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風偷換孫長山的夜壺,父親宋西揚知道了。宋秋風進門,夜壺和痰盂就擺在門口,父親宋西揚坐在院子里抽旱煙說老三,臟東西不要往家里拿,你小爺爺就是搗鼓這東西送了命,到現(xiàn)在都生死未知。宋秋風說那不是臟東西,是明朝的古物,被長山大爺用壞了。父親說不管是哪個朝代的,這東西不碰最好,發(fā)不了財也吃不了,就算收藏也要干凈的,孫長山尿了幾十年的尿能去掉嗎?捧在手里不膈應(yīng)嗎?宋秋風說爸,我不搗鼓這些,就是收藏,國家在搞改革開放,放個幾十年臭味沒了,說是傳家寶誰能知道,再說也是長山大爺給我的。宋西揚說我不管什么改革開放不開放的,總之你不能和你小爺爺一樣干這事,第二不可以放家里,等畢業(yè)證來了乖乖去上學。宋秋風說知道,互不干擾。
父親提及畢業(yè)證宋秋風心里就打起了一道梗,知道不可能永遠隱瞞下去,總會顯山露水。是讓謊言繼續(xù),還是實事求是的坦白,宋秋風看著茭白的月光分外凌亂。這時候他想起了王明月,想王明月的人,想即將皸裂的距離。是心的距離,是人生的距離,他不能讓這距離延伸。如何保存或者并行,他要重新長遠規(guī)劃。
孫長山站在開鋸拋平的木板前甚是高興,對宋西揚說侄子,用中國傳統(tǒng)的鉚安裝牢固,盡量少用釘子容易脫扣。宋西揚說長山叔您這一輩子活著的時候住的房子都沒修理過,把死后躺著睡覺的木頭匣子弄得跟皇帝比。孫長山說這差別可大了,人活著就是一輩子浮躁跳躍的過程,總有很多不確定,可人一旦死了就安穩(wěn)了也安靜了,再也不可能折騰,躺下就是幾百上千年,人活著才幾十年,哪個值得哦!宋西揚說您這思想跟其他人都不一樣,別人是享受活著的時候,您是享受死了之后。孫長山說為啥每個皇帝死后都要那么多值錢的陪葬品。宋西揚說感情您一直有一顆當皇帝的心,可惜沒有那個命。孫長山說你說對了,宋西揚說您在我們村是皇帝就行,沒人策反您。孫長山笑而不語。
孫長山的夜壺和痰盂宋秋風連續(xù)泡了幾天水都沒有去掉臭味,宋秋風找孫長山尋求辦法,孫長山說我尿了多少年它就存在多少年,不能去,去了就沒價值了。宋秋風笑話孫長山說大爺你真把自己的尿當圣水,百毒不侵還包治百病。孫長山得意說那是當然,我聞了二十多年還不好好的。宋秋風說都把您老人嗆成哮喘了,還吹牛。孫長山說能吹幾口吹幾口,過過嘴癮,一輩子也沒幾天了。
二哥宋秋河受了傷在家休養(yǎng),閑來無事也研究起長山大爺?shù)哪驂?,雖然臭氣熏天但興趣盎然也阻止不了這份熱情。宋秋河問宋秋風說長山大爺?shù)某羝康降子惺裁磧r值,別人都不要,你從哪里看出是古物。宋秋風說我也不懂,古玩古物總有它的價值,不然古今往來一代一代的人為了什么。宋秋河說老三還有沒,給我也弄兩件。宋秋風說心里癢癢?宋秋河說跟著你占個光,也找個喜好,沒事我也當夜壺。宋秋風說我?guī)闳€地方千萬別讓爸知道。宋秋河問什么時候?宋秋風說天黑,找個借口我們單獨出去,在學校操場集合,也別讓小妹看見。宋秋河說知道,防賊防盜防老爸。
宋秋風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下,在學校操場上與二哥宋秋河匯合。宋秋河穿了一身黑衣服,裹著女士頭巾,宋秋風說二哥準備很充足,有做賊的樣。宋秋河說本來干的就是做賊的事,遮不了全身得擋住臉。宋秋風說咱這是做賊親兄弟。宋秋河說我們不是做賊,是尋寶。宋秋風說二哥,出發(fā)點十分完美。
兄弟二人來到大戲臺后面的樓梯下面,宋秋風用鋤頭敲樓梯側(cè)面的墻體,敲過最低處發(fā)出不一樣空洞的聲響。宋秋河說長山大爺沒騙你吧?宋秋風說不會,他也就這點念想了,除了我沒人幫他。宋秋河問村里這么多人他為什么信你?宋秋風說第一緣分,第二愛屋及烏。宋秋河說難得,你們這是忘年之交?宋秋風打開手電筒給宋秋河說算是吧,如果聽到有人過來你就關(guān)掉手電。宋秋河說知道,做賊不喊真名,你叫山貓我叫二狗。宋秋風用鋤頭在空洞的墻壁上敲出一個拳頭大的洞,然后慢慢撬開墻體,看到里面放著兩個熏黑的木箱,他說有箱子,不是人就不是人吧。儲放木箱的墻柜已經(jīng)被老鼠打了洞墊了窩,箱子上面落著厚厚的塵土。宋秋風從二哥手里接過手電蹲在洞口窺探洞里,箱子上的手環(huán)依在。他用手搖動箱子,箱蓋上的灰土跌落泛起塵埃。拉動手環(huán),剛使勁手環(huán)便脫了扣。宋秋風叫宋秋河幫忙,兩人一起將箱子拽出來,二十幾年前火燒過的痕跡依然可見。
箱子上還是古代的銅鎖,宋秋河問宋秋風能打開不?宋秋風說我又不是專業(yè)盜墓賊,沒有開鎖的本領(lǐng)。宋秋河說不要破壞了,有收藏價值,留給我。宋秋風說二哥喜歡就留著,可惜不是全套。箱子打開里面被老鼠啃食的凌亂不肯,鋪滿了紙屑木屑老鼠糞。廢屑之中露出花瓶的輪廓,宋秋河說果然有寶貝。宋秋風從費屑中搬起花瓶看底部的字,和長山大爺夜壺上的一樣。另一個箱子同樣被老鼠糟蹋,還有老鼠的遺體在里面,已成干尸。宋秋河說有考古價值。拋開雜物陳屑箱子的底部是鑲嵌在物格里的茶壺茶碗,宋秋風掏出在手電的照耀下發(fā)出剔透的光彩,宋秋風知道是玉的,是孫長山大爺為自己留存的,只是因為歷史原因沒有機會拿走,將死之前還念念不忘。茶壺的底部有著和長山大爺做棺材一樣的木材,雖然放在箱子里幾十年但顏色依舊新穎靚麗。宋秋風拿掉上面的木格搬起木板,那是一塊有木鉚合并的木板。表面有坑凹,宋秋風不知道以為是老鼠啃的,但四個拐角各有一個漢字,想來肯定是認為設(shè)計。
村里的狗叫了,驢也開始叫喚,宋秋風關(guān)了手電??嗟绕虥]有聲響,兩兄弟脫下外套將古物兜在衣服里,宋秋河說家里肯定不能放,還是藏起來的好。宋秋風說二哥說的對,藏在哪里最安全呢?宋秋河說不給長山大爺看看嗎?宋秋風說就給這塊木板看,或許還能講出一個故事,其他的讓大爺看見估計就回不來了。宋秋河說老三你有點狡猾,心眼長歪了。宋秋風說謝謝二哥夸獎。
打好包裹站起轉(zhuǎn)身,躲在外面的貓眼睛透出的藍色光芒嚇到了宋秋河發(fā)出驚叫。宋秋風說膽小如鼠,被貓嚇著了。宋秋河說貓走路沒有腳步聲,跟鬼一樣能不怕嗎。宋秋風說還是做賊心虛??!
走在半路宋秋風改口對宋秋河說還是給長山大爺看看,或許堅持到現(xiàn)在就為了這兩件古物,看一眼了確心愿就無掛念了。宋秋河問萬一長山大爺不給了呢?宋秋風說就長山大爺和我們知道,能偷一次就能偷第二次。宋秋河自嘲說老三是熟能生巧。宋秋風說二狗叫我夜貓。兩個人小聲同笑。
孫長山躺在床上抽旱煙袋,桌子上燃燒的煤油燈冒著濃濃的油煙,整個房間籠罩在煙霧中。尿壺里的尿發(fā)出臭味,宋秋河一進屋就被熏的睜不開眼睛,叫喚著往外走說大爺您這黃鼠狼都不敢進來,您是怎么住的??!長山大爺?shù)靡獾男χf孫子,習慣,人活著就是習慣各種不適應(yīng)。
宋秋風將包好的古物放在桌子上說大爺東西都在這呢,里面的書畫都被老鼠咬壞了,基本上沒有一個字是完整的。孫長山說孫子放到地上,讓大爺起來好好看看。
孫長山大爺坐在板凳上,宋秋風和宋秋河分別蹲在兩邊。孫長山拿起玉壺,要宋秋風端桌子上的煤油燈,宋秋河打開手電給孫長山說大爺這個亮堂。孫長山接過宋秋河遞去的手電,照在玉壺上鑒賞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說都說祝家有皇家玉壺,等到死總算見到,此生無憾了。宋秋風問孫長山說長山爺爺您說這是皇家玉壺,為什么祝家會有呢?孫長山放下玉壺拿起玉杯說祝家原本姓朱不姓祝,是朱德元帥的朱,也就是朱元璋的朱,祝家原本是明朝滁州的藩王,明朝末年逃到這里改姓祝,祝家在這里修建了房子,慢慢成了現(xiàn)在村子。清朝滿人追殺明朝皇室一直沒有放棄,那時候這里偏僻沒有被發(fā)現(xiàn),兩百多年一直如此,祝家人的身份直到解放后才被政府發(fā)現(xiàn),其實也算不上地主。宋秋風說祝家自己不種地嗎?孫長山說祝家給村里人勞力換租金,也就是給一斗地幫祝家種一斗地,平常幫祝家干活還給工錢,年三十還給大家分肉,所以過去村里人對祝家都非常感激。宋秋河說那他們給村民們分肉不是還要賠本嗎?孫長山說祝的錢都是從外面賺回來的。宋秋風說怪不得大爺您要幫祝家。孫長山說要不是祝家,恐怕我就活不到現(xiàn)在,是祝家救了我的命。宋秋風說大爺那您還惦記祝家的寶貝,為啥?孫長山說我惦記也就是想開開眼界,滿足好奇心,也沒想去要人家東西,只是時代變了,宋秋風說那一把大火燒掉都是不值錢的東西吧!孫長山說孫子,你真聰明,爺爺幾十年的智慧被你破解了,就可惜那些書畫了,都是真品,怪我沒保護好,可以說全是國寶。
宋秋風說現(xiàn)在這些還打算交個給國家嗎?孫長山說你是問我要不要吧?宋秋風說我這小聰明怎么能蠻的過大爺您呢!孫長山說活在世上誰沒點私心,我也不帶走,你找到的就歸你。宋秋風說長山爺爺您真好。孫長山說我還是喜歡聽叫我大爺。宋秋風大聲喊長山大爺。屋里哄笑一堂。
宋秋風把那一塊刻著字的刻板給孫長山,孫長山看不清用手摸,摸過說孫子,明天我看清楚了再告訴你。宋秋風說好,明天還聽您講故事。孫長山咳嗽著說好。宋秋風和宋秋河拿著古物,找不到可以藏匿的地方。擔心被人知道,有點兒惶惶不安。宋秋風問宋秋河說二哥我心跳的厲害,是不好的征兆嗎?宋秋河說得了賊該得的病。宋秋風說我們這是尋寶,不是賊。宋秋河說拿的不是自己家的東西,途徑不明確就是賊。宋秋風說好像真是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