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殊,仁生。”
笑不瘋高居在右,淡淡地喊到二人的名字。
仁生拽著岳仲殊的臂袖,一同起立,帶著嚴肅的表情,面向眾人。
“我二人亂說話,打擾了諸位,還望見諒。”
說著,便拉著岳仲殊一起彎腰行禮認錯。
“此事暫且休止,下不為例。否則你二人的席位就要移去他處。
“學(xué)子謹記?!?p> “如此囑托二人,可還妥當(dāng)?”
笑不瘋面對眾人,問道。
“師長如此安排,自是妥當(dāng)?!?p> 那女子看到笑不瘋?cè)绱苏J真對待,便也就放了心。
仁生還沒有從彎腰中挺直身板,岳仲殊就已經(jīng)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上,臉上一副悶悶不樂。
仁生也許有些明白了,岳仲殊的心氣兒。
十四五歲的他,還是個不大的孩子。
“噓,你且收斂著點,我與你講就是了。”
仁生用平和的語氣,說著安撫的話,撩撥起長袖,從里面取出一件手札。照著上面所記的,娓娓道來:“始出于末,末本于始,有文言:……”
“說……說的簡單些?!痹乐偈馄财沧?,道:“我聽不懂?!?p> “嗯?!?p> 仁生依他,于是從頭說起。
“開篇是以結(jié)束為基礎(chǔ),而結(jié)束是以開篇為前提……年年回其意,日日盼朝期。不知吾之歸處,只記不甚惶恐。念及尚曾不作他事,只愿江山依在,后人永步?!?p>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仁生長吁一口氣,這下臉色全然變了。
“你在聽嗎?”
“哦,聽著呢?!?p> 岳仲殊迷迷茫茫地眨幾眨眼睛,懶洋洋的模樣,全然一副沒有在認真的樣子。
“你沒在聽?!?p> 仁生盯著岳仲殊的眼睛,語氣篤定地說道。
“豈不是因為你講得過于晦澀,又這么快,讓人著實難以聽得進去嗎?”
岳仲殊搖搖頭,覺得是仁生始終滿足不了自己的意愿。
“那你想我怎么樣?”
仁生問道。
“容我想想?!?p> 岳仲殊合上眼,用手指磕著腦門,絮絮道:“說說你吧?!?p> “我?”
仁生愣了一下,“我有什么好說的?”
“你的名字?!?p> 岳仲殊在一旁索來紙筆,在桌上描摹了起來。
“我的名字有什么問題嗎?”
仁生眉頭微蹙,捋了捋頭緒,并不覺得哪里有問題。
“那請問你芳齡幾何?。俊?p> “芳齡?”
仁生挑了挑眉,頗有意見地糾正道:“仲殊,只有在對年輕的姑娘稱呼時,才能用‘芳齡’,與平常人稱呼,一般都是‘請問您貴庚’?!?p> “原來是這樣的?。俊?p> 岳仲殊作出一副的恍然大悟,轉(zhuǎn)而對仁生改口道:“那請問您今年貴庚???”
“呃,怎么聽著忽然有些生分呢?”
仁生有些犯了糊涂,平靜地在一邊一頁一頁地翻著手札,一邊低聲細語地回答說:“今年我十八歲。”
“才十八???原來還沒有到那個年紀呀!”
岳仲殊若有所思地接著說道:“十又五,志于學(xué);二而十,舉冠禮,起名取字。仁生……楚人……你這不還沒到二十成年的嗎?為何會有字呢?”
“這其中的緣由,該怎么說呢?”
仁生想來想去,手邊的動作有些遲疑。呼了一口氣,放松地說道:“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我的爹娘,是被奶娘一手帶大的?!?p> “給我名字和姓的,也是奶娘。”
“她最愛記掛誰,害怕我在外面沒了個音訊,就托人取了這么個字……仁生。”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p> 岳仲殊聽到仁生的話,小嘴嘟囔之中,漸漸有了幾分沉重。
“那你覺得我,我的‘字’怎么取得好?”
“嘻嘻,岳小三就挺不錯呀?!?p> 仁生咧開了嘴,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不行不行,小三不行,絕對不行?!?p> 岳仲殊聽了,態(tài)度異常堅決,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提到這件事,就表現(xiàn)出極其厭惡與反感。
仁生定睛看岳仲殊的相貌,又打量了一眼他的上下。無論是從儀表中講,還是風(fēng)度來說,都當(dāng)屬舉世無雙,獨一無二。
“嗯,我認為‘帥’字配你?!?p> 仁生沉吟一刻,說道。
“帥?”
岳仲殊好奇又期待,問道:
“有何寓意?”
仁生沒有作過多的思考,張口就回應(yīng)道:“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好!說得太好了!”
岳仲殊聽完仁生的話,從未有過的認真。仿佛一腔熱血往上涌,不禁猛地起身,欣喜若狂,拍手叫好。
歡呼雀躍之下,一時忘我,激動得捶著桌子嘭嘭作響。以至于驚得仁生渾身一抖,掉了手札。
“好,我喜歡!今后,我就是岳仲殊,岳帥!”
“哎哎哎!玩笑的戲言,怎可當(dāng)真??!”
仁生跟著起身,拉著岳仲殊的肩膀,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激動的勁頭壓回座位上
“君無戲言!”
仁生伸出的手臂還沒有收回,岳仲殊就又噌的一聲,躥出了狹窄的桌椅間。在過道來回不斷重復(fù)著“君無戲言”這一句話。
如此一折騰,不僅仁生連開口制止的機會都沒有,更引得屋中多有怨氣者起身,雙目如同對視仇敵一般,看著岳仲殊。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清越悠揚的鐘聲傳來,讓仁生委實松了口氣。
眾學(xué)子聽得從屋外傳來的鐘鼓之樂,鐺鐺鈴聲,正趕上堂休,就不好再說些什么。一個個不得不忍氣吞聲,對此事拂袖作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諸位……叨擾了諸位,叨擾了……”
仁生站在前臺,靠近屋門的地方。向過道出門的學(xué)子們,聊表歉意。
而后趁著開門的間隙向屋外望去。還是如初一樣的景色。一片陰天,分辨不出現(xiàn)在是到了什么時辰。
回到坐席時,岳仲殊依舊沉浸在喜悅中。
“仲殊……”
“請叫我岳帥!”
岳仲殊一副當(dāng)仁不讓的姿態(tài),接受了這個由仁生給他提起的“字”。
“根據(jù)名字中的意義取字,向來都包含著是父母的期望和心意。即或不然,岳傅是你大伯,你的長輩,你理應(yīng)該和他商量一下,不是?”
“說的哪里話,我的名字我做主,又何須他人來嚼口舌?!?p> 岳仲殊威風(fēng)霸氣地說完,臉色稍微猶豫了一下。
“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確實應(yīng)該和大伯說一下。反正不管怎么說,到頭來還得是聽我的,就是了?!?p> “呼,但愿吧?!?p> 仁生一邊眨巴眼睛,一邊哈手。心想著依今天這狀況,暫且就不去“一屋金”的小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