。

  一些冰渣黏在手心里,攤開看時,已融化成一小片血水。

  “??!”被那一抹殷紅深深觸動著神經(jīng),周天撕心裂肺地仰天嘶吼,他抓住妹妹的臂膀用力搖晃,“你起來呀穎穎,我讓你起來!哥哥的話你也不聽了是不是?你給我起來聽到?jīng)]有!”

  肖克從身后將他攔腰抱住,向外拖離了一些距離。

  “你給我撒開!”周天揮舞雙臂拼命掙扎,碰到身邊冷藏柜的拉門“砰砰”作響。

  “大半夜的你別在這鬧啊,要鬧出去鬧去?!碧介g的守夜人早已司空見慣,冷冷拋下一句話,順手將周穎的尸體推了回去。

  “你給我打開!”周天像一只紅了眼的惡狼,張牙舞爪地向他撲去,“你他媽的給我打開!”

  “周天,你冷靜一下?!毙た藢⑺浪辣ё ?p>  “??!你給我打開!你給我打開??!”周天哭喊著掙扎了一會,突然泄了力氣,肖克剛把手松開,他便軟塌塌地癱坐在地。

  “嗚嗚嗚嗚嗚......”周天掩面痛哭,“我真沒用。穎穎,哥對不起你呀!”

  “你混蛋,你混蛋呀!”周天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小天,別這樣?!毙た四ㄖ蹨I蹲下身來,將周天輕輕摟在自己懷里。

  “你們走吧,時間也不早了。不說去交警隊問問情況,在這磨蹭個啥?!笔匾谷舜蛄藗€哈欠,往外攆他們。

  “小天,我們走吧?!毙た苏酒鹕?,周天也稍許恢復(fù)了些理智,由肖克攙扶著一步一挪走了出去。

  交警隊大院里燈光慘淡寂寥無聲,二人在看門老頭的指引下找到了事故辦案區(qū),一間辦公室亮著燈,肖克試探著敲了敲門,聽到里面有人說話,隨即旋開了門把手。

  兩名民警正對著電腦在處理些什么,桌面上厚厚的一沓案卷材料。兩人看起來面容疲憊頗有倦意。

  “今天不辦案了,明天再來吧?!蹦昙o(jì)稍長的民警瞥了他們一眼。

  肖克說明來意,兩位民警又換了一副容貌,強(qiáng)打起精神請二人坐進(jìn)屋來。

  “這位是家屬吧?”老民警注意到一直跟在肖克身后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fā)的周天。

  “這是她的哥哥,”肖克回頭介紹道,周天正低著頭盯著手指發(fā)呆,“我,我是他們的家長。有什么事您跟我說就行。”

  “唉,可惜了,這么年輕的女孩。”老民警扼腕長嘆,“不過事已至此,你們家屬節(jié)哀啊。”

  肖克點點頭,接著話題一轉(zhuǎn),“老哥,我想問問當(dāng)時是怎么出的事呢?”

  “在十字路口,小姑娘過馬路被一輛車給撞了。說來也巧,她的后腦勺正好磕在了路沿石上,拉到醫(yī)院沒救過來。”老民警搖頭嘆氣。

  “哦,”肖克大概能想出事故發(fā)生的過程,“那個駕駛員現(xiàn)在在哪?”

  “現(xiàn)在在我們這關(guān)著呢?!?p>  “我要見他!”周天騰一下站了起來。

  “喲,那可不行。”老民警一口拒絕。

  “為什么不行?!”周天兩步走到他跟前,對他怒目而視。

  “你想怎么著?”老民警不甘示弱地一拍桌子也站了起來。

  肖克和年輕民警見勢不妙趕緊將兩人勸開。

  “你們家屬的心情我能理解,”老民警見多識廣,很快恢復(fù)了常態(tài),“可這不是義氣用事的時候,咱得按程序來。我即使讓你們見了他能怎么樣?揍他一頓?那你們不是給我找麻煩嘛?!?p>  “對對對,您說得是?!毙た私o老民警讓了一支煙燃著,“那您看看我們現(xiàn)在有什么能做的?”

  年輕民警拿了張紙唰唰寫了幾行字,肖克接過來看了,仔細(xì)疊好放進(jìn)上衣口袋里。周天坐回椅子里盯著地板發(fā)呆。

  年輕民警想起來什么,一拍腦門,“對了?!彼鹕碜叩介T旁的柜子,從里面拎出一只塑料袋,“這是死者的遺物,你們領(lǐng)回去吧?!彼呎f邊翻動著袋子里的東西,一邊念叨,“一條長裙,一雙鞋,還有一只手包,里面有幾張卡,還有五百六十二塊錢現(xiàn)金。你們來核對一下,確認(rèn)無誤的話在這里簽個字?!?p>  周天頭也沒抬,肖克便連忙站起來,在文書上簽了字,將東西接在手里。

  “行了,其他暫時也沒啥事,你們先回去吧。”老民警打個哈欠,下了逐客令,“把那些需要的手續(xù)抓緊時間辦一辦,辦好了送過來。一定要盡快啊。”他加重語氣叮囑道。

  肖克緊張地看了周天一眼,怕他還有什么事情要問,生怕他又耍起性子來。誰知周天二話不說站起身,打開門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肖克趕緊跟在他的身后追出來。

  兩人一前一后下了樓,正往大門方向走,聽到后面細(xì)碎的腳步聲追過來,“嘿?!蹦侨溯p聲喊,兩人聞言停住。

  “那個......”年輕民警神情急切地停在二人面前,卻突然欲言又止,“那個......”他斟酌著恰當(dāng)?shù)挠迷~,“人死不能復(fù)生,你們家屬還是節(jié)哀順變,回頭爭取在賠償金上多得點補(bǔ)償吧。那個......我聽說對方家里條件還是不錯的。”

  “我不要錢。”周天冷冷地開了口,“我只要那個駕駛員為我妹妹抵命?!?p>  “你這都是氣話,說這些沒有一點實際用處?!蹦贻p民警耐心地勸導(dǎo),“看你年齡也不小了,基本的法律常識還是應(yīng)該懂得的?!?p>  “難道碰死了人,賠點錢就沒事了嗎?人命能用錢來衡量嗎?”周天向前跨出一步,目露兇光。

  “得,我也是一番好意,你愛聽不聽?!蹦贻p警察別過頭不去看他,“我只能跟你們說這么多了,被人看見就不好了。”他警惕地回頭朝樓上望了望,又快步離開了。

  肖克就近找了個賓館,跟周天二人住下,又連夜發(fā)消息回去,讓田文健準(zhǔn)備好那些需要的手續(xù)傳真發(fā)回來。周天和衣蒙在被子里動也不動,肖克喊了兩聲,看他沒動靜,知道他也沒睡著,無奈嘆了口氣,便熄了燈。

  第二天一早,肖克醒來看到周天床上空蕩蕩的,房間里也不見他的蹤影,可把肖克急壞了,趕緊摸出電話撥了出去。還好,剛響了兩聲便接通了。

  “你在哪呢?”肖克著急地問。

  “交警隊。”周天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在那干嘛呢?”肖克心里“咯噔”一下。話音未落,周天就掛斷了電話。

  肖克臉也顧不上洗,風(fēng)風(fēng)火火驅(qū)車趕到交警隊,看到周天蹲坐在大院角落里一個石頭臺階上,面色蒼白雙眼紅腫,似乎在這呆了一夜。

  肖克趕忙脫下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剛想沖他發(fā)火,看到周天瑟瑟發(fā)抖的樣子,心頭一酸,落下淚來?!澳氵@傻孩子?!毙た藥退o了緊衣服,“你這是何苦,再把自己身體拖垮了?!?p>  “最起碼我得知道那家伙長什么樣子吧,我不能讓我妹妹死得不明不白。”周天擤了一把鼻涕,趁機(jī)揩了揩眼睛。

  年輕民警來得最早,肖克和周天跟在他身后進(jìn)了辦公室。給二人讓了座,年輕民警打開電腦,“現(xiàn)場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了,你們來看一下吧?!彼呎f邊把顯示器轉(zhuǎn)了過來。

  中午的十二點三十七分,一個頗繁忙的十字路口,車水馬龍人流不息,天氣已然轉(zhuǎn)暖,但還算不上炎熱,所以那條淡藍(lán)色的長裙映入眼簾時顯得尤為引人注目。周穎乖巧地站在斑馬線的一端等著紅綠燈,本來熙熙攘攘的人流此刻卻明顯稀少起來,似乎預(yù)示著將有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要發(fā)生。

  綠燈,周穎邁開步伐向前走,雖然隔著監(jiān)控,但周天還是能看出妹妹比以前吃得胖了。周穎正向前走著,突然停住腳步,慌張驚恐地朝路口的方向看去——一輛疾馳的黑色越野車出現(xiàn)在畫面的另一側(cè),正直沖沖地朝了周穎駛?cè)ィ?p>  “不!”周天情不自禁大吼一聲,伸手抓向顯示器,想要阻止那輛車?yán)^續(xù)前行。

  然而只能是徒勞。周天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飛速向妹妹接近,周穎慌不擇路,進(jìn)退兩難之時她竟然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她竟然蹲下身來抱住了自己的身體。越野車的正前側(cè)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在了她的身上,周穎像個沙包般被拋了出去,頭部重重地磕在路沿石的棱角上,頃刻間便沒了聲息。

  親眼目睹了妹妹出事的過程,周天心如刀絞,掩面而泣。

  年輕民警將顯示器轉(zhuǎn)了回來。

  “讓我再看一遍吧。”周天強(qiáng)忍悲痛懇求道。

  “別看了吧,”年輕民警輕聲相勸,“再看也只會增加你的痛苦?!?p>  肖克拍拍周天的肩膀,扶他在椅子里坐下。

  “當(dāng)時路上也沒人,這輛車就看不見她嗎?”肖克心頭無名火起,皺起眉頭拿手指著顯示器問。

  “駕駛員供述說他當(dāng)時正在打電話,沒有看到路上有人。”年輕警察解釋,“而且我們調(diào)取了他的通話記錄,也證實了這一點?!笨葱た吮砬閷⑿艑⒁?,他又補(bǔ)充道。

  周天痛苦地將臉深深埋在雙手里,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對了,你們的材料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看肖克沒有繼續(xù)發(fā)問,年輕警察開口問道,“跟法醫(yī)那邊約好了,今天下午兩點要進(jìn)行尸檢,到時你們家屬要到場?!?p>  “尸檢?”肖克瞪大了眼睛,做為一名老刑警,他當(dāng)然知道尸檢是怎樣的一個過程,更清楚地明白尸檢在刑事案件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但他此刻心里卻仍存在一絲僥幸,“還有必要做尸檢嗎?”

  周天滿目淚光抬起頭,這也是他所關(guān)心的問題。

  “這個......不行?!蹦贻p警察面露難色,卻又果斷地否決了,“因為牽扯到下一步有可能對駕駛員以交通肇事罪定罪論處,刑事案件的話,尸檢是必需的?!?p>  “哦,這樣啊?!毙た巳粲兴嫉攸c點頭。

  “可以,那就做吧?!敝芴祉槒牡煤盟谱兞艘粋€人。

  這時肖克想起自己的一名老戰(zhàn)友正在魯中市公安局檢驗鑒定所上班,現(xiàn)在也是個科長了,雖然不知道他能否給幫上什么忙,但肖克覺得打個電話還是很有必要的。想到這里,他拿起手機(jī)轉(zhuǎn)身出去了。

  多年未見,戰(zhàn)友間的感情依然是那么的醇厚,老戰(zhàn)友聽肖克說明來意,得知是公安系統(tǒng)同志的家屬出了事故,沉吟片刻,便主動請纓下午要親自來做這個尸檢。鑒定所和事故方面業(yè)務(wù)往來頻繁,所以大家私交也蠻不錯,老戰(zhàn)友又跟這邊事故科長打了電話,叮囑要盡快妥善處理此事。

  肖克千恩萬謝地掛掉電話,走回辦公室時年輕民警跟周天正聊著什么,他不時地看一眼腕表,似乎有什么著急的事情。

  “這邊暫時沒什么事了,你們先回去吧,下午別忘了找法醫(yī)做尸檢。”年輕民警應(yīng)該是沒做通周天的工作,見肖克走進(jìn)門,便轉(zhuǎn)頭向他說道。

  肖克的電話又響了,是事故科長打來的,邀請他們?nèi)ト龢堑霓k公室面談。肖克拉了拉周天的衣服,周天遲疑一下,起身跟在他身后一言不發(fā)地走了。

  事故科長是名中年男子,樣貌方正。寒暄過后,他簡略地表示了哀悼,接著話題一轉(zhuǎn),又扯到事故處理的程序上來,但說來說去都是聊些法律規(guī)定、規(guī)章紀(jì)律,聽得肖克一頭霧水。忍不住提了幾個問題之后,他才總算聽出來個大概,科長的意思是這起事故處理起來可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刑事處罰,這一點受害者家屬只需要積極配合交警隊的工作,并不需要他們?nèi)ブ鲃幼鲂┦裁矗坏诙糠质敲袷沦r償,也就是死亡賠償金的問題,交警隊將會盡快組織事故雙方代表就金額問題進(jìn)行調(diào)解協(xié)商。當(dāng)然,科長拍著胸脯保證,交警隊肯定會站在死者家屬的立場,盡可能多地向肇事者爭取賠償金——前提是家屬這邊提的要求不要太離譜才好。

  “我不要錢?!币恢背聊闹芴焱蝗徊蹇?,“我就想知道怎么能加重駕駛員的刑罰?能不能判死刑?”

  “這個......”科長皺起眉頭,“交通肇事罪的量刑標(biāo)準(zhǔn)是三年以下,頂滿格判也就是三年。交通事故嘛,畢竟不是故意殺人?!?p>  周天又沉默了。他趁肖克二人聊天的時候以上廁所的借口溜了出去。他先在辦案區(qū)外轉(zhuǎn)了轉(zhuǎn),又摸到辦案民警的辦公室門外,聽到里面有說話聲。周天側(cè)耳傾聽片刻,突然推門而入,看到屋里一個男子耷拉著腦袋坐在板凳里,雙手戴著鐐銬,旁邊還站著一位身著警服的年輕小伙子。

  他等得就是這一刻!周天咬緊牙關(guān)雙目冒火地沖了上去!

  他對刑事案件的辦案流程太熟悉了,他知道控制到嫌疑人后最多扣押其二十四小時,然后要么將其轉(zhuǎn)至看守所羈押,要么就得釋放。既然昨天晚上人還在交警隊,那么今天上午必定要為其辦理相應(yīng)手續(xù)。他周天一上午低三下四忍氣吞聲,為的就是能和撞死他妹妹的兇手見上一面,看他到底樣貌如何,問他姓誰名誰家住何方,或許還會對他破口大罵,就像個潑婦一樣。

  但當(dāng)周天真正見到他時,心頭怒火噌噌燃起,哪還顧得上這些之前的設(shè)想。他聽由身體的本能快速奔跑起來——一如眼前之人駕駛的那輛飛馳的汽車——他凌空躍起,伸出一腳狠狠踹向仇人的頭部——讓你也嘗嘗這種滋味!

  旁邊的小伙子看清周天時已然來不及。嫌疑人的頭部被巨大的沖擊力擊中,重重地撞到了墻壁上,他悶哼一聲,便痛苦地倒在板凳里縮成一團(tuán)。

  周天的怒氣還未發(fā)泄出來,他高舉拳頭沖著仇人的面孔就要砸下去,卻被那小伙子一下推開了。

  年輕民警也沖了過來,奮力將周天攔住?!澳愀墒裁矗?!”他怒斥周天。

  “你給我起開!”周天扒拉著想越過他沖向自己的目標(biāo)。

  “你給我老實點!”年輕民警針鋒相對攔在周天身前。

  吵鬧聲引得不少前來處理事故的群眾駐足圍觀,也引來了其他辦公室的民警。不多時,科長和肖克也急匆匆地趕過來。眼前的情況不言自明,看到嫌疑人鼻青臉腫口角流血的樣子,肖克心里直打鼓,這可不是個小事情。

  年輕民警氣沖沖地向科長告狀,科長皺著眉頭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說。疏散了圍觀的群眾,科長蹲下身來查看嫌疑人的情況,他先是問了問對方的傷情,又輕聲跟他說了幾句話,聲音太小,沒人聽清。

  而后他站起身,沖肖克露出一個做作的微笑,“好了,沒事了,你們先回去吧?!?p>  “這就放他們走?”年輕民警很詫異,“那這個人怎么辦?傷成這個樣子看守所能收嗎?萬一他反咬一口說我們刑訊逼供,他走了這個責(zé)任誰來承擔(dān)?”

  “一點皮外傷,沒大礙。”科長寬慰道,“你給他補(bǔ)充一份材料,他說是自己不小心絆倒了。你是不是自己絆倒摔的?”科長又問那個嫌疑人。

  那人忙不迭地直點頭,大氣也不敢出。

  “?。俊蹦贻p民警目瞪口呆,卻又無可奈何,“咋沒摔死你呢?”他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氣呼呼地坐回位置里。

  “給您添麻煩了?!毙た艘欢俚氐懒酥x,鐵青著臉拉著周天匆匆走了。

  中午在一家小餐館吃著便餐,周天自顧自地低頭扒拉著面前的炒飯,肖克默默看著他,輕輕嘆口氣?!爸芴?,”他終于忍不住開了口,“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過,但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不能再惹事了?!彼贿呌^察著周天的反應(yīng)一邊斟酌著語句,“你忍心看著周穎一直在冰柜里躺著嗎?”他試探著問了一句,周天低頭不語,“這畢竟是起交通意外事故,咱盡快處理完,把周穎接回家,好嗎?”肖克盡量保持語氣的溫柔平和。

  “嗯?!绷季茫芴燧p輕答應(yīng)了一聲。兩滴眼淚落在了米飯里,他趕忙埋頭大口吃起來。

  肖克的手機(jī)響了,是鄭菲打來的。電話剛接通她就連珠炮般迫不及待地詢問周穎的情況。“回去再說吧?!毙た嗣榱酥芴煲谎郏膊恢撊绾巫鞔?,“我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p>  下午一點半到達(dá)太平間,老戰(zhàn)友已經(jīng)在那等著了。簡單的握握手,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點頭問候,沒有過多的寒暄,因為眼下絕不是客套的時候。老戰(zhàn)友穿戴整齊轉(zhuǎn)身進(jìn)了驗尸房,留下肖克和周天在外間焦急不安地等待著。

  終于,法醫(yī)邊甩干手上的水珠邊走過來,面色凝重。肖克心下暗自惴惴,沒敢去看周天的臉。

  “老肖,那個......”老戰(zhàn)友拿目光在二人臉上掃了一圈,欲言又止,“借一步說話?”他似乎有所顧忌。

  “就在這說吧?!毙た顺孛嬷噶酥?。他不知道老戰(zhàn)友嘴里會吐出什么話,不知是否適合由自己轉(zhuǎn)述,又怕萬一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一瞬間各種心思百轉(zhuǎn)千回,腦袋里擰成了亂哄哄的一團(tuán),索性將這個難題推到戰(zhàn)友身上。

  “您有事直說就行。”周天忐忑得像個等待判決的嫌犯,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老法醫(yī)的眼睛,片刻也不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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