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芒苦著臉往村口走。
遇見了阿眠之后,她也跟著下了山。
假如和阿眠對話的男子就是那個“兇獸”,那想必他早已修煉成形,道行絕對不能小覷。
那結(jié)界看著十分玄妙,像她這種破界苦手,可沒有把握順利打開還能不被里面的人發(fā)現(xiàn)……
遠遠的,夭芒看見陸挽時竟然還在等她。
他站在一株榕樹前,依舊站得筆直,明明樹干就在身后,卻絲毫沒有扶靠上去的意思。
陽光透過樹葉落在他身上,留下些零碎的影子,光線讓他的面容看著有些模糊,卻莫名讓人覺得安心。
“回來了?!标懲鞎r也發(fā)現(xiàn)了她。
“嗯。”夭芒點點頭,把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有沒有可能真的不是他干的?”夭芒奇怪地問,“不知為什么,我總感覺他說的是實話?!?p> 陸挽時沉默了好一會兒,“那傷口確是魔族兇獸無疑,但是……”
他神色有些沉重,“魔族的兇獸,是不能修煉成型的,它們終其一生,只會是沒有理智的攻擊兵器,所以如果被封印,那么涉足封印之地的普通人,絕無生還的可能?!?p> 可阿眠活著回來了。
“后山禁地的那位,分明會說話,也有理智,甚至……他的語氣里,還能聽出許多復雜的情緒。”夭芒接口道,“難道……”
“他或許當真是上古兇獸,不是魔族,而是神裔?!标懲鞎r肯定了她的猜想,“暮雨村,極有可能藏有兩只兇獸。一個在明,被禁錮在后山禁地?!?p> “而另一個,可能根本就沒有被封印?!?p> 沒有封印的兇獸,卻能藏在暗處,想必是人為飼養(yǎng)的。
是有主人的。
“按村里人的說法,山上的兇獸雖然性情暴虐,卻還沒有真正害死過誰?!必裁⒉聹y道,“難道,兇手真的就在我們當中?”
“姜姑娘,陸公子?!庇孀邅泶彘L那個有些面癱的“小跟班”,“還請移步村舍主堂,村長和老先生有話相詢?!?p> 夭芒和陸挽時互相對看了一眼。
來的可真快。
“如果是我?!标懲鞎r輕聲對她說,“不會腳跟還沒站穩(wěn)就惹出禍端,更不會自露馬腳,平白讓行動受限?!?p> 村舍主堂,幾乎新來的客人都在這兒了,還圍了許多村民,大堂中央跪著一人,正是宵宵。
“就是她?!彼饺绽镎f話一慣小如蚊蠅,此刻音調(diào)卻有些尖銳,“我親眼看見她去求祝封哥哥,帶她上山救她的孩子?!?p> 她抹了一把眼淚,“可祝封哥哥死了,她們倆卻還好好的站在這里。如果不是心里有鬼,為什么到現(xiàn)在都不站出來說實話?”
被她指證的,正是小茜母女。
小茜咬著嘴唇不說話,但她臉上羞愧又難過的表情無疑已經(jīng)將一切都坦白了。
“小茜是個好孩子?!贝彘L走過來,對她們說,“知道做事情有對錯?!?p> “可您這副與己無關(guān)的樣子,”他看著小茜的母親,目光漸漸嚴肅起來,凌厲的視線上下掃過婦人的臉,“可沒有給孩子做好表率啊。”
小茜娘抬頭和村長對視,神色平靜,但緊緊蜷起的手指還是出賣了她暗涌的心緒,她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是求過他去救小茜,因為孩子不知道被什么人給帶去了山上。而我不熟悉路,沒法把孩子找回來?!?p> “但我也跟著一起去找了,而且孩子下山的時候他也一起下來了,我還跟著道了謝?!彼瓜卵?,遮住有些慌亂而忽閃的眼神,“但我怎么知道他為什么會重新上山,又遇到了兇獸?”
她一口咬定道,“他說要再等等回去,我自然不好多問,何況你們山上有兇獸這回事,也從來沒有人跟我們說,若不是運氣好,也許我們母女也會一起喪生在那兇獸口中!”
“你胡說!”宵宵突得站了起來,“他既幫你救了孩子,為什么還要犯險再回去?人都死了還要這樣編排他,你就不會良心不安?!”
她眼里流出淚來,“說到底,明明是你家孩子自己貪玩跑去了山上,還要誣賴別人,大家和你認識不過幾天,無冤無仇,誰要來害你的孩子。宴會上那么多人,你為什么就偏偏挑著他?為什么就偏偏非要是求的他……”
少女捂著臉,大聲哭了起來,村長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別哭了,既然事有隱情,我們一定幫小封查清真相,讓他能安心地走。”
夭芒是和小茜提前問過話的,自然知道婦人的話有真有假,可孩子被人帶上山這點,卻應該是真的,只是村里人并不知道他們其實不能擅自行動罷了。
一時間,廳堂的空氣有些凝滯起來。
小茜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可她要拼命忍著才能讓它們不落下來。
她很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可娘親說,除了她說的那些,別的一個字都不能提,說了,自己的病就沒指望了。
嗚……這可怎么辦……
她求救似的抬頭看向夭芒。
娘親不肯說實話,他們會把她怎么樣?
“傅氏,我再問你一遍。祝封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村長走到她跟前,雖然語氣算得上平和,卻無形中自有一股威壓,“我必須要提醒你,當晚只有你們?nèi)齻€人在后山,不把真相說出來,你就是嫌疑最大的那個。”
“孩子是無辜的,一個人在漆黑的山林里,我們趕到的時候,她早已經(jīng)嚇暈過去了,還請你們看在她年齡還小的份上,不要為難她?!备凳祥]了閉眼,說的卻是無關(guān)的話,“至于我,我知道的都已經(jīng)告訴你們了,不信的話,就聽憑你們處置吧?!?p> 在沒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自然是不可能立刻處置她的,最多只是先把人關(guān)起來,等候發(fā)落。
村長搖了搖頭,轉(zhuǎn)身看向陸挽時:“聽說陸公子認出了那是魔族兇獸所為?!?p> “是?!标懲鞎r點頭,神色冷漠。
“實不相瞞?!贝彘L摸了摸自己左側(cè)的一小片胡須,“我們村子后山,的確封印著一只兇獸?!?p> “我們村,曾經(jīng)受一位神女庇佑,神女與那兇獸有過約法三章,只要我們不涉足后山禁地,那兇獸就會乖乖待在禁地之中,絕不禍亂人間。”
“我們一直都以為,神女愿與之約定的兇獸,怎么也該是上古神獸,一直敬重有之,從未冒犯?!?p> “沒想到,竟是上次六界大戰(zhàn)留下的禍根!”村長嘆息道,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作孽啊!”
陸挽時靜靜看著他,沒有接話。
但夭芒卻總覺得,他的神色比先前更冷冽了。
夭芒看看他,又看看屋子里的人。
一個大膽的猜測突然從心底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