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常說,
人之初,性本善。
今日(本作朝代背景)之言:
“凡是人,皆有德”
人以“德”為高尚,以“仁”為標桿。
你有沒有什么值得你去拼命?
這一生,有沒有什么人值得你去死?
如果有,為什么?
隆間平原,四下一片昏暗,猶如暗中涌動的潮流一般,昏暗。
周圍一片死寂,聽不見,看不見,感受不到任何感覺,只有平原的氣息堵塞著五臟六腑。
“這招可是五爺?shù)摹耙粴馔ā?!?p> 昏暗的角落里發(fā)出難以沉默的聲音。
“這一戰(zhàn),你輸了……”
話音剛落,四下殺聲遍地,暗涌的潮流立刻變得躁動不安。
“啊哈哈!”一陣無計可施的笑聲在四下響起。
“孔豪之名,著實不假……”隨之,傳來一聲嘆服。
“那么……還望閣下信守承諾,退避三舍?!蹦凶訆A帶著懇求般的語氣,請求道。
“我只是一介武夫,又怎能號令動這百萬雄獅呢?”
四下殺聲逐漸消散,仿佛是從未有過一般。
“只要閣下不出面,這百萬雄獅自然是不存在的?!?p> “哦!你可真看得起謝某人啊?!?p> 男子微微起身,蜷縮許久的雙膝漸漸有些麻木。
“好了,我答應便是。”一聲退讓,令男子松了口氣。
“不過……”這人抬起胳膊肘,扭頭看著身旁熟睡在襁褓之中的一個嬰兒,撅著小嘴,一臉不高興的模樣著實令人為難。
“我們兄弟二人在這相撕相殺的,你這犢子倒好,蒙頭就睡。”這人咒怨地發(fā)著牢騷,卻不知眼前的男子是心如刀絞。
“喂!孔小兒,這就是宗王的小崽子?讓老子好好瞧瞧,是不是和他爹一個模樣?”這人倒也是個急性子,不等男子回應,只將右手往空中一伸,轉(zhuǎn)眼間,擁在懷中。
“浙兄……”男子聲音有些無力,臉色也變得凝重,像是積壓了許久的氣息,呼之欲出,“這是我的兒子……”
“宗王于我有恩,此行自然是舍生取義,只是……”男子一心愁苦,哀求的眼神早已磨滅。“滟娘癡情于我,我卻負了她……”
十里之內(nèi),草木皆兵,只等一聲令下……
“唉~”一聲哀嘆,沖散了男子心中愁苦。
“罷了,罷了!成王敗寇,我終究是輸了,這該子,取名了嗎?”
男子一時驚愕,不知何意,只是緩緩從口中飄出幾個字:“楚人,孔楚人?!?p> “嗯,是個好苗子,我可不想讓他踏上你這條路!不只為滟娘,更是為了這孩子?!闭f完,屏氣凝神,倒吸一口氣,只感覺周圍氣息凝聚一時,匯聚到這人筆桿粗細的食指上,輕輕一推,緩緩落下,仿佛一層氣息進入襁褓之中,無聲無息。
“一氣通,現(xiàn)學現(xiàn)賣?!边@人玩笑一般的言語,卻令男子大驚失色。
“呼~”一刻間,周圍的空氣又恢復了原有飄動,依舊無聲無息。
“孔!我要打敗你!”這人威力一喝,大聲喝道:“以我謝氏第一百零七代起誓,我的兒子要打敗你的兒子,為我謝氏祖上洗刷恥辱!”謝木公嚴肅而又霸道,像是在逼人就范,一言而盡,拂袖而去,深隱山林。
十里之內(nèi),空無一物,只等一等人生。
……
男子也被其坦蕩所折服,杵立在國峰的最高處,俯望見烽煙裊裊的千古白城,安然無恙地橫臥在江南大地。男子倒吸一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猶如氣吞山河之后,呼之欲出的磅礴大氣,一切都煙消云散。
峰回路轉(zhuǎn),秋意綿綿。枯枝落葉墊蓋著悠長的小路,只剩下些蒼老的主干得以維艱的大樹們,猶如垂垂衰矣的老人,不愿屈服地伸長著脖頸,拼命地想要挺直腰板,低望著眼前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呼~呼~”來自北沙勁吹的西風掀起數(shù)里風塵,將紛至沓來的馬蹄印深深掩埋在荒涼無煙的黃土之下。
男子站立在一座不知名的山腳下,朝著不知何蹤的風向望去,眼前的景色只剩下棵棵蒼松沿途在蜿蜒不知何去的林間小路。男子迷愣一聲,直到颯颯西風使得腰間忽地一陣寒涼,他才動起身子。
倒吸了一口涼氣,將肩頭本就是緊湊的一段粗布長衫又向下扯了幾扯,一身行頭,從上到下——寒酸。一件長衫,竟被硬生生地撕截成了三段。男子微微彎縮的腰子,不停地打著寒顫,瘦削的兩頰憔悴得令人心疼。神情平緩、默然地看著天地間的一切,除卻那雙蒼黃的雙手稍稍互相搓和一陣之外,整個人簡直麻木了。
男子驀然回首,望向那風塵過后的深林,黯然無光的瞳孔好不容易才有了微光。雖然過去多時,如浩渺云煙的腦海也已傾盡了所有精力,那些以往珍視的記憶此刻模糊一片。他記不起的事情太多了,他也沒有時間,更沒有精力去回想??墒?,他的嘴巴卻一點又一點地張開,露出舌尖,哼出一聲。
這一聲也許他自己都沒有聽清是什么,但是,他認為,他心心念念的便是這句——
“回家”……
沉重的腦袋如同秋雨過后的涼風吹斥著一般,雖然現(xiàn)在山外的秋池已經(jīng)到了水落石出的日子。男子冷漠著無神的眼睛,臉色從未見過的蒼白,看他恍惚之間似的舉措不定,像是忘記了很多事。
男子心心念念著某個人,是誰?他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他只記得一個模糊不清的面孔,一個含糊不清的山盟海誓……
過了許久,自以為通曉人意的西風也為他著急似的,催促著他久久杵立的腳步。一時間,猛風驟襲,四起的塵沙席卷著周圍的萬物,地上已是枯萎殆盡的野草,卻依舊死死地抓住身下的一抔黃土。
男子披頭散發(fā),凌亂的裝容已不成人樣。風稍稍吹過,顯露出一雙烏眼黑瞳。男子哼唧了一聲,這才有了奔頭似的,挪起了腳步。
“腳夫……”
西風坡——隆間平原從南到北的最后一道駭世的風景線。自古時來的征戰(zhàn)沙場的將士,每行至此,都要頷首三分,如此而來,這西風坡的風勢又助長了幾分。
雖說是這樣,但是同樣的地段,對于隆間這片包羅以至藏海的大平原而言,卻又有著特別的庇護。馳騁千里,沃野萬畝。西風坡通山達道,橫批中原,直指南江北都,騁目極懷之中,又悅耳鳴畔在里。
世人認為,這畔是有回響的。戎馬倥傯的將士們說,這是鄉(xiāng)娘的回音;憐憐野蜜的吟詩者頌,天河地氣,是為和鳴;對于跋涉停歇的腳夫們而言,又是“大母”河的照會與安撫……
而此時,男子聽見的畔鳴又仿佛是一段嘶長不絕于耳的馬蹄聲,又于滾滾而來的震耳波濤般的馬蹄聲中,耳聞了一聲響亮的喝令……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男子睜開眼睛,豎起耳朵諦聽,噠噠不絕的馬蹄聲從遠及近,仿佛起伏的小山坡上橫生出一匹矯健的馬兒,馳騁在長河的堤岸。
“吁!”一聲猝然而悠長的吆喝聲勒住了馬兒近乎狂奔的勁頭,也止住了男子散漫的步伐。男子凝神望去,恍惚間看到疾馳中的馬背上落下一側(cè)濃墨的背影,馬兒卻一去不回頭的直奔男子襲來。男子極目遠眺,只看見空蕩蕩的馬背一閃而過。男子一時著急起來,四處張望,要尋找落下來的那人。卻迎面一陣止不住的狂風。
“大兄!”
來者是一位年紀相仿的中年男子,從飛奔的馬背上一躍而下,胸膛間是裹挾著勁吹的烈風,臉上是飽經(jīng)風霜的岸然,一雙堅定的眼睛如同寒光般犀利的寶劍。敞開身上的袍澤,雙手拱起,而又振臂一喝,引得濤聲裂岸,風雷激蕩。
一匹紅棕烈馬,撕扯長鳴,踏蹄如雷,健步如飛,只是單單一躍,這傲世獨立的西風坡便成了它胯下之物。繞行一周,縱行千里,也無半分喘息,且嘶鳴依舊。
“大兄!且看如何?”來人笑咧開嘴,眉飛色舞,神氣十足,顯然了一副赤裸裸的炫耀。
“呵!自古都是君子好逑,惟有伯樂癡馬……唉!看來趙賢弟的鴻毛終究還是被你牽了來??!”男子沒有理會那人正盛的威風,只是單單指著那馬,止不住地嘆氣,臉上顯出一副心疼如己的表情。
“大兄此話有意??!原句怕不是‘看來趙賢弟的鴻毛終究還是沒能逃過你的手掌心啊!’此言才對嘛……”說話之間,那人生起一臉不服氣的傲勁。
“啊哈哈!我可沒這么說……”男子翹起嘴唇,微睜著眼睛,癡癡傻傻地望著眼前空無一物的滿山遍野……
他神情恍惚,又馳步而行。數(shù)里之外,是那河畔。男子又望見一側(cè)高大模糊的身形巋然佇立在那長滿了蘭草的水邊高地上。一身烏黑寬大的衣裳袍袖隨風招展,猶如擁有著絕世的威嚴。
男子眼中含著的余淚,逐漸模糊了眼眶。他喜極向外,哪里還顧得“一文士”的體面,隨性把袍袖摶縛在胳膊上,身體極力前傾,拖起來流星大步,甚至做好了飛撲的準備……
“嘩……”浪波一涌一落,似珠縋擊點著的甬鼓,傾沒整個河畔。男子斂起面容,齊身正腰,環(huán)袖衫履,整裝束發(fā),呆滯未愈的目光久久地凝望著河中頓起的波濤,呡著無味卻枯燥的嘴唇,扯破了嘶啞的喉嚨——長歌當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