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進入夏天的第一個節(jié)氣——立夏。
根據(jù)大慶國的習(xí)俗,在立夏的前一天,他們需要煮雞蛋,煮的雞蛋又叫做“立夏蛋”。人們希望營養(yǎng)豐富的雞蛋,能讓人保持健康強壯。
昨天一早,如意便吩咐下人用上好的茶葉來煮雞蛋,放在午膳時食用,等雞蛋煮好后,趁熱取出,倒上好酒,再撒上些細鹽,甭提多好吃了。
紅藥和陳子苓一人吃了有五個之多。
她們兩個甚至還在雞蛋殼上畫出各種圖案,像小孩子一樣“斗蛋”,比誰厲害。
立夏的京城,天氣溫度已可以用炎熱來形容,人站在外面,烈日當頭,不一會兒便會覺得渾身像被碳爐炙烤了一樣,又熱又燙。
天空很藍,萬里無云,寥廓的天空中,獨獨掛著一顆耀眼的火球。
一陣風(fēng)吹來,帶來的不是令人期待的涼爽,而是讓人愛恨交加的熱浪。夏天的風(fēng),總是帶著它特有的溫度來到人間,給予人們熱上加熱的體感;冬天的風(fēng)亦是如此,帶著它特有的溫度來到人間,給予人們凜冽刺骨的體感。
中午時分,陳子苓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拼命地給她扇扇子,可她還在不停地喊熱,后面直接一點坐相也沒有了。
“好熱啊,九齡表哥還沒到嗎?”陳子苓有氣無力道。
坐在上座的陳孔德看著孫女額頭上的涔涔汗水,他不由自主地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更大的汗珠:“快了,快了,你姑姑說大概這個點就能到?!?p> 坐在右邊第一個座位的如意輕聲斥道:“子苓,坐好?!?p> 陳子苓不情不愿地把伸長的雙腿收回,放在椅子兩邊扶手上的小手也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并攏的大腿上,表情卻是充滿了無聲的抗議。
一刻鐘后。
“爺爺,娘,是不是你們記錯了時辰啊?”陳子苓略帶煩躁地看向陳孔德和如意。
外面的熱浪一波又一波地涌進大堂內(nèi)。
坐在陳子苓旁邊的紅藥,時不時地抬起胳膊擦擦臉上的汗,身上早已濕漉漉地,渾身上下黏糊糊,甚是不舒服。
大堂內(nèi)的每個人的臉色都因酷熱難耐而變得紅潤起來。
“爹,你看要不要散了吧,等九齡來了,下人通知我們之后再出來迎接他,可好?”如意看向神態(tài)威嚴的陳孔德,態(tài)度謙遜有禮道。
“也罷。就依你說的辦吧。”陳孔德淡淡道。
就在一行人剛要起身離開時,就聽下人滿頭大汗地跑來,氣喘吁吁道:“老太爺,少夫人,蘇公子來了?!?p> “快快讓他進來?!标惪椎录泵ζ鹕?,朝外面而去。
“外公——”人還未到,大家就先聽到了一聲親昵的稱呼,只是這聲音略顯急促而無力。
“哎喲,熱壞了吧,我的好外孫?!?p> “是啊,沒想到今天竟然這么熱?!本琵g一邊笑著應(yīng)道,一邊擦著從額頭上不斷滾落的汗珠。
“等了那么久還沒到,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如意笑著說道。
“讓外公,舅母,還有表妹都久等了。我本來是可以準時到的,誰知道天氣太熱,我那匹馬中途給熱的差點中暑了,不敢趕得太快,所以這才耽誤了時辰?!?p> “真是不容易啊,那匹馬現(xiàn)在怎么樣了?”陳孔德關(guān)心道。
“沒什么大礙,主要是又熱又渴才會這樣,我已經(jīng)讓管家牽到?jīng)隹斓牡胤饺チ耍煤玫仫嫀紫滤陀只謴?fù)精力了。”
“這天氣,不僅人遭罪,連動物也跟著遭罪?!?p> 一行人又重新回到大堂內(nèi)坐下。
九齡一坐下,便端起茶幾上的涼茶猛喝一通,一盞喝完,又倒?jié)M一盞,如此往復(fù),足足喝了兩壺涼茶。
陳子苓被九齡弄得咯咯大笑:“表哥,你就像一頭大水牛,咕咕喝個不停。”
如意笑嗔道:“這孩子怎么沒有一點尊卑大小呢,什么話都說?!?p> 陳子苓不滿地撇了撇嘴,然后說道:“娘,你就是太迂腐了,表哥又不是外人,自然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了。藏著掖著的多不好啊?!?p> 九齡笑著附和:“表妹說的對,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們之間沒有那么多的規(guī)規(guī)矩矩?!?p> 陳孔德笑著說:“如意啊,九齡說的也對,你對子苓不要管的太嚴了,這些規(guī)矩啊,讓子苓拿出去對付外人就行了,在家里,怎么舒坦怎么來?!?p> “還是爺爺說得對?!?p> 紅藥坐在那兒,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對面的九齡看,越看越覺得似乎在哪里見到過,可她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九齡看向?qū)γ姹砬橐苫蟛唤獾募t藥,內(nèi)心感到無比的震驚和不解,他故意往她這里瞄上一眼,然后又動作流暢地看向面色紅潤的陳子苓道:“許久不見,子苓表妹出落地越來越亭亭玉立了?!?p> “表哥,你瞎說什么呢。”陳子苓覺得不好意思,羞怯道。
紅藥繼續(xù)盯著九齡發(fā)呆:為什么對你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呢?為什么卻又回想不起來呢?
九齡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頭皮發(fā)麻,心臟砰砰直跳,他認出她了,卻又得裝作安之若素的樣子來,害怕被人看出異樣。
自從五月份看到過她兩次,一次是在集市上,她著一身嫁衣出現(xiàn)在面人老板面前,一次是在一個亭子里,她著一身藍綠色衣裙,渾身上下濕漉漉地,然后又奔進大雨中,再也不見身影。
從那以后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以為她去了別處,如今為何會出現(xiàn)在外公家里呢?九齡對此感到深深地不解,卻在看到當初那個沖進大雨令人心疼的女孩,如今身體恢復(fù)的非常好,不知為何,九齡卻感到內(nèi)心松了一大口氣。
但很快,他又開始擔(dān)憂這個“女人”的出現(xiàn)會給外公家里帶來災(zāi)難,他雖然心疼這個孤苦無依的幽魂,卻又無法讓她繼續(xù)留在這里。
為了親人的安全考慮,九齡只能想辦法讓她自愿離開陳府。
九齡知道,現(xiàn)下并不是找紅藥開口挑明的好時機,一旦他把自己看到的景象說出來,難免會讓外公他們受驚,甚至有可能會把事情傳到外面。
萬一事情鬧大之后,再傳到皇上那里,到時難逃一劫,外公極有可能會被判個欺君之罪,畢竟在大慶國的律法里面,若是誰家出現(xiàn)異世之人,必須上報朝廷,然后由他們派專人過來降服;若是這件事被其他人看到,到時便說不清楚了。
但這條律法有一個錯誤,因為并不是每一個平凡人都能看見異世之人,更別提每戶里面至少有一個人能看見了。
所以,這條律法可以把它當成一條擺設(shè),卻也必須認真對待,一旦真正發(fā)生了,所有的解釋權(quán)都將歸皇家所有。
九齡思索片刻,心道:趁現(xiàn)在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趁早悄悄讓她離開陳府便是最好的決定。
九齡下定決心之后,便開始琢磨找她談判的時間。
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從中可以看出他的內(nèi)心其實對紅藥還是存在著極大的恐懼的,畢竟她是一縷幽魂,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類。
也就是九齡的這一次自以為是的決定,讓他后悔了終生。
“娘,今天是立夏,我們是不是可以喝上一杯冰鎮(zhèn)的酸梅湯啊?”陳子苓滿含期待的目光看向如意道。
“有,我今兒一大早就讓下人去集市買了,等午膳過后,你們幾個都有份兒?!比缫庑χf道。
冰鎮(zhèn)酸梅湯?那是什么東西?紅藥腦海里頓時起了數(shù)個問號。
紅藥看向大家開心期待的眼神,心想:應(yīng)該是個好東西。這么一想,紅藥也有些期待起來了。
“那我可不可以不用稱重了???”陳子苓問道。
“這是歷來的習(xí)俗,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不能變?!比缫庖槐菊?jīng)道。
唉,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要免不了“稱人”的活動;想想小時候,四腳朝天地躺在籮筐里,然后再吊在秤鉤上稱重,覺得甚是有趣,可越來越大后,看著大樹上掛著的一桿秤谷子用的大秤,雙手拉住秤鉤,兩腳懸空,就覺得有些滑稽可笑,不過,看小孩子稱重依然是一件樂死不疲的事情。
到了用午膳的時間,陳孔德、九齡、如意和陳子苓四人圍著桌子而坐,此時,桌子邊再沒有擺出一個空蕩的椅子和一副碗筷放在那兒。
陳孔德的老伴兒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陳啟明長年在外地做生意,所以兒媳也就跟著去了,后來兒媳產(chǎn)下兩個孩子,一兒一女,也都留在了外地,平時不著家,只有過節(jié)過年的時候才會帶著妻兒從外地回來。
小兒子陳天啟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專心在家里搞醫(yī)術(shù),后來娶了一妻,生下陳子苓。
陳家雖然是有德有名的大戶人家,有田地上百畝,光每年的糧食收成都是一大筆不菲的資金,這還不算陳啟明長年在外做生意賺的錢,再說開藥鋪的事情,雖然沒有為陳家賺了多少銀子,卻為陳家贏來了不少的好名聲。
但陳家的兩個兒子并沒有像當下有錢有勢的人家那樣,娶了好幾房小妾,陳家的兩個兒子皆是娶了一房,而且夫妻感情也非常和睦,并沒有因為人丁單薄而發(fā)生過爭執(zhí)。
這在大慶國確是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也因此而被別人笑話,但兩兄弟都沒有放在心上,而是過好自己的日子。
紅藥坐在閨房,看著桌子上的菜肴,一盤涼拌黃瓜,一盤五香醬牛肉,一份米飯,再加一杯冰鎮(zhèn)酸梅湯,菜色簡單,卻十分適合夏日的選擇。
她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厚度均勻的牛肉片,放進嘴里細細咀嚼。
在今天之前,就在昨晚,她還和陳家人一同坐在桌子旁共進晚膳,快到結(jié)束時,陳孔德看著她說,明日他的外孫將會在府里住上幾日,所以這段時日她將不能與他們再一同用膳了。陳孔德怕紅藥傷心難過,便將這么做的原因也告知了她。
陳孔德能看見異世之人,只有陳府的人知曉,哪怕他的外孫也不知道陳家有這個秘密。而紅藥生活在陳府的事情,也只有陳府的人知曉。
而這件事情切不可外傳,所以,除了陳府的人之外,不能告訴任何人。
如果這時還跟往常一樣在桌上添一副碗筷,恐會讓人起疑害怕。
紅藥心里很受感動,陳孔德一家人全都拿她當親人對待,平時對她甚是疼愛,而她自然也不愿意給陳府添麻煩。
雖然獨自一人用膳,紅藥一點也不覺得孤獨,反而十分愜意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