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入藏
黑白子舉著火把看著那半截蛇身,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李居士,你竟然真的把這巴山蛇出去了?”只是李見心早已經(jīng)昏死了過去,卻沒有回答。
良久李見心才悠悠轉轉地醒過來,只是感覺自己渾身脫力了一般酸軟。轉過頭來,看見黑白子正坐在自己身邊,李見心說道:“那巴蛇真的死了嘛?”
“死了,都斷成兩截了?!焙诎鬃哟林蜕叩能|干說道。
“那就好。我剛進來便驚醒了這怪物,連一點反應都沒就直接被他吞到了腹中,廢了好一番勁倒是爬出來了。”李見心笑著說道,說著便從地上爬起來說道:“我們先回去吧?!北泐I著黑白子從那蛇洞里鉆了出去。
李見心隨著黑白子回到【兩儀觀】內,第一時間便去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只是洗澡的時候卻是感覺自己的身上好似長起了一些類似于角質的東西,摸上去頗為堅韌,好似和蛇鱗一般。
不細細地看起來倒是和尋常沒什么區(qū)別,自己莫不是要變成蛇了?李見心心中暗自驚疑。只是這一念頭隨即一出現(xiàn)卻是被李見心自己壓了下去,大概是和自己之前不小心咽下去的東西有關吧。李見心也不多想,渾然不知道自己竟然咽下了巴蛇的蛇寶,只是泡在水里放松下多日奔波的身體。
洗浴完之后,李見心正要辭行,卻是被黑白子拉著又住了兩日。李見心又提出辭行,黑白子又是挽留再三,李見心只得說出自己經(jīng)脈紊亂的事情,黑白子聞言便不再挽留,只是一定要陪著李見心進川,去送他一程。
臨行的馬隊前,黑白子正拉住李見心說話。
黑白子拉著李見心說道:“見心居士,你這次進藏后,倒是不曉得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了,本來還想多留你幾日的,好把酒言歡,奈何你實在有事,不敢多留?!?p> “天下之大,有緣便能相見?!崩钜娦男χf道。
“既然如此,那貧道便祝見心居士馬到功成?!焙诎鬃诱f著,塞了個小酒壺到李見心的懷里說道:“之前見心居士你幫我除去那巴蛇,貧道一直也沒什么表示的,只是草廬之中只有這‘猴兒酒’還算稀奇了,還望居士不要推辭。”
李見心也不推辭,接過那一小瓶‘猴兒酒’塞到懷里,怕了拍說道:“還是要謝謝道長幫我介紹馬隊,要不然我一個人可不知道怎么去大雪山呢。”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p> “那便不多說了,待我回來再來和黑白道長把酒言歡?!崩钜娦男χf道,隨即便翻身上馬了。
“那就一言為定?!焙诎椎篱L說道。
“一言為定?!崩钜娦恼\懇地答道。
“駕!”車隊慢慢地動了起來,李見心也揮手再三和黑白子道別。
車隊走的是川蜀進藏的路線,前一段路,李見心倒是順路。出了成都之后,空氣中的花椒味突然少了些許倒是讓李見心頗有些不適應了。隨著逐漸地進入密林,慢慢地也多了些靠山吃山的綠林好漢,只是尋常的劫道的,倒也不用李見心出手,大多是主人家出些銀子打發(fā)走了罷,一路上倒是沒遇到什么驚險的情況。
只是隨著離藏地越來越近,氣候倒是慢慢地有些冷了,光線也漸漸的強烈了起來。漸漸的樹林變成了灌木叢,又變成了戈壁,李見心這才真正意義上地進入到了大雪山的地界,到了昌都之后,李見心便和車隊分開了,牽著馬一個人踏上了尋找大雪山中的龍象寺的路程了。
大雪山所處的雪域高原陽光很大,李見心雖然進藏也頗有一段時間了,但也是有些受不了這般大的陽光。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牽著馬看到了一處小河,連忙牽著馬過去了,打開水袋,裝了滿滿的一袋,便坐在水邊吃著干糧,休息了一番??粗@不曾見過的藍天白云,吹著頗有些涼意的寒風,倒是頗有一番愜意,除了這頭頂?shù)奶枌嵲谑怯行╈拍俊?p> 李見心坐了一會,便遠遠地看到一個牧民趕著幾只羊往這邊來。李見心連忙用藏語喊道:“故康桑,龍象寺怎么走?”這是李見心唯二會說的兩句話,都是之前從車隊里問過來的。
那牧民將羊群趕到水邊,隔著小河看著李見心,用不太流利的漢化說道:“你是漢人吧?!?p> 李見心一聽這牧民會漢語,當下就更高興了,笑著說:“我是漢人,我想問下龍象寺往哪走?”
“你為什么要去那里?”
“為了救自己唄?!?p> “過幾天就快下大雪了,你現(xiàn)在去到不了的?!?p> “那雪什么時候停?”
“半個月或者一個月后吧。”牧羊人答道。
“那我現(xiàn)在就去吧?!?p> “隨你吧,你沿著這條路走,走過三百二十個瑪尼堆便可以找到龍象寺了?!?p> “扎西德勒。”李見心連忙雙手合十,微微欠身行了一禮,便拉著馬尋著,這牧民指路的方向走去了。
李見心牽著馬走了三天,漸漸地深入到了雪域高原的深處,慢慢的起了風雪,天色也是陰了起來,風聲嚎哭著夾雜著雪花向李見心裹挾而來。
要起大雪了,李見心想到了牧民說的話,正要牽著馬繼續(xù)前行。而手中牽著的馬兒卻是嘶鳴著不愿再往前走去,李見心見狀便摘下系在馬上的干糧之類的東西背在背上,放了馬自由,一個人往大雪山深處走去。
大雪茫茫,天色是漆黑的,李見心走在這風雪中有些喪失了方向感,他突然有些后悔,覺得自己應該和馬一起回頭的,而不是該往前走的,只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回頭的路了。
李見心站在原地躊躇了會,還是沒有回頭,因為回頭便是末路。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來的話,如果遇到同樣的天氣還敢不敢面對這樣的風雪。
他只能在這茫茫的雪地里走著,即使沒有了方向。到了最后他已經(jīng)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找到大雪山中的龍象寺了,他只是想走下去。
還好,李見心是個武者,還有著不錯的肉身修為,他雖然在冰雪中走了許久,但是沒有什么發(fā)燒發(fā)熱的情況出現(xiàn),他只是在大雪山里走著。
突然,他想起了一個故事,當你心誠的時候,必將得到回應。
李見心本來是不信這些的,只是走在雪地里看著白花花的一片,實在是有些晃眼睛,李見心便沉迷到【般若禪】的修行之中了,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著心經(jīng),腳下的一步步也越來越堅定。
李見心沒有像神佛祈禱,他只是走在這雪山中而已,走出了一份堅定的心安。
從廢功后的個人痛苦,再從秦嶺到長江看到的民生疾苦,李見心雖然堅強,但他的心是苦楚的。
他從更為痛苦的人身上獲得了些慰藉,但是卻給了自己更大的苦惱。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是為自己而痛苦還是為了別人而痛苦,或者這些痛苦便是時代的痛苦?
長江的風吹散了他的些許惆悵,卻是增加了一絲悲愴,只是感慨于長江東逝的悲愴。他擺脫了無數(shù)的的哀鳴的山魈,又匆匆見證了自己的一生,為了一飯之恩又斬掉了為害的巴蛇,這才走在了荒涼的戈壁上,進入到了大雪山深處,尋找著自己想去的地方。
當李見心在大雪山深處迷路了很久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還是那個倔強的人,還是那個明知道南墻在那還要撞過去的倔強少年,是那個被人逼在墻角欺凌還不肯服氣的少年,是那一個絕不肯在這里倒下的倔強少年。
自己已經(jīng)倔強到不肯回頭,倔強到不聽勸,也倔強到不會勸人。
李見心在這大雪中終于明悟了自己的本心。
他在武道上‘神’的一路上又邁進了一小步。
風雪還在下,李見心走了一天一夜,也默念了心經(jīng)一天一夜,找了一個雪堆,刨出個可以容納自己的坑倒是鉆了進去。
第二天,李見心推開身上厚厚的雪,翻身坐了起來,倒了點水袋中的水泯了下嘴唇,便塞起了干糧起來。
至于找不找的道龍象寺,對于李見心來說已經(jīng)不在乎了,因為他已經(jīng)慢慢地完成了心的蛻化。
李見心終于還是找到了龍象寺,當他走了許久之后,一抬頭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龍象寺的門口。
龍象寺并不是很大,只是好像是紅磚砌成的大房子一般,卻又是頗為莊嚴肅穆,大門的兩邊是大型的轉經(jīng)輪,風一吹便是在頌念著佛經(jīng)。門上的銜環(huán)獸首卻是一龍一象,李見心扣了三下門,便靜候著了。
當李見心默念完第二遍心經(jīng)的時候,龍象寺的大門便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青年的喇嘛,看著李見心倒是頗有疑問。
李見心見狀卻是雙手合十,用梵語說了聲:“南無阿彌陀佛。”
那青年喇嘛隨即也回了一禮,李見心從手里掏出照苦住持所寫的拜帖交給青年喇嘛說道:“在下乃是來求三脈七輪之法來解身上的苦痛的?!?p> “你且在這里稍等片刻,我去請住持過來。”那青年喇嘛磕磕碰碰地用漢文說著。
“多謝了?!崩钜娦碾p手合十道。
不消一會那青年喇嘛便是引著一個頗有威嚴,蓄著絡腮胡子的喇嘛走了出來,道:“這是我寺的住持舍空上師?!?p> “見過住持舍空上師?!崩钜娦墓笆值馈?p> “你既然是照苦住持介紹來的,那便在我龍象寺住一段時間吧。”舍空上師說道。
“多謝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