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二一五五的回憶
兩人在巷子里穿行著，接近著那座購物中心。而文溯星心中的疑惑，則愈發(fā)膨脹起來。
夢境使徒和夢境獸這些東西，在二一五五事件發(fā)生之前，是絕對不存在的，至少從來沒有浮現(xiàn)到人類史的表面。而現(xiàn)在，這個曾幾何時有著至少五千萬人口的大都市，有整整五分之四被夢境獸所占據(jù)，而根據(jù)遍布全國的獵人們的情報，整個世界，似乎也都是如此。
而那兩個人，兜帽人和長發(fā)女人，則似乎知道夢境獸和夢境使徒究竟源頭在何處。
他在腦中緩緩整理著他擁有的線索，把裹尸布寄給林語鶯的，是一個叫張與潮的人。而剛剛外面的兜帽人和長發(fā)女人似乎知道夢境獸躁動的原因，并準備趁機去把一個被稱為“大小姐”的人救出來。還有近期，官家，也就是星火計劃，會對內(nèi)區(qū)進行一系列調(diào)查。
星火計劃的事情和文溯星關(guān)系不大，但是那兩個人想要營救“大小姐”，官家是一個坎。很有可能這個被稱為大小姐的人，就是被控制在星火計劃的設(shè)施中。
如果文溯星能夠和這兩個人接觸一下，估計能夠獲得和夢境使徒有關(guān)的更多情報也不一定。
兩人走了不久，就進入了內(nèi)區(qū)。
內(nèi)區(qū)是夢境獸盤踞的地區(qū)，雖是這樣說，但是絕大多數(shù)夢境獸喜怒無常，內(nèi)區(qū)也像是一片叢林一樣，能否在這片區(qū)域活下來，全看這片區(qū)域的主人的心情。因而，也有不少組織經(jīng)常派出探險隊和調(diào)查團進入內(nèi)區(qū)搜集物資。
兩人遠遠地便看到了那購物廣場龐大的輪廓，而郝平疫的肚子，也適時地叫了兩聲。
“餓了？”文溯星瞥了他一眼“我這有壓縮干糧，找個有遮擋的地方吃吧?！?p> 說著，他四處掃視起來。
文溯星以前也沒怎么進過內(nèi)區(qū)，救齊鳩是他第一次沖進內(nèi)區(qū)。內(nèi)區(qū)的光景，果然和外區(qū)區(qū)別很大。
絕大多數(shù)店鋪都是完好的，沒有被人洗劫過的痕跡。而街上停著的車輛，也不像外區(qū)那樣斑駁。這里，看起來根本不像災(zāi)難之后一年時間的地方，反而好像是那個讓所有人都陷入瘋狂之后的幾個小時。
兩人徑直走到一家便利店中，旁邊的冷柜里面放著一排排整齊的盒飯與飯團。而前臺的保溫柜里，則是無數(shù)泛著金黃色光芒的油炸食品。
看到這些，文溯星感覺到熟悉，而又驚悚。
是什么，讓這些東西，經(jīng)過了一年，都沒有腐壞的？
郝平疫走到冷柜邊上，拿起其中一盒盒飯“誒，沒壞？邪門…”
文溯星走到柜臺后面，打開放著油炸食品的柜子，聞了聞，也皺起眉頭“謹慎一點，如果你不想吃壓縮干糧，吃貨架上的薯片就好…”
郝平疫看著那盒飯里泛著柔光的米飯、青椒炒干豆腐、糖醋小排以及醬燜豆腐油麥菜，吞了口口水“我想吃這個…”
“那你就吃，吃完在這便利店里待半個小時?！?p> “為什么？”郝平疫感覺有些奇怪“沒必要吧?！?p> 文溯星拎起貨架上的一瓶可樂，看了看生產(chǎn)日期“如果那個東西有問題，你吃完之后會拉肚子，在這解決。我不想帶著一個噴射戰(zhàn)士跑來跑去。”
郝平疫點點頭“那如果它沒問題呢？”
“我也要吃?！?p> 文溯星說罷，擰開可樂，灌進自己的喉嚨中，二氧化碳被從棕褐色的糖漿中釋放出來，猶如烈焰般灼燒著他的食道，糖分和咖啡因在那一瞬間沖進他的腦子，讓他自二一五五以來一直渾渾噩噩的大腦清靈起來。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接觸如此純粹的甜味的東西了，絕大多數(shù)甜味的食物，都被存起來，準備給面前的這個郝平疫做個買命錢。而今天，這口可樂，讓他突然回想起，二一五五時的光景。
那是他畢業(yè)后的第二年，跑到這座都市中，作為一個實習心理理療師，艱難地活著。
而二一五五年，四月初春，那個寒冷的晚上，他一如既往地站在出租屋的陽臺邊，仰望著天空的時候，突然，他看到了。
東北方向的天空中，一顆快得讓人驚詫的流星劃過天空，留下了一條，青綠色的光帶，如同一條將整個漆黑的天幕分割開來的筆直刀痕。
他盯著那道光，眼前的一切開始變得扭曲起來，漆黑的夜空被扭曲成了無數(shù)個色塊，這些顏色各異，斑斕五彩的色塊，在他眼前跳舞，一股劇烈的無力感讓他登時摔倒在地上，喉嚨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抓撓，想要將他胃里的一切都扯出來一般。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頭腦中的劇痛和昏脹讓他無法思考，手胡亂摸索著，卻只能抓住陽臺的欄桿。
那異常的光景摧殘著他的理智，即使他見過無數(shù)個因為虛擬現(xiàn)實、增強現(xiàn)實設(shè)備故障而出現(xiàn)類似心理、生理問題的病人，他也難以分析自己那時的癥狀。
混沌的時間，持續(xù)了不知多久，等到眼前的一切，又緩緩成像的時候，他爬了起來。
天空中，仿佛極光女神駕車登臨一般，橫亙著一片五色的光幕。整座城市，都變成了漆黑一片，唯一能夠照亮些什么的，除了天空中那耀眼的光輝，就是城市中那燃燒起的一片片火光。
飛機化作隕星，砸向地面，嵌進樓房之中，而列車也沖出了軌道，帶起一陣陣爆鳴。
那時他知道，人類，完了。
文溯星看著郝平疫心滿意足地吃完兩盒盒飯，等了十分鐘也不見他拉肚子，于是拿起一個盒子，掰開筷子，也不管里面有什么菜，一股腦地扒進嘴里。
他和無數(shù)大學生一樣，曾幾何時，嫌棄過學校的食堂，自然也嫌棄過這和學校食堂味道沒什么太大差別的便利店盒飯。
但是此時此刻，他只想吃這個。
他不想去燉那滿是獸臭和血腥味，咬起來仿佛要拽掉一排牙齒的狼肉，也不想就著清湯寡水的海鮮湯，吃著壓縮干糧?；蛟S，幾位老板辦的白事宴，的確給予了他的腸胃些許慰藉，但是酒精讓他的舌頭麻痹，他回憶不起那時的味道。
但是他吃著盒飯，能夠回憶起，文明逝去之前的味道。
郝平疫看著這個滿身陰氣的年輕人眼睛漸漸濕潤，嘆了口氣，坐到一旁“吃吧…吃吧…大家都不容易啊…”
文溯星扒完一盒盒飯，又啃了兩個炸雞腿，吃了一盒炸雞塊，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走，去購物廣場吧。”
“等等…我肚子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