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的百里氏,是僅次于王族之下的百年世家,每一代都會出一對驚艷絕倫的雙生子。
他們自幼便學(xué)習(xí)兵法謀略,出師之后也共事一主,而這一代的雙生子,一名風(fēng)吟,一名云聲。
雪域之所以能從一個大半土地都被白雪覆蓋的貧瘠之地,成為如今能蔑視它州的強盛之國,離不開百里世家數(shù)百年來的籌謀。
阿洛記起無相長老曾說過,若非這百里世家太過忠心,不能為中州所用,那不管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都會把百里世家拉攏到中州來。
只可惜百里世家對雪域太忠誠了,而中州也并不是非它不可。
阿洛又看了一眼那名女子,她似在與人交談,衣袖輕飛,周圍有一種淡雅出塵的氣質(zhì),卻不會給人一種拒之千里的感覺。
阿洛說,“她身上有種令人很舒服的氣質(zhì)。”
歲離道,“你以后會遇到她的?!?p> 阿洛嗯了一聲,收回視線,起身道,“走吧。”
歲離頷首,起身拂袖之間,茶水錢便留在了茶桌上。
歲離帶她去的地方是西市郊外的馬場,他們正停在一處馬廄旁,馬廄也出售一些草料和馬具。
歲離給她挑了一匹溫順的黑馬,在等待套上馬具的期間,歲離與她并肩站在馬場的一處山丘上,望著寬闊的草場。
看著放養(yǎng)的馬群,阿洛驚訝的問,“這是誰的馬場?”
歲離說,“這一處馬場是無相長老一年前送給我的私產(chǎn),作為我達成了中州與赤城十年互不侵犯之約的獎勵,對了,整座長風(fēng)之城都是長老的屬地?!?p> “這些事,長老不曾向我提起?!卑⒙宥紫律碜?,揪了一根草,扯成幾段。
“因為沒必要讓你知道,以后整個中州都會是你的?!?p> 阿洛呵了一聲,不做評論。
沉默了一會兒后,歲離說,“如果可以,你最好在一個月之內(nèi)趕回來,一個月后正好可以趕上十巫之祭,而且今年十巫都會親臨于此,十位少巫也會到場。”
阿洛驚訝的問,“這么急?無相長老與你去不行?”
“我只是天機少巫,而你是少巫之首,如果我沒猜錯,無相長老會在此次盛會上,將十巫之令授予你,向中州與九州宣布你……”他壓低聲音,慎重的說,“你將是下一位中州大巫?!?p> 昨晚,無相長老已經(jīng)告訴了他,阿洛早就是少巫之首,待考核任務(wù)完成之后,便會冠以長風(fēng)之姓。
一個月后的十巫之祭上,十巫會親臨于此,將十巫之令授予她。
若是他還有復(fù)國的野心,那便將所學(xué)的謀略使出來,別枉費了這七年的陪伴。
阿洛聽到歲離的話,輕蹙眉頭。
她感覺自己正面對一個非常被動的局面。
無相長老在中州的份量,比她想象中還要重。
毫不夸張的說,他說過的話,能被奉為預(yù)言。
他說她一定會成為大巫,一統(tǒng)大荒。
卻沒有問過她愿不愿意。
至少,現(xiàn)在的她不愿意。
這時,馬廄的伙計將那匹已經(jīng)套上馬具的黑馬牽了過來,恭敬的將韁繩奉上。
歲離拍了拍黑馬的身體,帶著它走了幾圈,對阿洛鼓勵的說,“上去試試吧?!?p> 阿洛看了一眼溫順的黑馬,在歲離的幫助下,踩著馬蹬騎了上去。
騎上去后,歲離拉著韁繩,帶她在草場上走了一段路。
過了一會兒,侍從為他牽來了另一匹黑馬,他將韁繩遞給了阿洛,含笑的說,“慢慢學(xué),不要著急。”
阿洛頷首,“好?!?p> 待到日落黃昏時,阿諾才掌握了一點馬術(shù),歲離將黑馬交給了馬場的侍從,和身心俱疲的阿洛漫步在西市的街頭。
夜幕已經(jīng)降臨,華燈初上,街道兩旁都掛上了火紅的燈籠,耀燁如白晝,商鋪高樓之中人聲鼎沸,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紅樓之上,一身紅衣的少年捻起玉碟上的紅棗糕,剛要送入口中,余光便看到了街口的兩道白色人影。
他瞇了一下眼睛,將紅棗糕丟給身后的侍從,吩咐道,“爺出去一趟,尋得機會,引開天機少巫?!?p> 這邊,一路無言的兩人,在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了質(zhì)子樓附近。
阿洛看了一眼紅樓,想到白天的那個紅衣少年,腰間的玉佩又發(fā)燙了,燙的她在心里直跳腳。
阿洛用靈力壓制著無字書滾燙的氣息,靠在街邊的柳樹下,對歲離道,“這個丘澤質(zhì)子白馬,有什么特殊之處嗎?或者說,他的出身與中州有關(guān)?”
如同雙生之瀧西與歲離,他們是尚姜部落的族人。
既然這位丘澤質(zhì)子白馬能被無字書看上,那沒準(zhǔn)就與十巫氏族有關(guān)。
雖然她也沒搞懂無字書究竟是干嘛的,現(xiàn)在歲離跟著,她也不好打開看一下。
柳樹下的白衣少女清麗脫俗,眉眼精致,雙目猶似一泓清泉。
歲離拂開幾根垂在她身前的柳枝,站在她身側(cè),一陣少女淡淡的幽香傳來,他忍不住翹起嘴角。
這是他陪伴了七年的姑娘??!
從稚齡到及笈,他伴著她一起長大,成如今這般動人的模樣。
明明是最不忍舍棄的青梅竹馬之情,而自己卻要利用她來達成所愿。
他心里生起一絲略帶愧疚的憐愛,想了想那位并不值得他多接觸的質(zhì)子,語氣有些怪異的說,“沒什么特殊之處,他并沒有十巫氏族的血脈,不過,長得太漂亮了這一點,算嗎?”
難不成阿洛看上了他?
要是阿洛出山第一天就陷入了愛河,那無相長老得有多生氣!
若非長老活了三百多年,他還會以為阿洛是長老的女兒。
聽到歲離的說法,阿洛心想,無字書沒有靈智,應(yīng)該不是舔顏,隔那么遠,她都沒看清臉,封在火鳳玉佩里的無字書又怎么知道。
所以,還是得從他的身世入手。
還得先找個地方,看看無字書里究竟多了什么。
思及此,阿洛用食指點了點他的肩膀,“我餓了,還有,我今晚住哪里?”
歲離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是在馬場吃過了?你飯量有這么大?”
阿洛眼角一抽,好吧,她忘了。
“那我住哪里?”
“天機宮在十巫臺,夜已深,城門已經(jīng)落下,而我的別院已經(jīng)征用給雪域使臣住了,所以……”
阿洛拍了拍他的肩膀,略有些同情的說,“你也無家可歸了是吧?”
歲離面無表情的說,“我早就無家可歸了。”
阿洛聽他的語氣,突然想起他的故國南詔早就覆滅了,便有些訕訕地說,“抱歉,提到了你的傷心事?!?p> “阿洛,不管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的家,是在長風(fēng)禁地。”
他突然張開雙臂,上前一步抱住阿洛,在她怔愣的時候,語氣激動的說,“能和你認識,我很高興。”
話剛說完,不等阿洛有所動作,他就已經(jīng)松開了她,恢復(fù)成了翩翩公子與世無爭的形象。
阿洛被他剛才的動作搞懵了,后知后覺的摸了一下被他衣襟上紋路蹭到的臉,有些發(fā)燙。
她對歲離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動作真是大膽,以前,他都不敢這么對我。”
歲離知道,“他”指的自然是七年前的那位,自愿為公子羽良續(xù)命而血祭的瀧西。
他握緊衣袖中的拳頭,語氣生硬的問,“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比不上他?”
阿洛不明白他為何會執(zhí)著于這個問題,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你們沒有可比性?!?p> 呵,沒有可比性嗎?歲離閉了一下眼睛眼睛,又問,“那你……為何忘不了他?”
阿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我遇到他的時候,我四歲,他陪了我六年。我遇到你的時候,我十歲,你陪了我七年,甚至?xí)??!?p> 歲離眼里有一絲欣喜,正欲開口,突然,她話鋒一轉(zhuǎn),“但是,如果沒有遇到你,他便會一直陪著我?!?p> “因為你,我失去他了?!?p> “這是他的選擇,我不怪他,所以我只能遷怒你,而你又是他期盼了多年的血親,所以我只能對你視而不見,你明明知道,又何必與我有交集?”
歲離面無表情,面具下的眼睛暗淡無光,他抿唇,看著眼前咄咄逼人的少女,開口道,“因為我是他的兄弟,所以你就算清楚我對你的想法,也知道我一直以來的目的,哪怕我也從未遮掩過,你也視而不見?!?p> 眼前的少女冷眼看他,他心口一疼,喃喃道,“有時候,你比無相長老殘忍多了?!?p> “他授予我為天機少巫的時候,明確告訴我,我和兄長都配不上你?!?p> “他說能配上你的人,是英雄?!?p> 說到這里,他嗤笑的說,“英雄?真是可笑!世間哪有英雄?”
阿洛眉頭一皺,冷聲道,“別說了?!?p> 聽到她的話,歲離扶了一下面具,面無表情的說,“好,既然你不想聽,那我便不說了?!?p> “再也不提起?”
“那你也不會提起他了?”
“……”她自然做不到。
瀧西之死,是隔在她和歲離之間永恒的天塹。
歲離見她沉默,嗤笑一聲,“你自己都做不到,怎么能要求別人呢?”
阿洛翻了一個白眼,“呵,牙尖嘴利?!?p> 歲離彎起嘴角,輕笑道,“我就當(dāng)你在夸我。”
阿洛覺得自己都要起雞皮疙瘩了,趕忙推了推他,“隨便你,我困了,快點去找個地方睡覺!”
“好?!?
棠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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