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好東西,沒有錢寸步難行。
看到這乞丐給的六毛錢‘巨款’,想起一個人,和他說的那些怪話,我愣在原地,只覺得大腦一陣‘嗡嗡’的。
“等有一天,你身上就剩三百五十二塊六毛錢的時候,可以去城西象鼻弄……”
蒜頭鼻老頭的聲音,像魔咒般在耳邊索繞。
我從恍然中清醒過來,舉目觀望。這里是城西高鐵站,象鼻弄好像就在這附近!
我對這一帶并不怎么熟悉,翻出手機導航了一下,象鼻弄居然跟這兒只隔兩條馬路。
跟著導航,步行來到一條老舊的弄堂口。
看著‘象鼻弄’三個字的路牌,我覺得我已經(jīng)魔障了。
那個神神叨叨的楊武刀,究竟是什么人?
瘋子?騙子?還是傳說中深藏不露的高人?
我不悲觀,但也不是個盲目樂觀的人。
現(xiàn)在的我,不算山窮水盡,也相差無幾。
最主要的是,楊武刀說的話都應驗了。
我果然還是很倒霉,這樣霉運連連的生活,難道要一直繼續(xù)下去?
關鍵……我現(xiàn)在身上真就只剩下三百五十二塊六,和楊武刀說的一分不差!
“來都來了,那就去看看唄?!?p> 才走進弄堂沒多遠,我就再一次被驚著了。
這是這個城市為數(shù)不多的老弄堂,已經(jīng)沒有改造的余地了,弄堂不深,兩邊的建筑都是建國后,甚至還有解放前的。
把我雷著的,是一個堪比河東獅吼的女人聲音。
同時我也看到,巷尾一個穿著白色碎花睡裙,體態(tài)肥胖,盤著頭的中年婦女,正蹦著高的指著一間屋子罵街。
“真有個胖女人……”
我心里犯嘀咕,她該不會是傳說中的‘托兒’,是和楊武刀合計好了給我設局下套吧?
這個顧慮很快就打消了。
我還有什么???就算要割我的器官,那也不至于下這么大心思???
我才剛走過去,胖女人只瞄了我一眼,就不帶好氣的罵道:“小癟三,看什么看?”
我下定了心思,也不管她口出不遜,掏出錢包,拿出所有票子,想了想,又倒出兩個鋼镚,一言不發(fā)的遞給了她。
胖女人眼睛一亮,一把將錢搶了過去,仔細數(shù)了數(shù),斜視我說:“你是楊老頭的親戚?他讓你來替他交租的?帳頭倒是蠻拎得清的。加水電費剛剛好!”
我依然看著她沒說話。
估計她也覺得不自在了,轉身邊嘟囔什么,邊推開了隔壁一個房間的門。
“你剛才罵誰呢?!”我猛然抬高聲音問。
胖女人愣了一下,轉過身看向我。
我抬手斜向上指了指門頭:“你住這兒?挺近啊?!?p> “你什么意思?”
我說:“罵人不對,無緣無故罵人更不對?!?p> 胖女人臉色越發(fā)不自然:“你想怎么啦?”
我笑笑,沒吭聲。
這時,屋里又走出一人。
看到這人,我不禁眼前一亮。
這是一個十分高挑靚麗的女孩兒,看年紀也就二十歲左右。清湯掛面一般,五官精致俊俏,雖然穿著普通的居家服,但在我看來,有著一種另類的驚艷。
“媽,你干嘛呢?”女孩兒嘴上問著,卻是把胖女人往屋里拉。
我沖她笑笑,“你好,我叫三七?!?p> “三七?”女孩兒咧了咧嘴,“我還叫四六嘞!你找我媽干什么?”
我這會兒已經(jīng)大致了解了狀況,就說:“我是來替楊武刀交房租的,順便替他說一聲,他鑰匙丟了,你們要是有備用的,借我去配一把。還有……”
我兩眼直勾勾的看著胖女人,“你媽剛才無緣無故罵我……”
我是沒什么本事,但從來也不是個肯輕易吃虧的人。
女孩兒顯然很聰明,可到底還是年輕,見我直接‘點題’,而且眉眼間很有些‘不好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應對。
這時,反倒是胖女人做出了舉動。
她反把女孩兒拉到身后,低著頭,從我給她的鈔票里抽出一張十塊,連同兩個鋼镚一把塞給我,居然換上了一副旁若無事的笑臉,說: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我才想起來,剛剛電費算錯了,這錢退給你哈。你等下,我去給你拿鑰匙?!?p> 說完直接拉著女孩兒關門進屋,沒過大會兒,門開一條縫,胖女人把鑰匙遞出來,皮笑肉不笑的沖我點頭,“不好意思哈?!?p> 欺軟怕硬的主,到這個份上算是已經(jīng)低頭了,我也不會再跟個娘們兒計較。
拿鑰匙開了隔壁的門,進去一看,頓時覺得有些意外。
楊武刀看著跟個要飯的差不多,他家里雖然簡陋,但收拾的可挺干凈的。
除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和一個年歲比我爺都大的五斗柜,也就剩一張床。
要說唯一吸引我,就只有墻上的一個相框了。
那不是單幅的照片,而是像很多老輩人習慣的一樣,把許多相片拼放在一個大相框里。
我逐一察看完這些照片,做了個總結。
楊武刀也算是有故事的人,只是可能受過什么較大的刺激,后來精神變得有點不正常。
我這么說,是因為前邊一排老的泛黃的照片里,或單人照、或合影,里面都有一個相同的人物。
這人看年紀也就二十出頭,穿著算是那個年代比較時髦的,腰桿筆直,眼睛雖然不大,但炯炯有神,很有點英姿颯爽的意思。
這里是楊武刀的家,我對那蒜頭鼻的老頭印象又很深刻,所以肯定這個青年就是楊武刀本人。
至于為什么說他受過刺激,那是因為,除了這頭幾張照片,后頭的所有照片,在我看來,無論黑白還是彩色,年代雖然不同,但照片中的楊武刀都絕不是正常人的模樣。
有的歪嘴斜眼,有的怒目而視……還有一張最夸張的,照片里,上到七八十歲的老人,下到五六歲的孩子,全都一派正經(jīng),就只有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楊武刀,竟翻著白眼,吐著舌頭,看起來完全是一副吊死鬼的樣子!
我越發(fā)確定,他精神有問題。正常人就算性格再活潑,也不會做出那么多堪稱詭異的扭曲表情。
楊老頭說要我在這里住一宿……
我看看時間,這會兒回飯館也沒意思了。關鍵這會兒老板、老板娘也正忙,我去跟他們說退票的錢讓人偷了,只能是添亂。
我對楊武刀越發(fā)好奇,于是決定就按他說的,在這里睡一夜。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排隊也挺花力氣的,我早餓了。
好在胖女人在我的‘要挾’下,心虛的退了點錢,記得弄堂口不遠的地方有個賣包子的,怎么都能對付一頓了。
買完包子往回走,剛到巷口,猛不丁看見,一邊的臺階上,坐著個小老頭。
這老頭比楊武刀瘦,衣服比楊武刀還破,跟前放著個掉了瓷的搪瓷缸子,真就是個要飯的。
見他不說話,兩眼盯著我手里裝包子的塑料袋,我心說:得了,這段時間盡跟‘丐幫’干上了。
我說包子我不能給他,不然我自己就得挨餓。好在還剩幾塊錢,留著也派不上用,干脆全給他了。
錢放在他面前,老要飯突然沖我咧嘴一笑。
我嚇了一跳。他樣子可憐不假,但也很丑怪,這一張嘴,滿嘴就只剩上下兩顆錯開的黃牙,配上他有點神經(jīng)質的老臉,真有點瘆人。
我剛要走,老要飯的忽然沖我招了招手,“你,過來,我給你個好東西?!?p> 我本來不想管他,但他接著說了一句:“給你,救人的!”
說著,真把一件東西遞了過來。
我一看,這不就是一根自行車上的輻條嘛。
為了避免麻煩,我干脆接過來,轉身要走,卻又聽他含混的說:
“晚上聽到動靜,你就唱歌!我教給你哈……打雷啦,下雨啦,啞巴要娶媳婦兒啦……”
他只唱了兩句,突然猛地抬高了調門,用沙啞的像是鐵刷子刮鍋底的聲音大喊:
“記住,要下死手!不然你們全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