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也就是隨口這么一說而已,沒想到居然一語成箴,進駐太和殿之后,顧今之還真是變成了護崽的野母猴。
顧大善人的六房小妾都是一起患過難的,情誼自在歲月間累積;加之顧大善人好善樂施,頗有千金散盡還復來的風范,故而顧家后院沒那些個雞飛狗跳的事情,沒有了先天條件的熏陶,養(yǎng)出來的獨苗苗顧今之能騎馬看遍春花,卻罵不開嘴來。
第一次在林貴妃那里遇到難纏的嬤嬤,骯臟的罵詞直接將顧今之羞哭了,十三四歲嫩臉的小姑娘,怎么敵得過在大染缸里浸了一輩子的厚顏老嬤嬤。
心里的退堂鼓不止敲了一遍,可只要回到太和殿看到瘦弱無助的莫青時,顧今之就沒臉往后退了:自己在邊城享樂的十多年,是眼前這個小可憐換來的,所以林貴妃算什么,自己一定要護著這個小可憐,護到他有能力站穩(wěn)于世。
只是口吐芬芳的罵來罵去著實費勁又難看,這一看法喬墨也難得的同意,兩個人一合計,喬墨就給顧今之找了位博學的先生說故事,沒錯,就是說故事。
顧今之已經(jīng)過了安安穩(wěn)穩(wěn)坐下學習的年齡,加之現(xiàn)在的狀況根本等不及顧今之慢慢的成長,以史為鑒的聽故事就成了最快的成長方式,同時還有喬墨這個大掌柜適當?shù)闹v述一些市井風俗,使得亟待成長的顧今之進步很快。
很快就將林貴妃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給莫青時贏得了小小一塊喘息生長的空間。
白日里在雪地站了許久的顧今之,第一次急匆匆的趕在落鑰前回宮。
“小姐今日怎么這般狼狽?”谷雨接過顧今之濕噠噠的火狐大氅,一面抱怨一面給顧今之喂姜湯。
生姜刺鼻的味道著實難聞,不過吞入腹中卻也即刻就有暖意上來了,顧今之漂亮的水杏眼里滿滿的都是星光:“心里亮堂,就一點都不狼狽?!?p> 谷雨仔細打量一番顧今之,發(fā)覺顧今之身上雖然狼狽,但連死卻是滿滿的笑意,小腦瓜子一轉(zhuǎn)就想明白了不少:“莫非是那事成了?”
“嗯?!鳖櫧裰靡獾狞c點頭,“快夸夸你家小姐我!”
“不想夸。”谷雨拒絕的搖搖頭,“我想小姐好好的,不想小姐為了那小子這般不顧及自己?!惫扔瓴淮娔鄷r是從初見就開始了,這樣一個乞兒一般的廢皇子,谷雨可以接受自家小姐偶爾的善心,但是不接受自家小姐傾盡全身心的幫助。
“你不懂。”自家小丫頭這般大氣性,顧今之也不惱,這本就是自己定了主意要償還的事情,不需要旁人理解的,“我先泡個澡,暖暖?!?p> 待到自己收拾暖和了,顧今之這才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抓著一紙包的雜糖,再去正殿找莫青時。
“白鷺,阿時洗浴完了嗎?”顧今之遠遠就見著瘦弱的侍從白鷺還盡職的站在正殿門外。
“是。”白鷺說著就往殿內(nèi)通報一聲,很快莫青時就允了顧今之進入殿內(nèi)。
踏入正殿之后,顧今之好不容易回暖的身子,又被這冷的像是冰窟窿一樣的正殿給瞬間凍住了。
四下里黑黢黢的一片,一個晃神還以為自己到了洞穴之中一般,果然如谷雨所說這太和殿冷清的一個不慎就要鬧鬼了。
“阿時,你在嗎?”顧今之走了兩三步之后干脆是站在原地不動,還是等著莫青時回應自己在過去也不遲,免得又摔一跤。
“這里?!蹦鄷r坐在床上,長時間的處于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下,莫青時已是習慣夜間視物,自然能將顧今之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楚,心里煩躁顧今之此時來正殿,所以干脆是不點燈,就是想要看顧今之出丑。
顧今之聽到莫青時的聲音,迅速的就調(diào)整自己的方位,恰時被烏云遮住的月亮也終于是顯露出來,而顧今之也看到了正前方的莫青時,小可憐披散著雜草一般的頭發(fā),身上套著簡單的白色棉服,下半身還裹在被子里,看起來像是已經(jīng)睡下的樣子。
“阿時怎么歇的這么早?”都說男女有別,十三四歲也是半大的人兒了,不過在顧今之看來,此時的莫青時就是個雌雄莫辯的小可憐,沒有什么可回避的。
莫青時警惕的看著走向自己的顧今之,手悄悄的摸到枕頭下,青銅的匕首冷冷的觸及手指,“白鷺傳姑姑要來,故還沒有歇下?!?p> 月光下小可憐的雙眼格外明亮,顧今之見此不免是將莫青時的處境有細細回了回,心中又腦補了一下小孩兒身世以及處境,生生的是將沒有表情的小孩兒腦補出委屈等身的模樣,再看向莫青時的目光又是軟了不少,“有些事想要當面和阿時說,這才入夜了還是要過來一趟?!?p> 顧今之說著就自然而然的走到床邊坐下,莫青時心中警鈴一響,枕頭下握著匕首的手剛松開一些又再次的握緊。
“這是我今日新得的雜糖,味道不錯,分一些過來給你嘗嘗味?!鳖櫧裰f著將自己手上抓著的紙袋朝莫青時眼前晃晃,莫青時屏住呼吸往后一靠,匕首已經(jīng)是從枕頭下抓出來了。
“給我的嗎?”莫青時語氣有些生硬。
“我先嘗一塊?!鳖櫧裰獣阅鄷r謹慎,現(xiàn)如今在顧今之看來,兩人關(guān)系雖已走近不少,但莫青時對周遭的提防不是一早一夕提高的,所以顧今之在接觸的時還是很注意的。
“嘗嘗,又甜又酥軟的。”顧今之說著拈了一塊出來先往自己嘴里送,而后才是又拈了一塊湊到莫青時的唇邊,
莫青時再次往后靠靠,拉開自己和顧今之的距離,對于顧今之遞過來的雜糖根本是不管不理的。
隔了幾秒后才發(fā)覺自己的手晾在半空中甚是尷尬,可是嘴里一口都是雜糖不方便說話,于是尷尬又持續(xù)了好幾秒之后,顧今之才是再次開口:“怎么,不喜歡嗎?”
這幾秒的時間足夠莫青時想出十幾個點子了,于是臉上換上委屈依舊警惕的盯著顧今之:“姑姑,我牙疼。”吃不得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