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抵達南山王府之際，消息就傳到了榮王府。
次日一早，顏夕還在熟睡之際，榮王殿下已經(jīng)下了朝，趕來南山王府與她一同用膳。他不忍心叫醒她，坐在書房內一邊看書一邊等候。一直到日上三竿，他才看見那人披散著長發(fā)，身著寬松的白袍，一臉懶怠地悠悠走來。
雨后的京都，陽光甚是刺眼，落在南山王府錯落別致的庭院里，更是賞心悅目。池塘里荷花含苞待放，碧綠的荷葉與粉嫩的荷花相映成趣，吸引翩翩的白鸛駐足流連。
“瞧，我扔得準嗎？”她看著自己打起的水漂，露出松快的笑容。
素秋見到了守在門口的封洛，神情千回百轉，最后，將一包剛熱好的蟹黃包往他手里一塞，轉身就走了。
“怎么一回來，就得罪素秋了?！鳖佅πλ?p> 封洛笑而不語。
推門而入，李慕宸已經(jīng)恭候多事。
“許久不見，殿下光彩照人。”
李慕宸看著她，只是陪笑，“前幾日還收到你上的告病帖子，今天竟就到京都，身體大好了嗎？”
“合著，中書那些問安的帖子都是你發(fā)的！”顏夕氣鼓鼓。
“怎么，有何不妥？”
“沒什么……”悶悶地答。若不是他那熱絡的請安帖，她還不至于提心吊膽在南城躲了這許久。
“昨日路過曼城，去了濟世營逛了逛，此次水患影響甚廣，我以為陛下會指派你去，不曾想，竟是易丞相主理?！?p> “陛下本有此意，只是幾位皇叔反對，折中之下才命易丞相主事。”
李慕宸順手給顏夕夾了一塊藕粉桂花糕，取了她桌前的杯子，倒上一杯燙了許久的羊奶。
“皇爺爺?shù)纳眢w越來越不好了?！?p> 他特意帶來的桂花糕甜而不膩，吃過之后齒頰留香，比顏夕吃過的任何一家都要好。新蒸的燕菜餃子，湯汁飽滿，皮薄餡嫩，品相和味道都稱得一絕。顏夕默默吃著，漸漸地，卻有些食不知味。
李朝隆安帝大限將至，她大約有印象。
“這些年，陛下待你好嗎？”
李慕宸想了想，“自父親逝世，我平日和幾位堂兄弟打架遛鳥，荒廢學業(yè)，皇爺爺教訓過幾次，后來見我屢教不改，覺得我不過是爛泥扶不上墻，便也不太待見我?！?p> “依我看，這些年他將你安放在是非之外，也算是保全了你?！?p> 李慕宸想起當初出使南疆前，隆安帝召見自己，在御書房里將東嵐國這些年在邊疆的部署，鄰國的情報，事無巨細地講了一宿。他想，隆安帝應該是疼他的吧。
“誠王如今還在圈禁？”
“是，得等曼城的事態(tài)穩(wěn)定一些，才有機會出來?！崩钅藉房聪蛩?，想起彭城的事，“陛下打算將梁家全家抄斬，作為彭城的交代?！?p> “率兵進彭城的可是凌王的人馬。”
“徐樂本是萍城的將領，雖說他一早就投靠樂九皇叔，可他畢竟不在九皇叔的麾下當值，且已經(jīng)被顏嬰當街斬首，陛下也不好追溯?！?p> 顏夕喝了口羊奶，淡淡的香甜奶味，精心處置過，沒有殘留旁的氣味。
“若是你來處置，你會怎么做？”
李慕宸抬眼，似是驚訝她會有此一問。
“宏王陳兵函谷，陛下也是圈禁在府，若不是有了后來的王綏一案，他如今依舊大權在握；南城傳出行刺之時，三王敢兵臨城下；如今老九動了彭城，竟然都能全身而退。我南山是越來越好拿捏了?！?p> 她雖語調平平，話中的怒意卻明顯。
李慕宸放下了筷子，“我進城的時候，遇見了顏瀟?！?p> 他轉移話題的嫌疑明顯，她卻還是被勾起了興致，“這個叛徒，提她作甚？”
“九皇叔這些年娶了不少名門望族之女，他的后院，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不輸前朝，顏瀟過得不算好?！?p> “她自己選的路，好與壞，與人無尤。”
李慕宸在京中數(shù)月，也聽到了不少消息，“梁德被人施以宮刑，一絲不掛丟在菜市口。清晨，圍觀的百姓認出了他，最終，他不堪羞憤咬舌自盡。”
“他得罪了什么人？”
“聽說是梁德將顏瀟舉薦給九皇叔?！?p> 顏夕不屑，“原以為梁德鐘情于她，在南城時便對顏瀟死纏爛打，想不到也……”她想了起來，饒有興致地看向李慕宸，問，“你以為是本王動的手？”
李慕宸埋頭吃飯。
顏夕卻不依不撓，“你別裝聾作啞。”回了京都不過幾個月，竟學著試探她。
“我也不清楚，有人在鼎閣里發(fā)了懸賞，顏瀟年紀輕輕，未必知道鼎閣?！崩钅藉废肓讼耄[晦地說。與梁德有怨，會在鼎閣里發(fā)懸賞的，除了顏夕，他一時還想不到誰。
“不怕與你說，南山王府雖然家大業(yè)大，鼎閣卻與我無關?！?p> 李慕宸倒是頗為意外，鼎閣這些年，囊括了黑道交易，消息網(wǎng)絡鋪陳遍布九州四國，若不是南山王府的手筆，有誰能撐起這么大的攤子？
“父親生前說過，鼎閣多年來雖然沒有與南山為難，卻始終身處黑暗，讓我們別淌渾水?！?p> 窗外，水榭旁掠過幾只白鸛，抖落的水滴打在花匠悉心裁剪的花圃上，花葉悉悉簌簌地顫動。假山旁的空中，映出一道彩虹。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窗外，放下手上的筷子，挪步至窗邊。
“從前沒覺得，南山王府的景致挺有趣的……”
“來人，闔府上下賞俸祿一年。”
南山王府的四周陳列了不少京都的護兵，為首的兵頭稱，曼城水患，已有難民鬧事，怕驚擾了王爺，故特意派兵保護。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不過是以保護之名，行監(jiān)視之實。如今，京都到底是變了許多，什么阿貓阿狗都敢出門叫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