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清輝,夜黑如墨。
金碧輝煌的東宮里依然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前廳中央的胡旋舞女正隨曲而舞。她們步態(tài)輕盈曼妙,羅裙飄飄,雙蝶似隨之翩然飛舞。
她們肌膚勝雪,嬌顏似火,眸光千轉(zhuǎn)百回,帶著勾人的媚,有意無意地盯著座上的人。
座上的人,一身貴氣,手抵著額頭,雙目輕閉,似在養(yǎng)神。他并未被眼前的香艷場景所吸引,連抬眼一看的興趣都未曾有。
身旁侍奉的公公見勢心領(lǐng)神會,便向那場上的舞女與樂班們做了個退下的手勢,場下的人跪完禮后便齊齊退出了大廳。
大廳瞬間安靜無聲,只剩下座上的人與一旁的公公。
“太子白日忙于政務(wù),想必是累了,不如奴才侍奉太子早些歇息吧?!?p> 太子江裴之這才緩緩抬眼,只見殿內(nèi)已無他人。
“小左?!彼紤械亻_口,聲音帶著些許沙啞。
“奴才在?!鄙砼越行∽蟮墓Ь吹貜澭呓嶂?。
“你可知那太傅之女秦嘉卉?”
小左迅速在腦海里搜尋這個名字,馬上眼睛一亮,慌忙回答:“奴才略知一二?!?p> “哦?”江裴之突然提了精神轉(zhuǎn)過頭看向小左。“你可知她可曾有婚約或心儀之人?”
“回太子,那秦家姑娘至今未許婚約,也未有心儀之人?!毙∽箜槙车鼗卮鸬?,根據(jù)多年他對京城各個府邸貴女的了解,收集這些情報,并非難事。
“本王覺得這偌大的東宮里,倒是顯得有些冷清?!苯嶂粗@冠冕堂皇的大廳,一時若有所思。
“太子的意思是?”小左很快領(lǐng)會到了江裴之的話中之意,朝江裴之機敏一笑。
“這東宮,是時候該有位太子妃了?!苯嶂酒鹕韥?,手向后背著,悠閑地環(huán)視著自己的寢宮。
“那奴才要先提前恭喜太子了?!毙∽笳~媚地上前向江裴之彎腰拜禮。
江裴之傲氣地暼了一眼小左,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腦海中想著那日夜晚在御花園與他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女,她靜如秋水,美如脂玉。
他竟是對她一見鐘情,以至于近日每每想起,總是心癢難耐,直想擁有。
他是大江國的儲君,未來的天子,只要他之所想,便勢在必得。
不過這次,他不準備強奪,他想讓她自愿做他的太子妃。
深夜,武安侯府。
江淵因懷有心事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失眠后的她披著外衣,走出了屋內(nèi),來到院子里。
她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陣陣晚風吹來,也還帶著白日里的熱氣。
她胳膊抵在石桌上,雙手撐著下巴,邊想著事情,邊靜靜地聽著晚風吹拂,蛙叫蛐鳴。
她發(fā)現(xiàn)最近自己總是有意無意地去關(guān)注榕與,腦海里總是不自覺浮現(xiàn)他的樣子,她不知自己身陷一種怎樣的狀況之中,所以擾得她心煩意亂,夜不能寐。
榕與此刻正在坐在屋梁上,望著院中的少女的一舉一動,看她此刻苦惱糾結(jié)的模樣,她似乎有心事。
他并不想去打擾她,只是坐在屋頂上遠遠觀望著,就像前世無數(shù)次面對她的喜怒哀樂,只能默默守在她身旁一樣。
他不準備去干涉,他以為這便是對她好。
江淵仿佛有了感應(yīng)一般,她突然起身向后方的屋頂望去。
只見榕與坐在屋頂上,正用專注的眼神肆無忌憚地望著她。
皓月當空,月下的少年滿臉清明,哪怕被她發(fā)現(xiàn),依然不知回避地看著她。
二人一人坐在屋頂,一人站在院中,就這樣靜靜對望著,不知時間,不知身份,仿佛總要在對方眼里探尋自己想要的東西。
江淵此刻心中的煩悶早已消散,一種新的情緒涌上心頭,她急需想找個出口。
“我想去你那里?!苯瓬Y突然開口,指了指屋頂。
榕與詫異了幾秒,便從屋頂飛身下來,來到江淵面前。
猶豫了幾許后,伸出一只胳膊,攬住了江淵的腰身,腳下輕點,便瞬間把江淵帶到了屋頂。
江淵站在屋頂,望著整座武安侯府,整座都城。
這是她從未以這個角度看過的都城,只覺得視角開闊,都城盡收眼底。此刻萬家沉睡,只有那一盞盞門前的燈籠在靜謐的夜里搖搖墜墜,發(fā)出溫暖的光耀。
整座都城被月色籠住,好似天宮,江淵對眼前所見只覺得新奇興奮,原來站在高處看一切,是這般不同。
當今天子是否也會在失眠時分站在皇宮的城墻上望著他的都城?
榕與見她腳下已站穩(wěn),便慢慢松開了攬住她腰身的胳膊,手中那溫熱的觸感也隨即消失。
但他并未與她拉開距離,而是保持著觸手可及的范圍,以確保她的安全。
屋頂?shù)木爸滤岩娏藷o數(shù)個夜晚,便也沒什么新奇之感。倒是他身旁的少女,一臉興奮地望著這座都城,目有星河。
二人并肩緊挨地站在屋頂,少女望著都城,少年望著少女。
江淵仿佛感覺到榕與在看著她,便轉(zhuǎn)過頭也回看著他:“榕與,我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p> 榕與點頭表示讓她問。
“你以前見過我嗎?”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江淵,她一直覺得以榕與對她的表現(xiàn)來看,就像他已認識她很久了一般。
榕與目中微有詫異,但很快便點頭回應(yīng)了她:“見過。”
江淵聽到他這個回答,便更加來了好奇心,連忙追問:“什么時候?”
“一百多年以前。”榕與認真地回答道。
江淵愣了幾秒,看著榕與的眼睛,他眼里異常清澈真誠,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
他眉宇間有一股化不開的眷戀之意。這種神情并非一日兩日能有的。
他的回答真真假假,讓江淵更加迷惑。
算了,這些都已不重要了,重要是她如今的確遇見了他。江淵在心底這樣安慰自己。
江淵小心地蹲下身坐在了屋頂上,榕與也跟著坐在了她的旁邊。
“想聽關(guān)于我的事嗎?”江淵轉(zhuǎn)過頭,一臉春明。
“你說,我聽?!遍排c盯著她絕美的臉龐,點了點頭,柔和地回答著。
那夜,江淵與榕與坐在屋頂上,在月光的籠罩下,她津津有味地與他講了一夜她小時候的趣事,榕與在一旁也聽得專注。
那是他第一次深入地了解眼前的少女,且是她向他主動提起。
越了解越覺得她是與前世不一樣的,卻越了解越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的那份歡喜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