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膽戰(zhàn)心驚的樣子,讓周且失笑。
他拍拍醫(yī)生的肩,開玩笑說:“你也別燒紙了,我現(xiàn)在很寂寞,不如,你來陪我聊聊天?”
醫(yī)生肩頭抽搐了一下,低頭閉眼,合十的雙手上下?lián)u晃,說:“周兄,周大爺,我求求你了,你別再嚇我了?!?p> 周且搖搖頭,飄到里面。
他懶得再理會這個醫(yī)生,他們倆原本就半生不熟的。他觀察著告別廳及其周邊,想看看是否有可疑人物出現(xiàn)。
刑龍說的,有道理。
可看了半天,直到追悼會開始了,他也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在追悼會上致詞的是科室主任,一個胖胖的老頭,手里拿著不知誰替他擬好的講話稿。
開場白后,主任念道:“周且醫(yī)生積極樂觀,樂于助人,跟同事相處融洽……”
周且“嗤”的笑了。
他積極樂觀,跟同事相處融洽?怕不是在睜眼說瞎話吧。
好吧,也算是相處融洽吧,至少他們之間沒有鬧什么矛盾,這就很不容易了吧。
他只是不怎么跟他們來往。
冗長的講話緩慢進(jìn)行著,主任念道:“周醫(yī)生妙手仁心,以救死扶傷為己任,他選擇當(dāng)一名醫(yī)生,是因為他有一顆高尚的,原為天下蒼生奉獻(xiàn)自己的心。”
這說的是他嗎?為什么他想笑?
周且思緒飄遠(yuǎn),飄到了很久以前。
忘了是什么時候,好象是中學(xué)吧,課堂上,老師讓大家說說自己將來想做什么。
他答不上來,老師循循誘導(dǎo):“我聽說,你奶奶是突發(fā)心臟病去世的,你就不想當(dāng)一名醫(yī)生,將來挽救無數(shù)象你奶奶那樣的病人嗎?”
不知怎么的,這句話就記在了心里。
高考前填報志愿的時候,他隨手填報了醫(yī)學(xué)院。所有的志愿,全部填寫醫(yī)學(xué)院。
他告訴自己的理由是,什么專業(yè)都一樣,懶得考慮。
真是這樣嗎?
周且幽幽嘆了口氣,奶奶的死是他心上的一道疤。她把他所有的快樂和幸福都帶走了,她走了,就再也沒有人護(hù)他周全了。
周且突然無比憎恨自己的父母。
他們?yōu)槭裁匆回?fù)責(zé)的生下他?既然不養(yǎng)他,為什么要生他?還在母親肚子里的時候,把他打掉不就好了?
生下他不養(yǎng),還把他扔給奶奶。他非常懷疑,奶奶是因為撫養(yǎng)他太辛苦了,才會那么早去世。
如果沒有他的拖累,說不定,奶奶還能多活幾年。
追悼會終于結(jié)束,周且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可疑人物出現(xiàn)。
刑龍和耿林夏應(yīng)該也是一樣,他從他們倆的臉上看到了失望之色。
人員陸續(xù)往外撤,周且躲到徐瑋和艾蔓身后的陰影中,盡可能減少陽光對自己的影響。
兩個女孩子一路沉默著,誰也沒有說話。
走到殯儀館外的路邊,艾蔓伸手招了輛出租車。
車子剛一停下,周且就迫不及待鉆了進(jìn)去,在后排的座位上坐下。
終于不用忍受太陽的直射了。
他舒服地靠在靠背上,長長地舒氣。氣舒到一半,突然,一個帶著清淡香氣的身影鉆進(jìn)出租車,對著他的懷抱坐下來。
周且吃了一驚,連忙起身,飄向前排。
他穿過司機(jī)的身體,坐到副駕駛位上。
真是失算了,光想著后排更陰暗些,沒想到兩個女孩子會一起坐到后排。幸虧他躲得及時,否則,就要被艾蔓坐個滿懷了。
慢著,他好象也可以不用躲的。
周且把剩下的半口氣舒出來,舒舒服服坐在前排的座位上,微微一笑。他當(dāng)然要躲,他可是正人君子。
司機(jī)的臉色卻有點發(fā)青,剛才,兩個女孩剛坐進(jìn)來時,他突然渾身一涼。
那涼意很奇特,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森感。
他再瞄了眼不遠(yuǎn)處的殯儀館幾個字,幾乎不敢往后看,脖子僵硬問:“兩位,要去哪?”
“東頭路樹下咖啡屋?!?p> 艾蔓說出地名,聲音清亮甜美,驅(qū)散了司機(jī)身上的寒意。
司機(jī)望向車子前方,窗外陽光刺眼。他抹了下額角,這大白天的,當(dāng)然不會有什么怪事。剛才,一定是他的錯覺。
不過,不論是不是錯覺,他都決定,以后,他再也不來這鬼地方拉客了。
周且跟著兩個女孩子來到咖啡屋,在她倆旁邊坐下。
咖啡香氣撲鼻,他卻只能看著。
只能看不能吃,偏偏還能聞到味道,對于唯一的樂趣只剩下吃的周且來說,這簡直就是非人的折磨啊。
“艾蔓,昨晚我去找寧白了?!毙飕|率先開了口,聲音低落,眼圈還有點紅。
艾蔓神情有些游離,說:“我知道,我看見了。”
“你看見了?什么時候?”徐瑋驚訝地問。
周且也挺好奇,昨晚他并沒有看見艾蔓。
艾蔓仍然是神游太虛的樣兒,視線對著窗外,說:“我聽你說了你跟寧白的事,所以,昨晚我去百合廣場看他,想替你參謀參謀。你去找他的時候,我就坐在他身后離你們不遠(yuǎn)的地方。那兒比較暗,人又多,你沒注意到我是正常的。”
“你怎么也不來跟我們打聲招呼?”徐瑋嗔怪道。
艾蔓終于收回視線,看向徐瑋,眼神中流露出些許調(diào)侃之意。
“你含情脈脈看著人家,我怎么好意思打擾?我可不想當(dāng)電燈泡?!?p> “啊?這,其實,我我覺得我并沒有那么愛他的。昨晚也不知怎么了,跟迷了魂似的?!毙飕|一手托腮,嘟著嘴,象是對昨晚自己的行為感到不解。
周且默默說,寧白啊寧白,以后可得多上點心,別到手的徐瑋又跑掉了。
艾蔓說:“感情是會變的嘛,可能是他昨晚的什么地方觸動到你了?!?p> “可能是他畫畫時專注的樣子吧。”徐瑋咕噥說。
艾蔓若有所思說:“可能吧。我剛剛一直在想,他昨晚為什么要畫那樣一幅畫?!?p> “什么畫?”徐瑋問。
周且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艾蔓當(dāng)時坐在他身后,莫非,她指的是兇手的畫像?她看見了?
艾蔓手指在桌上無意識地畫著圈,說:“昨晚你去找他的時候,他正在畫一幅畫,畫上是一個男人。隔得有點遠(yuǎn),我沒太看清他畫的那個人,但總覺得有點眼熟,象在哪見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