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絕對不行!”
莫流歡剛走到臺階那,就聽到蘇繡掌這句話了。正要上步,珍珠拉住了莫流歡。
恰巧此時,一只茶杯扔了出來。
“姑娘,”莫流歡停住步子,低頭見珍珠拉著自己的衣袖,抬頭時,珍珠搖了搖小腦袋,湊近莫流歡耳旁,悄悄說道,“暫等?!?p> 莫流歡不解。
珍珠又附在莫流歡耳邊繼續(xù)補了一句:“萬一一會兒夫人和蘇繡掌動起手來,點心!點心!”
莫流歡瞇瞇眼,看著珍珠這個著急的小表情,不禁扯了一下嘴角,心里默默腹誹:這個小妮子怎么越來越聰明了,有時竟一時接不住這小妮子的話,重活了一世,小妮子性格也改變了?以前可是一本正經老古董的,小小年紀就顯成熟,如今倒也活潑有趣了。
莫流歡想到前世的珍珠,小時候也是會陪著自己玩鬧,雖然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但偶爾也會流露出小女孩兒的嬌憨天真。突然,莫流歡腦海里又出現那個場景,珍珠因為自己被人害成那副樣子,落得個如此下場,感覺心臟被人狠狠拉扯了一下,陷進了一陣悲傷之中……
珍珠見自家姑娘剛剛還在與自己說笑,怎的突然就悲傷了起來,看著自己好像要哭了一樣。
珍珠連連喊了莫流歡多聲,莫流歡才反應過來。還好,還好,一切重頭來過,都還有機會,這一世,一定要讓珍珠找個好婆家,夫妻恩愛,子孫滿堂。
想到這里,莫流歡微微一笑,看到珍珠一臉不解,頓時覺得珍珠在自己面前有時也是傻乎乎的,便對珍珠點了點頭:“不錯不錯,小珍珠頗為聰明,咱們等會兒再進去。”
珍珠點頭如搗蒜:“對對對,等點心落地咱們再進去?!?p> “嗯嗯,小珍珠頗得我心?!?p> “嘿嘿,珍珠最懂姑娘了?!?p> 倆人站在臺階前竊竊私語,竟自說著悄悄話,殊不知前面何時站著一個婦人,正皺著眉頭,一臉無奈地看著倆人。等倆人說得差不多,再說就過分了,恰當此時,婦人開口了。
“大小姐?!?p> 主仆二人頓時收了聲,四目相對,倆人心里都在想,壞了壞了,被錦姨知道了。
沒錯,來人正是錦姨。
莫流歡和珍珠轉身,正看見錦姨面帶微笑看著她倆。
錦姨一輩子沒有嫁人,自幼陪伴母親,跟著母親姓上官,上官錦。當時莫流歡被囚冷宮,根本不知曉錦姨境遇如何。隱約聽著冷宮的小太監(jiān)提過,楊國丈從莫府帶走了一個婦人,據說那婦人不受其辱,哪怕被喂了藥,也咬了舌頭,一頭撞到了墻上,最后尸身被丟到了亂葬崗……
是錦姨?!
莫流歡突然想到,絕不會是自己母親!
父親和母親那日奉旨進宮,什么也不知道,就被奉稷軍的弓弩衛(wèi)包圍。父親為了保護母親,用自己的身子死死圍住母親,身中數十箭而亡,父親直到斷氣之后,還是牢牢護著母親。
可是母親還是死了,是被弓弩衛(wèi)拉開父親后當成活靶,身子前后都被射滿了箭矢。
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呢?
那自然是多謝元正,讓自己站在臺階之上,親眼目睹自己父親和母親被亂箭射死,如何不能記憶深刻……
那被擄走的就是錦姨,為何會是錦姨?是楊毅來莫府抄家一時之意,還是起意已久呢?
無論如何,這一世定不能讓錦姨再入賊人之手,那楊毅絕不能放過!每一個仇人,都絕不能手軟善了!
莫流歡看著眼前微微笑的錦姨,思緒飄遠,情緒也有了變化。上官錦也看著莫流歡,莫名覺得其眼中仿佛歷過千劫,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歷練塵世之后的清冷疏漠,還有一絲悲傷。
就在上官錦疑惑之時,莫流歡已回過神來,收起了情緒。再抬頭,就是一副被抓到馬腳后害怕的樣子。
“錦姨?!蹦鳉g甜甜一笑,“保密保密。”
上官錦也恍惚了,再看,就看到兩張笑得很尷尬的小臉,不僅在心里默念,是不是自己平時嚴厲了一些?隨即便語氣溫和地開口:“大小姐,夫人請您進去。”
“錦姨,”莫流歡抬步上了臺階,站在門外并不進去,“這是怎么了?”
“大小姐,今日蘇繡掌來時,陳夫人正遞了帖子進來,午后來訪?!卞\姨看了一眼屋內,繼續(xù)說道,“陳公子也要來。”
“我明白了?!蹦鳉g朝著錦姨微微一笑,“陳夫人要帶陳公子過來府上,蘇姨肯定心里不舒服,難怪她氣得把陳夫人送給母親的茶具扔了出來?!?p> “大小姐來了,蘇繡掌想必不會再生氣的?!?p> 說罷,錦姨進門,正看見自家夫人和蘇繡掌鬧別扭呢,也不看著對方,同一張桌子坐得遠遠的,趕緊上前:“夫人,大小姐過來了?!?p> “阿娘,歡兒給您請安。”莫流歡行禮請安,便趕緊坐到蘇繡掌旁邊,挽著蘇繡掌的胳膊,甜甜一笑,“蘇姨~歡兒可想您了呢!”
“蘇姨~”莫流歡見蘇繡掌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只能使出殺手锏,趕緊坐正身子,拿出手帕,輕輕拭了一下眼角,“歡兒自從不小心落水之后,染了風寒,今日覺得身子還是不太爽利?!?p> 莫流歡又作勢輕咳了一下:“咳……聽到錦姨說您給歡兒帶了一件甚是好看的衣裳,歡兒還覺得很是開心呢,覺得身子好了不少,怎么蘇姨不愿意理歡兒呢?蘇姨是不喜歡歡兒了嗎?那歡兒還是趕緊退下去吧……”
莫流歡說著話就要起身行禮告退。
蘇繡掌趕緊拉住莫流歡,把她按在凳子上,語氣也稍微緩和了:“歡兒這是做什么,好好坐著,你身體還沒恢復好呢!”說著話,蘇繡掌把莫流歡的小手拉過來握著,“歡兒最是溫柔懂事,旁人眼瞎心盲不知好壞,與歡兒無甚干系。你且坐著,莫要累著?!?p> 珍珠站在莫流歡背后,緊緊抿著嘴角,低著頭,偷偷看了一眼莫夫人那邊,正抬眼,就瞧見錦姨瞥了自己一下,趕緊又低下頭。
壞了壞了,被娘看見了,晚上又要說自己了……唉……
“蘇姨,這是怎么了?誰惹您生氣了?告訴歡兒,歡兒幫您出氣!”莫流歡和蘇繡掌說著話,卻悄悄抬眼看向自家母親。
“看我做什么?!誰又能惹到她?!”莫夫人感覺上官錦拽了自己一下,轉身就看到自家閨女鬼鬼祟祟看自己,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昨兒個,我去絳心閣給歡兒拿首飾,正恰巧碰到了萱儀,這才提到了歡兒進宮赴宴的事情?!?p> “不行!就是不行!”蘇繡掌突然站起來,又拿起一個茶杯就往外扔,“反正就是不行!”
突然室內一片安靜……
莫夫人已經懶得計較,看著桌上這一整套茶具,少了倆,雖然有點心疼,但也沒太在意。
因為,已經習慣了。
畢竟,去年這個小心眼的可是直接把一整套景窯茶杯都給扔了出去。
莫流歡不知道如何開口。
莫流歡知道,蘇繡掌向來是不喜陳夫人,甚至于看見陳夫人就離開,從不與她說話。
可莫流歡知道,陳夫人還在閨中之時,便和母親還有蘇繡掌就是好友。
那時,三人只要出現在同一個地方,便是形影不離,且無話不說。莫流歡隱隱覺得可能中間出了什么岔子,導致三人如今甚是尷尬,蘇繡掌更是直接與陳夫人斷了往來,母親也與陳夫人不再如往日一般親厚,宴席或者聚會時遇到,也僅僅只是打個招呼、問個好罷了。
可是,這是長輩們的陳年舊事,自己一個小輩,不好多言,只是能讓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惡化到如此地步,想必也不是什么可以輕易解開的結。
珍珠向來是無事便站著如透明人,除非自家姑娘有事,否則絕不多言多行,天塌下來,只要自己家姑娘好好的就行。
別人?別人是什么東西?干她何事!
莫夫人對于上官錦如此教導珍珠行事,只能無奈,畢竟,珍珠真是隨了上官錦。因為年少于閨閣中時,上官錦眼里只有自家小姐,后來成婚了,上官錦眼里還是只有自家夫人,有時候莫丞相會委婉地表示自己偶爾也可以伺候一下自己夫人,上官錦只是應承著,轉身該干啥還是干啥。
丞相?丞相是什么東西?干她何事!
于是,屋內只有錦姨飄來了一句話:“蘇繡掌今日留下來用個午膳吧,夫人早早就吩咐廚房給您做了桂花魚,怕您吃不夠,還著人趕緊去買了好些蝦。大小姐吃完午膳是要午睡的,要不,您現在趕緊把那寶貝衣裳拿出來,讓大小姐試試?”
上官錦把錦衣箱打開,里面放著兩件衣裳,珍珠向前和上官錦一人一件拿了起來。
“呀!蘇姨!”莫流歡故意驚訝地捂著小嘴兒,“這件深藍色的衣裳,是給誰的呀?”
蘇繡掌瞅見莫流歡一臉壞笑,又看著上官錦和珍珠微微抽動的嘴角,翻了個白眼。
“阿錦,你帶歡兒去內間試一下?!蹦蛉苏酒饋?,走到蘇繡掌旁邊坐下。
莫流歡見二人有話要說,抬步進了內室。珍珠抱著衣裳也進去了。上官錦看了一眼莫夫人,點點頭,也跟著進去了。
“錦繡,歡兒進宮,夫君同意了,但決計不會是選妃。至于為什么,夫君沒有細講。況且,當日太后那里,是歡兒自己親自開口提的,好在歡兒只是說去湊個熱鬧,怕只怕外人并不這么認為,尤其是太后和皇后?!蹦蛉苏f完便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知道,晚兒不想歡兒進去那吃人的地方,丞相也不想,我也不想。”蘇繡掌頓了一下,拉著莫夫人的手,“晚兒,王萱儀不止一次表示,想要歡兒進她戶部尚書府了!她今日帶著兒子來,簡直就是不懷好心!”
“這么多年了,你還是芥蒂,她當年算計了你么?!蹦蛉朔次兆√K繡掌的手,“我知道,當年對陳如有救命之恩的人是你,與陳開有婚約的人亦是你,是她搶了你的姻緣??墒?,錦繡啊,你真的想嫁給陳開嗎?如果當年你嫁給了陳開,陳如呢?”
“可是……”
莫夫人打斷了蘇繡掌的話,繼續(xù)說道:“雖然你與陳開有婚約,可是,你喜歡的是陳如。當年的事,一直是個結。我知道,你生氣,你芥蒂,你心里難過,你心里不舒服,是因為她明明知道真相卻不告訴你,她頂替你,差點兒嫁給了陳如,可是卻因為陳如的身份又棄了他。后來,陳開中榜,進了戶部,她又搶了你的姻緣,嫁給了陳開。”
“我不怨她頂替我去接近阿如,看著阿如開心,我也愿意,我愿意嫁給陳開,可是,她怎能如此對待阿如,她又將陳開視為什么?若不是她認錯了人,誤把阿如當成嫡子,又怎會如此?她哪有真心可言?”
蘇繡掌越說越激動:“她今日來,不就是看中了丞相府么?!歡兒還未及笄,只要陛下不發(fā)話,歡兒不表明心意,誰也不能左右歡兒的婚事。她現在急巴巴地帶著兒子來,打得什么主意,打量別人都看不出來嗎?還想著用當年的老法子,使辦法讓兩個孩子生出好感,真是令人惱怒!”
“現在太后發(fā)了話,讓歡兒參加太子府的聚會,怕是存了其他意思,要知道,太子府的聚會,各皇子也是要參加的!”蘇繡掌拍了拍莫夫人的手,“好在還有陛下,只要陛下不松口,誰也沒辦法。”
“但愿陛下不會被他人說動,那個位置看著風光,誰又能體察其中的苦楚呢……”
莫流歡和珍珠趴在屏風后面,專注的樣子很是惹人發(fā)笑。
上官錦輕咳一聲,珍珠趕緊扶著莫流歡進去換衣裳了。
看著珍珠不停的動作,利落又不失條穩(wěn),心里也是隱隱擔憂。
前世的錯誤絕不能再犯,可今世也要多番打算,雖然陛下對父親信賴有加,對自己也是很是關愛照顧,在婚事上,還是要警惕。歷盡千帆,莫流歡不再是那個單純如初的小姑娘,想到那些齷齪卑鄙令女子妥協的手段,莫流歡雖不怕,但也擔憂,畢竟防不勝防。
莫流歡在心里,對自己再三叮囑,一定要多加注意,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