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馮正星感覺像是睡了好長時間。緩緩醒來,眼前漆黑一片,這是一間不足半丈寬窄的小屋子,沒有床鋪,身下是一張不知是什么獸類的皮毛。
敲擊墻壁發(fā)出的聲音表明,這應(yīng)該是一處地下密室,密不透風。
撫摸著仍在隱隱作痛的后頸根部,馮正星漸漸記起了之前發(fā)生的事。
近幾天發(fā)生的事令他憂心忡忡,他知道,這麻煩肯定還會再來。那日二哥用秘術(shù)驚走了黑衣人,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該如何了卻還不得而知。
此刻他正看著老師留下的書籍。
有人在敲窗子。借著燈光,大林子正在敞開的窗口沖他打著手勢。
大林子比馮正星大五歲,雖然年紀相差,卻是最為要好的伙伴,對好朋友自然不能怠慢。
馮正星來到屋外時,卻見大林子已走近靠院墻的廂房門口,正神秘的示意他過去。他略感奇怪,但也沒有多想就循著林睿的身影進入了廂房。
這是一間堆放雜物的倉房,如果不是取放雜物平時很少有人進來。剛進門,一股刺鼻的霧氣迎面而來,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后頸上被重重的一擊便失去了知覺……
不用多想,肯定是騷擾馮家的那伙黑衣人干的,但大林子摻和進來,卻令馮正星始料不及,否則憑他的謹慎,還不至于這么容易就著了道。
一絲疑惑陡然自心底升起,林睿的面容和身影怎么感覺有些奇怪,哪里不對勁呢?
一陣窸窣的聲音打斷了馮正星的思緒,有人在開門。
門開了,一個瘦弱的黑衣人走了進來。馮正星見過,黑衣人第二次來馮家的時候,就是這個黑衣人與父親搭話,聲音尖尖的。
黑衣人依然蒙著面,放下手中的燈盞后,席地坐在了馮正星的對面。略一探身道:“馮公子受驚了!”一瞬間一股汗臭味直襲而來。
馮正星皺皺眉,看了黑衣人一眼,未置可否。
“馮公子別介意呵!雖然這種方式多有冒犯,但我等也確實有難言之隱,請你來是有幾個問題當面請教?!焙谝氯嗣菜普\懇的說道。
馮正星心中暗想,這人目光狡黠想必是個刁鉆之人,須小心應(yīng)付才是。于是張口道:“已經(jīng)到了這般境地,還不是得由著你們,你盡管問就是了?!?p> “痛快,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人,到底是名門之后,知書達理,不卑不亢!”黑衣人繼而問道:“周先生平時傳授你什么功夫?你練得怎么樣啊?”
馮正星驚訝的反問:“老師會武功?這我可不知道,他平時就是教我們讀書識字呀?!?p> “嗯,先生會醫(yī)術(shù)嗎?比如說給人看過病什么的?”
馮正星心頭一震卻沒有遲疑,接著話茬說道:“老師醫(yī)術(shù)很高明,也曾傳授一些給我,不過我也無甚興趣,略懂皮毛而已?!?p> 黑衣人狡黠的目光一閃:“先生還教過你什么?”
“老師學(xué)識龐雜,比如五行八卦等都略懂一些,因為好奇所以就經(jīng)常央求他給我講?!?p> 黑衣人似乎很感興趣:“那一定好玩的很,有什么厲害的招數(shù)嗎?我是說象諸葛孔明一樣擺陣御敵。”
馮正星知道黑衣人的意思。暗道:“那天晚上你們一定碰壁而歸,這是想探問虛實,也好,權(quán)當多說幾句實話,也顯得少年人天真淺薄。”于是燦然道:“騙人的把戲,豈會那么厲害!”
黑衣人突然一欠身道:“督脈涌丹田如何導(dǎo)引?”說完兩眼直視馮正星雙目。
馮正星滿面茫然,呆呆的看著黑衣人,好像聽到了天書。
黑衣人訕訕坐定,不耐之色漸起。
“你跟先生在一起多年,他會武功你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我真的不知道,他教的學(xué)生又不止我一個,你可以問問其他人呀!”
“我可以斷定你沒有說實話,我勸你還是想想你的處境,對你我們還是有些了解的。”黑衣人對馮正星的回答很不滿意。
“我再問你,你師父去了哪里?走時給你留下的東XZ在什么地方?”
一絲悲愴瞬間閃過,馮正星正色道:“他老人家是我的老師,不是師父,如今回老家了。他給我留下的只有書籍,全都放在我的房間里,沒有可藏的東西?。 ?p> 黑衣人騰地站了起來:“看來你是想找點苦頭吃?。 薄拔以賳柲阋槐?,東XZ在哪里了?”
馮正星不再搭話,把頭扭向墻角。
“哼!小小年紀挺有骨氣呀,你就慢慢等著吧!”言畢轉(zhuǎn)身而去。
……
一座道觀孤獨的佇立在山腳下,道觀內(nèi)三個黑衣人正在聽另一個黑衣人說話。說話的黑衣人正是剛剛詢問過馮正星的那個人,只不過現(xiàn)在已取下了黑巾,竟是一位年輕的女子。她對其中一個面色蒼白目光陰冷的年輕人說:“師兄,這小子不好對付,什么都不說,不過聽話音,那日布陣的好像就是他,我看還是想辦法嚇一嚇他。”
坐在年輕人左邊的是一個滿面兇光的壯漢,聽了女子的話滿不在乎的晃著大腦袋:“嚇什么嚇,我一頓大拳頭就讓她說實話?!?p> 年輕人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隨后轉(zhuǎn)向右邊問道:“文先生,鄒文淵的下落有消息了嗎?”
“派去的人還沒回來,看來姓鄒的早有準備,恐怕也不會有什么好消息?!闭f這話的是一個書生模樣的人。
“這周先生就是鄒文淵無疑,家?guī)熥粉櫵畮啄辏瑒倓傉业剿麉s又不知所終?!蹦贻p人遺憾地自語道。
“馮家那后生的功夫可是勝過乃父啊,可是與姓鄒的有關(guān)系?”文先生遲疑道。
年輕人則不以為然:“確是有些門道,不過還是馮家的路數(shù),稍有長進而已?!?p> 文先生起身道:“姓鄒的在此盤桓十年之久,不會只是隱居,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原因。另外,有蔣兆在此現(xiàn)身,此事就更加復(fù)雜了,我們還是去會會這個馮家三公子吧,目前只有這一條線索了?!?p> ……
門又被打開了,四個黑衣人同時出現(xiàn)在小屋內(nèi)。
尖尖的聲音再一次撞擊著馮正星的耳膜:“馮公子,想明白了嗎?這可是最后的機會了,小命可比什么都重要啊!”
看著馮正星滿臉驚恐的表情,滿眼兇光的壯漢突起一腳踢向他的肩胛。馮正星哪里躲得開,被一腳踢了個正著,腦袋一下撞在墻上,鮮血從頭上流了下來。
滿眼兇光惡狠狠的叫道:“還不快說,再不說我就打死你!”
“嗯!”年輕人伸手制止住滿面兇光,緩緩走到馮正星面前,冷冷的說道:“你還是不肯說嗎?”
頭上流著鮮血,眼里流著淚水,馮正星哽咽道:“我知道的我都說了,我并沒有說假話呀!”
“嗯,如果你懂武功一定會知道有一種‘彈筋’的手法,有些生疏了,我想在你身上再練習(xí)一下,你如果還有什么話沒有對我說最好盡快說?!?p> 旁邊的尖尖嗓音不覺渾身一顫,目光中竟有一絲不忍。
“嗯,那咱們就開始吧!”
話音未落,馮正星突然感覺手臂上像針刺一般疼痛,隨即全身的筋絡(luò)開始劇烈地痙攣,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般難受。他想喊叫卻發(fā)不出任何聲息,想翻到在地打個滾身體又動彈不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彌漫在他的腦際,驅(qū)之不去。
“……”
每一刻都像被肆意的拉長了,馮正星幾近崩潰,然而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仍倔強地僵持著。
“你什么都沒想起來么?”年輕人緩了緩問道。
“你們放過我吧,我只是一個讀書人!”馮正星畏懼的哀求著。
又一陣劇痛隨之襲來……
很久,馮正星感覺像被突然投進了萬丈深淵,之后陡然間失去了知覺。
……
馮正星醒來時黑衣人已經(jīng)走了,周身的酸痛提醒他必須想辦法盡快離開這里。
他忍痛爬了起來,雖說這間小屋他已經(jīng)檢查了多次,但他還想再碰碰運氣。正準備舉步,腳下一個硬物使他又坐回了原處。
這是一個紙包,里面的東西像是吃食,聞聞味道,竟然是一塊不知名的糕點。是誰留給自己的?馮正星立刻想到了那個尖尖嗓音瘦弱的黑衣人,那個黑衣人眼中一絲不忍沒有瞞過他的眼睛。
腹中饑餓的馮正星來不及多想,一塊糕點瞬間落盡肚里。
房間的門是從外面扣上的,兩次來人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想必是用繩子一類的東西捆綁著。馮正星仔細撫摸著上下門軸部分,發(fā)現(xiàn)并不牢靠,砌在里面的木塊已經(jīng)磨損大半。
周先生博學(xué)多才,對關(guān)土木機關(guān)一類的技藝也十分精通,馮正星自然也了解不少,只是現(xiàn)在苦于沒有合適的工具。
又仔細探查一番,一塊陶片竟意外的出現(xiàn)在門旁的角落里。剛才仔細查探了幾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馮正星感覺這里面一定有蹊蹺。
他一邊用陶片摳著上下門軸的木屑,一邊緊張的思考著這件事的幾種可能性。
足足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上下門軸都已經(jīng)弄開了。他把手伸進門軸下面的縫隙,試著輕輕往里扳了一下,門從反面輕輕的開了。
門外是向上的臺階,僅僅走了七個臺階又是一個小木門。馮正星小心翼翼的推了一下,木門是虛掩著的,一陣清風涌入,頓覺神情一振。
看著門外馮正星愣住了。這是一個廳堂,而廳堂內(nèi)的石桌石椅他再熟悉不過了,這正是馮家堡東南山下的道觀,名曰“青石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