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良飛快地走回書房,轟然地關(guān)門聲下,是站在門外手足無措的府里人。在此之后,書房便陷入了令人窒息般的無聲。沒有摔打物件的聲音,沒有爭吵聲,府里侍奉的人都知道王爺在房里,但是任誰也不敢進去。入了夜,書房遲遲無人掌燈,呼延良就這樣一言不發(fā)地坐在黑暗里,一坐便是一夜。
呼延良捫心自問自己究竟在氣惱什么,是她對自己處境的滿不在乎、還是她對另一個男人的在乎?憤怒,妒忌,失望,抽身離去時的果斷,最后統(tǒng)統(tǒng)又在夜色中變成了更深的無可奈何。
神通廣大的大王爺面對著這個女人,當真一點辦法都沒有。怎么辦?除了同自己生氣,呼延良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懲罰她。又或者說,根本舍不得。
另一邊,溫瑜這一夜也是無眠。
呼延良的話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直戳在她最痛的傷口上。她感受到了呼延良的痛苦,感受到了他忿恨卻又無助的感情。他愛著自己,所以才對自己毫無辦法。他總是默默為她的任性收拾爛攤子,明明可以直截了當?shù)乜刂?,卻還是選擇了縱容。他那么愛她,所以即使說盡了狠話,最終也不過是拂袖而去,不忍傷她分毫。溫瑜捫心自問,難道自己就不愛他嗎?怕是不能更愛??墒菫槭裁矗淮我淮螀s只傷他越深。思前想后,溫瑜決定先向呼延良道歉,請求他的原諒。
第二天早上,溫瑜從花房走出來,聽著書房傳來乒乒乓乓地響聲,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進去了幾次伺候梳洗和送早膳的侍女都被呼延良趕了出來。眼下,涂匡進去勸,王爺直接動了手,兩個人在書房便打起來了,瓷器碎了一地。
“涂大人,您沒事兒吧?!币娡拷y(tǒng)領(lǐng)退了出來,伺候的侍衛(wèi)趕緊上去查看,聽著打動的聲音生怕涂統(tǒng)領(lǐng)受了傷。
“無妨。”涂匡看見王妃也在,正巧免去了自己專程傳話的功夫“王妃,王爺說讓您得了空去找他?!焙粞恿贾坏故前l(fā)泄,自然留了分寸并未傷到自己人,涂匡傳了話便先行告退了。
溫瑜推門進去,一地的瓷器碎片,場面甚是狼藉。
“吃飯。”溫瑜把早膳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呼延良自然是聽出來了是她的聲音,故意說:“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嗯?莫非是臣妾記錯了?不是王爺要臣妾得了空過來?”呼延良坐在書案前故意避開她的眼神,溫瑜笑了笑,干脆走過去直接坐到了他腿上。呼延良掙扎著要把溫瑜撇開,動作里外之間卻又擔心書案上陳設(shè)的東西多。地上又是先前打碎的碎瓷片,生怕自己推搡的力氣大了傷到她,于是便只能在嘴上吆喝吆喝讓她快點起來。一來二去,溫瑜倒是半推半就的直接躺進了懷里。
“也不知道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不三不四的無賴功夫!”呼延良說話時還是鬧著別扭的樣子,但語氣卻早已緩和下來。
“我見他,是因為這個?!睖罔男淇谔统霭霃堊謼l,“你昨日剛走了沒多久,便有人飛了這個字條進來。不是不想同你商議,不是不管不顧你的處境,只是怕這時間上誤了事,所以我想先去找莫肅問清楚。”
“殺父之仇?”呼延良接了字條,若有所思。
“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不知會你,貿(mào)然一個人去典刑司。我收到紙條,想著你和我說的今日便受審,我怕莫肅說了什么內(nèi)情又被典刑司的人傳給父皇,所以……我就想著先問明白,掌握主動權(quán)。對不起,是我自作聰明,給王爺添麻煩了?!?p> 呼延良聽著溫瑜在懷里解釋著,她有些焦急的語無倫次像是一雙小手撫平著自己先前所有的憤怒、妒忌、失望。
“我不是不在乎你,真的,從來都不是。呼延良,你能不能不要生氣了?”末了,溫瑜伸手兩只手指,輕輕拽動著他胸口的衣服。
你能不能不要生氣了。
呼延良從未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如此好脾氣的人,她只是在懷里輕聲細語地解釋了幾句,自己竟再也沒辦法對著她的臉說那些氣絕的話。
他果然在她一聲一聲念著自己名字的聲音里,不再生氣了。
“嗯。以后遇事要與我商議知道么?”錦囊、紙條、謎團,蛛絲馬跡交織著,似乎有一張驚天大網(wǎng)正在排布?!斑@西京城內(nèi)危機四伏,但我能保證,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害你?!焙粞恿甲匀徊皇且鈿庥檬碌娜?,說話間語氣似是已經(jīng)理解了。溫瑜便從他腿上站起來,又恢復了平時端莊的樣子。
“好哇,合著你和本王演戲呢?”呼延良并未真的惱怒,“真是個小狐貍。那你今日可曾問出什么了?”
溫瑜搖了搖頭:“莫肅讓我不要與他再有任何瓜葛,他說他已經(jīng)沒事了,讓我快走?!?p> 聽著這話,呼延良心里倒是暗喜。算是他莫肅有些自知之明。
“沒事了,這事我們走一步再看一步吧。莫肅那邊不必擔心,骨頭很硬,若不是今日我去,恐怕被主審官打死了他都不會說一個字?!?p> 言罷,呼延良從書案前起身,叫來小廝將地上的瓷碎片打掃干凈,牽著溫瑜坐到桌前用早膳。
這因典刑司而起的氣惱,便算是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