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嵐王國,東境,高石郡。
陰郁的烏云讓天空渾濁一片,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感鋪面而來,隨著冬日步步逼近,如今的溫度已經(jīng)變得非常陰冷,寒風將翠綠的旗幟揚起,發(fā)出“呼呼”聲響,反而顯得四周更加寂寥。
這是一只六千五百人的大軍,此時正浩浩湯湯行走于荒原之上,前往東境邊緣的西斯維爾領。
這正是江北岳的部隊。
自從兩日前他們得到了東境大潰退的消息之后,便加快了行軍的速度,終于在今天抵達此處。
江北岳披著厚實的鎧甲駕馬領在部隊的最前方,左右分別跟著一身輕甲的爛牙和穿著風嵐標準上級騎士鎧甲的古雷迪爾。
江北岳望著遠方,慵懶的打了一個哈欠,轉身對著爛牙問道:
“咱們距離那個西斯維爾領還有多遠?”
“我怎么知道,上次來這里我還沒滿八歲?!睜€牙撇嘴,表示自己也并不知情。
江北岳微微咂舌,一旁的古雷迪爾見狀立馬說道:“大人,保持現(xiàn)在的速度,預計在今天下午就能夠抵達西斯維爾?!?p> “哦,”江北岳聞言微微點頭,嘴角翹起,“那看來不遠了啊?!?p> 江北岳率領的這支部隊可并不知道江北岳的本領,他們本就是受風嵐王之命才服從江北岳的命令,雖然作為風嵐的職業(yè)軍人他們并沒有對此產(chǎn)生任何異議,但是江北岳仍然能夠從他們的眼神之中看出,這些戰(zhàn)士在內(nèi)心深處并沒有徹底認可自己。
這并不能強求,軍隊與將領總需要時間的磨合——而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可以極大的加快這個速度。
所以江北岳心中竟然有一絲想要快點沖上戰(zhàn)場的欲望,說來好笑的是,此時他心底的感覺就和十幾歲的時帶著七八號人打群架的感覺一樣。
本質沒錯,只不過戰(zhàn)爭這場“群架”的規(guī)模和嚴重性要多得多。
……
風嵐東境,高石郡,西斯維爾領。
這個屹立于風嵐邊境的強大領地宛若一座軍事要塞,二十米高的城墻讓他在無數(shù)領地之中脫穎而出,這得益于其重要的地理位置,所以在其最初建城的時候,就是依照足夠抵御數(shù)萬大軍的標準建造的。
因此,在如今混亂的東境之中,西斯維爾領成為了最為安全的幾個地方之一。
由于軍事化管理政策,西斯維爾領內(nèi)教會的影響力極低,所以在戰(zhàn)爭爆發(fā)之后,領地內(nèi)并沒有出現(xiàn)巨大的矛盾沖突。
不過與之相對的,此時西斯維爾領幾乎抗著最大的外部壓力——他需要面對那數(shù)萬教會大軍。
這股龐大的壓力凝聚成一股實質的壓抑,籠罩在整個西斯維爾領之中,如今在領地內(nèi)每一戶人家都緊閉門窗,駐軍的士氣也飄蕩不定,那東境之外的教會軍隊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打來,那數(shù)萬人的威脅時時刻刻都懸浮在眾人心頭之上。
此時,西斯維爾領主府。
這里是一座名副其實的要塞,城墻上幾乎站滿了衛(wèi)兵,防衛(wèi)嚴密到連只鳥都飛不進來。
如今,要塞內(nèi)部,某處臥室之內(nèi)。
菲利斯呻吟著,他茫然的睜開了雙眼。
映入菲利斯眼簾的是一片暗灰色的屋頂,他意識到自己此時正躺在一張溫潤綿軟的床榻上。
“呃……”菲利斯雙眼空洞,一時之間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的記憶仍然停留在戰(zhàn)場上向著洛里安沖鋒的那一刻,他想要說些什么,卻又發(fā)現(xiàn)自己喉嚨沙啞干渴,難以發(fā)出聲音。
他掙扎的撐起自己的身體,胸口卻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軀上纏著的繃帶。
而這時房間的大門恰恰被推開,一個穿著墨綠色長衫的短發(fā)中年人和一位醫(yī)生模樣的老者走進了屋子。
而二人剛好看見了掙扎著想要爬起的菲利斯。
墨綠長衫的中年人微微一愣,一旁的醫(yī)生則微微一驚,連忙說道:“大人,您還不能亂動!”
菲利斯眉頭微顫,看向兩人。
那位醫(yī)生菲利斯并不熟悉,但是墨綠長衫的中年人卻是老面孔。
菲利斯用著沙啞干澀的聲音驚道:“西斯維爾領主……”
墨綠長衫的中年人快步走到菲利斯床邊:“風嵐保佑,您命不該絕?!?p> ……
羅爾德·西斯維爾以領主的身份向菲利斯講述著這些天發(fā)生的一切。
菲利斯自從與洛里安一戰(zhàn)后便昏迷不醒,自然不知道東境大潰退的事情,當羅爾德·西斯維爾將一切告知菲利斯之后,菲利斯的雙眼猛然瞪大,他內(nèi)心似乎不愿相信這一切,然而羅爾德領主絕不可能欺騙他。
“您是說……”菲利斯喝下一口侍從遞來的茶水溫潤喉嚨,“安瀾河已經(jīng)失守,教會軍已經(jīng)長驅直入……”
“沒錯,”羅爾德微微點頭,神色肅穆,“這次后退并不是軟弱之舉,維恩副官率兵斷后,以戰(zhàn)死沙場為代價,換來了您和無數(shù)戰(zhàn)士的性命?!?p> “維恩……”菲利斯眼眸顫動,緊握的拳頭上暴起青筋。
維恩跟隨了菲利斯十幾年,二人不知并肩面對過多少次血戰(zhàn)。
盡管菲利斯知道,只要他們還緊握長劍奔波于戰(zhàn)場之上,那么二人無論那一天逝去都并不意外。
菲利斯本人為自己心理準備已經(jīng)足夠,然而當這一天真的到來,菲利斯便忽然感到一陣恍然。
菲利斯眉頭緊鎖,咬緊牙關:“活著撤回西斯維爾的有多少人?!?p> “七千三百人?!?p> “損失可真大……”菲利斯嘴角微微抽搐。
“依照探子的消息,教會軍至少還有四萬多人。”
菲利斯瞇起雙眼,“我們只有這七千三百人嗎……”
“西斯維爾領的一千余人任您調遣,”羅爾德微微躬身,“我也派出信使聯(lián)系高石郡其他領主,預計能夠在聚集至少三千余人?!?p> “那也只有一萬多人……”菲利斯清楚的知道這些人遠不夠擊潰教會軍,不談人數(shù)上的差距,光是那個怪物——那個教會的“圣者”就足夠他們吃一壺的。
要不是洛里安的存在,教會的軍隊絕不可能這么輕易的跨過安瀾河。
菲利斯永遠也忘不了從洛里安傷口之中沖出的黑色濃汁與骯臟的腫瘤快,那股恐怖的,令人絕望的,仿佛來自深淵的氣息令他至今感到一陣反胃。
那個圣者,絕不屬于人類。
“不夠……”菲利斯搖頭,“這樣不可能擊潰他們……”
菲利斯思索著,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下一步該怎么做。
而就在他苦苦思索的時候,腦海之中忽然劃過了一道精光。
他想起了風嵐王對自己曾說過的話。
此次菲利斯的任務是死死拖住敵軍,不要讓他們攻入風嵐,而隨后,風嵐中央將會派出援軍,一位無比強大的戰(zhàn)士將會親臨前線,那可能是扭轉戰(zhàn)局的關鍵之一。
那位戰(zhàn)士叫什么來著?
菲利斯的腦海一時間忘記了那個戰(zhàn)士的名字,那是一段簡短的,罕見的,詭異的音節(jié)——
忽然,“當當”敲門聲傳來,打斷了菲利斯的思緒。
菲利斯與羅爾德領主同時看向門口。
“進?!绷_伊德開口。
大門被推開,一個滿頭大汗的士兵快步走進房間,他喘著粗氣,急促的開口:“大……大人……”
羅爾德微微皺眉,“冷靜,發(fā)生了什么?”
士兵吞咽口水,“大人,一只大軍來到了西側大門前!”
“什么???”羅爾德與菲利斯同時驚呼一聲。
羅爾德上前一步,神色難看,“是教會嗎???”
士兵看著羅爾德陰沉的面色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后退一步,連忙開口:“不……大人……”
“不是教會?”羅爾德眉頭微皺,“那是哪里來的人?”
“大人,是援軍!”
羅爾德一怔,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喜色,“援軍……是高石郡各領的部隊嗎!”
“不,”士兵搖頭,“他們來自中央。”
“中央?”羅爾德一愣,“是那位將軍的部隊?”
士兵面露難色,“額,不是將軍…”
“嗯?”羅爾德一愣,風嵐中央的大軍向來是由五位最高將領帶隊,風行者菲利斯便是其中最強的一位,這回若不是最高將領率軍隊前來,那又會是誰?
“他們領隊叫什么名字?”
“大人,”士兵也一臉茫然,“他自稱江北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