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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之死

第十六章 人心難測

天王之死 曹或為 3324 2020-03-18 13:21:46

  薄暮時分,山上起了風。林沖一人到了屠宰場,微微出了一身汗,冷風透衣,倒覺得清爽。屠宰場不少嘍啰已經(jīng)收工但尚未歇手,在那里忙著收繩子,擦屠刀,潑洗地面。只剩下三個彪悍的嘍啰圍著一頭牛,正準備宰殺。

  林沖以前見過曹正殺牛,知道他有手絕活。殺牛時,持刀的右手放在身后,左手緩慢而有力地撫摸牛的頸背處。牛覺得舒服,幾乎閉上了眼睛。曹正右手一尺有余的尖刀驀地刺進牛頸側(cè)下方,奇怪的是牛居然并不十分掙扎,只是使勁向上仰頭,口中嗬嗬哀聲嗚叫,睜開的牛眼瞬時灌滿了血。曹正握刀的手只輕輕一劃,似乎隔斷一條繩子一般,刀又猛地抽出。這時,牛的四條腿已經(jīng)支撐不住,軟軟地趴到在地上,血汩汩而出,不多時牛便死了。

  曹正宰牛的手藝在東京時便十分有名,因此,得了個操刀鬼的綽號。不過其他人卻不用這一招,并非曹正不教,而是實在難學。

  那三名嘍啰中的一人把一塊黑布蒙在牛頭上,另一名高大魁梧的嘍啰抓起一旁的長柄鐵錘走到牛前,一錘掄下,一聲悶響,牛渾身一震,前腿打了個趔趄。剛站好,又是一錘輪下,血從蒙在牛頭上的黑布滲出。那頭牛前腿不支跪下,后腿也跟著跪下。第三錘后,牛已經(jīng)趴在地上幾乎不動。第三名嘍兵拿著鐵盆和尖刀,走過來,準備下刀放血。

  這是,那個掄錘的嘍啰放下鐵錘,瞧見了林沖,忙抱拳行禮,笑道:“見過林頭領(lǐng),曹頭領(lǐng)在里面等著?!?p>  林沖點了點頭,那嘍啰便在前,引著林沖進了棚子后面的房屋門口。林沖對曹正這里亦是熟悉,便徑直進了里屋。

  里屋只有曹正一人,在桌邊側(cè)身而坐。曹正見了林沖,忙站起身關(guān)上門,撲通雙膝跪倒,頭叩在地。

  林沖冷笑一聲,緩緩坐下,見桌上擺著一壺酒兩盤菜,便自顧自倒了一杯,輕輕啜了一口,才道:“這是為何啊曹頭領(lǐng)?”

  曹正跪地一動不動,只說道:“陳大年是我殺的,我知道師傅恨我,我有負師傅?!?p>  “不只是陳大年,還有周義、楊老四?!?p>  曹正道:“本來想只殺陳大年,可以一旦發(fā)現(xiàn)陳大年死,周義和楊老四必會叫嚷,只好把他們也殺死。放火是我的主意,一把火燒光了最干凈,大伙的臉面都保全了?!?p>  “哼?!绷譀_怒極反笑,“你倒是為我著想,我還得好好謝你了?!?p>  曹正依然跪在地上,道:“我開始參與此事,就是恨宋江屢次壓制師傅,想借此事要挾宋江。本意就不愿公然與宋江作對,只想暗中取利。但是師傅與馮駿審訊了時遷,我們便都不能躲在暗中了?!?p>  林沖一腳把曹正踢翻,斥道:“審訊時遷,你又沒有參與?!?p>  曹正又爬過來跪在林沖腳下,道:“是我們低估是軍師。時遷被放了回去跟軍師一說,軍師查看了近些時日下山的人,便猜出把陳大年帶上山的人是我?!?p>  林沖頹然道:“這是我的疏漏。當時只是想讓他們放出劉唐,相安無事,沒想到他們?nèi)绱硕纠?。是軍師找你了??p>  “是他。就是在審訊時遷的第二天,軍師過來找我,就在這座房屋里面。一開始我不承認,可是軍師說——”

  “說什么?”

  “軍師說,你家有七口人在山上,比不得那些獨身一人的,你可得多為自己家人著想?!?p>  曹正一家三口,他妻舅也一家四口,當年一同上了二龍山,二龍山并入梁山后,全家人又都跟著上了梁山。

  林沖嘆了口氣,道:“此事是我有疏漏,也不能全怪你。你起來吧?!?p>  曹正依舊跪伏在地上不動,道:“軍師還透露一件事,時遷從汴京回來,打探得老種經(jīng)略相公這次怕是惹惱了皇上,自身難保,這樣馮駿根本靠不住?!辈苷娏譀_聽得仔細,又說道:“軍師還說只想盡快了結(jié)此事,發(fā)誓給師傅參贊軍務之權(quán)。我想咱們謀劃一場,所為不就是在山寨之中不必仰人鼻息。我聽說今日宋江去西旱寨,已經(jīng)當眾允諾師傅今后參贊軍務?!?p>  林沖彎下腰伸手去扶他,道:“起來說話吧?!?p>  曹正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跪得久了雙腿發(fā)麻,扶著桌子才能站著。

  林沖道:“坐下吧。”

  曹正道:“多謝師傅?!北阍谝粋?cè)坐了下去。他拿起酒壺,給林沖倒了一杯,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酒杯道:“多謝師傅恕罪。”說罷,竟泫然欲泣。

  林沖心中雖惱恨曹正背叛,但是一則曹正亦有苦衷,二則起因是自己做事不夠周全,三則曹正畢竟與自己相交多年,日后縱不能再為心腹,但也有可用之處。因此,也端了酒杯,道:“此事以后不必再提了?!?p>  曹正飲了酒,恭恭敬敬放下酒杯,又向前傾身道:“還有一件事,我這邊的人剛才到北旱寨送肉,碰上了戴宗,聽說他剛回山。”

  林沖這才想起神行太保下山已經(jīng)有十日左右,這十分少見,想必是有重任,便問道:“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曹正道:“我還不清楚,不過上次軍師跟我說時遷去東京,打探得蔡京、童貫指使人劾奏老種經(jīng)略相公,童貫被派去延安府巡視,估計他自身難保。我估計戴宗這一趟應該也是和老種經(jīng)略相公、馮駿有關(guān)?!?p>  林沖點頭不語,猛然醒悟,道:“戴宗莫不是去了延安府。”

  林沖所料不差,戴宗確實是從延安府趕回。他從北面上了山,一刻也不敢耽誤便直奔東房正堂。宋江、吳用及呂方、郭盛都在,一見戴宗急急進來,未等宋江吩咐,呂方、郭盛便起身到門口守護。

  室內(nèi)三人沒有一句客套,戴宗甫一落座便道:“老種經(jīng)略相公已經(jīng)被罷免,童貫以監(jiān)軍身份接管了軍權(quán)?!?p>  宋江把手中茶杯往案幾上重重一頓,騰地起身,雙目霍霍。吳用看他一眼,輕聲問戴宗:“朝廷可對老種經(jīng)略相公定罪?”

  戴宗還未回答,宋江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便打岔道:“賢弟這次千里跋涉,好生辛苦。還沒用飯吧?不如我們?nèi)タ宛^邊吃邊聊?!?p>  戴宗忙道:“不過是分內(nèi)之事,何勞哥哥掛齒?!?p>  宋江略一沉吟,道:“走,去客館那邊?!闭f罷便往外走,吳用、戴宗相視一眼,便都起來跟在后面。

  三人進了客館的大堂,里面正是人多的時候,頗為熱鬧,有的還在推杯換盞,有的已經(jīng)開始呼雉呵盧。見宋江他們進來,眾好漢都紛紛起身招呼,宋江笑道:“兄弟們飲酒吧,我三個今日躲個清靜?!?p>  眾好漢紛紛大笑,宋江三人便進了一個里間。宋江對一旁侍候的嘍啰吩咐道:“上幾盤菜肴,別忘了蒸羊肉,要快。再拿壺老酒?!?p>  嘍啰忙不迭答應退了出去,宋江笑對戴宗道:“賢弟好幾天沒沾葷,這回可以飽餐一頓了?!?p>  原來戴宗施展神行之術(shù),須不葷不酒,他素來做事謹慎,每逢出去辦差,便頓頓素食。戴宗聽了宋江的話,笑道:“真是饞了,什么事都瞞不過哥哥?!?p>  吳用道:“趁酒食未上,戴兄把打探的事詳說一下?!?p>  戴宗忙正色道:“我先童貫一天到延安府,當時都風傳童貫要查辦老種經(jīng)略相公。童貫開始幾天不動聲色,對老種經(jīng)略相公頗為恭敬,只是到處巡視犒軍。到了前天他忽然亮出圣旨,把老種經(jīng)略相公就地罷職,他自己接管了兵權(quán)。聽說圣旨給老種經(jīng)略相公定了老邁昏聵,畏敵如虎,私用軍餉幾條罪名,除了削職為民,還命他速回原籍,不得逗留。”

  戴宗正講著,四五個嘍啰依次進來,端酒上菜,擺了滿滿一桌。待嘍啰們退出去,宋江拿起酒壺,給戴宗、吳用倒了酒,道:“慢講,先用點酒菜?!?p>  三人飲了一杯,又吃了點菜,戴宗繼續(xù)說道:“童貫又罷免了十幾名老種經(jīng)略相公的得力心腹,還有三人被砍了頭。延安府的張知府也被童貫劾奏了,聽說在家閉門待罪。延安府人心惶惶,都說不久就要與黨項人開戰(zhàn)了。”

  宋江嘆道:“想不到老種經(jīng)略相公大半生戎馬倥傯,威震邊陲,居然一道圣旨,便落到如此地步了,真是天威莫測?!?p>  戴宗道:“還不是蔡京和童貫搞的把戲。滿延安府的人都為老種相公抱不平,街上傳出童謠‘打破筒(童貫),翻了菜(蔡京),便是人間好世界’?!?p>  吳用問道:“戴兄可打探老種經(jīng)略相公多大年紀了?”

  “聽說已經(jīng)七十了?!?p>  吳用輕聲道:“古稀之年了,怕是不會再起復了?!?p>  宋江道:“如此說來,老種經(jīng)略相公這條門路走不通了。接下來我們該當如何?”

  戴宗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道:“招安之事不能過急,還須從長計議?!?p>  吳用是個七竅玲瓏的人,如何聽不出宋江的意思,不獨是如何招安,更是如何處置馮駿。見宋江覷著眼看他,當下便笑道:“好做,以后不必再投鼠忌器了?!?p>  戴宗這才明白了宋江的意思,便道:“軍師說得極是,不能再由著馮駿一派胡言,動搖軍心?!?p>  “賢弟想如何做?”

  戴宗毫不猶豫,道:“先逼馮駿下山,然后安排兩個兄弟半路——”他揮掌一掃,做了個斬殺的手勢。

  吳用搖頭道:“這不是萬全之策。馮駿不足道,可恨的是他說過的話?!币娝谓痛髯诙伎醋约?,他繼續(xù)說道:“暗殺只能殺人而不能廢其言,不足穩(wěn)定山寨人心。明正刑典,才能毀其人,廢其言,殺其身?!?p>  宋江點了點頭,道:“那軍師有何高見呢?”

  吳用呷了一口酒,似乎成竹在胸,道:“有一著棋我想了很久,如今終于可以落子定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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