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抱得美人歸2
戚大富接著陪劉裕給客人敬酒。細細一看,客人中除了街坊鄰居,還有許多富戶士紳、江湖好漢,都對劉裕稱兄道弟,戚大富禁不住直感嘆劉裕交游之廣。還有太守府各曹掾?qū)僖騽⒃J翘氐募t人,也都送禮道賀,這些人都是劉毅幫忙招待。除了這些正經(jīng)人,來吃酒的竟然還有過去和劉裕、戚大富一起賭錢的狐朋狗友,戚大富知道這幫人什么德行,都是得了喜訊來白吃白喝的,劉裕對他們也是一樣敬酒勸飯,完全不顧戚大富已經(jīng)被這幫人吃得非常心疼。
戚大富捂著心口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心里一直勸自己,他就這么一個妹妹,妹妹一輩子就嫁這么一回,吃吧吃吧,來的人越多越喜慶。吃吧吃吧。
他好不容易想開了,又見大門處進來二十多人,人人頭上裹著紅布,抬著十個大抬盒。不用問,是天師道的人。
劉裕沒想到天師道還這樣不依不饒,把手里的酒杯往戚大富手里一遞,迎著這些人走上來,他倒要看看,天師道還敢鬧事不成。
沒想到,二十多信徒站定之后,盧循從門外踱步進來,見了劉裕,滿面笑容地把手一拱:“劉賢弟,恭喜啊?!?p> 誰是你賢弟?
劉裕聽著刺耳,審視著他,還禮說:“同喜?!?p> 盧循指著地上的十個抬盒,說:“孫天師知道你今日成婚,特命我送上賀禮。以往我們對你多有誤會,還請你不要介意。”
劉裕沒想到他能這樣客氣,有些好笑,“不敢當,既然誤會已經(jīng)解開,那就一筆勾銷,不必再提?!?p> 戚大富覺得盧循是好大的人物,他可不敢輕慢,忙迎上來說:“多謝天師屈尊來訪,請就座用一杯水酒吧?!?p> 劉裕瞧不上天師道裝神弄鬼,說:“天師身份尊貴,我們這薄酒怎么好請?zhí)鞄熀饶?!那豈不是大大的不敬!是吧,盧天師?”
盧循臉上尷尬之色一閃而過,笑道:“不錯,我還有很多事,就不打擾了。不過,劉裕,孫天師還有一句話,讓我告訴你。他說你武藝高強,是一條好漢,你若愿信奉我道,孫天師愿收你為徒,許你道中護法之職。怎么樣?天師可不是輕易得見的,更不會隨便收徒兒。你好大的福氣。怎么樣,我看下個月十六,是個黃道吉日,你可來太平坊拜師入道。算上你今日娶親,這可是雙喜臨門啊!”
他說完,期待著劉裕的反應,不說感激涕零,起碼也得感恩戴德吧。沒想到劉裕竟然笑了,滿不在乎地說“孫天師看得起我劉某人,實在是榮幸之至。只不過,我生性貪杯好賭,百無禁忌,喜歡及時行樂,不信僧道。請盧天師替我多謝孫天師的美意,就說劉裕心領了?!?p> 劉裕那一臉戲謔,就像打了盧循兩個耳光。盧循一下子冷了臉,冷笑道:“劉裕,你不要太猖狂了?!?p> “不敢,不敢,劉某絕無此意。時辰不早了,劉某還要入洞房,就不留天師了?!眲⒃?涂蜌鈿獾毓笆炙涂?。
盧循憤然地把袖子一甩,哼了一聲,黑著臉走了。那二十名信徒把禮物抬著,也跟著一起走了。
劉裕抱拳,笑著說著“恕不遠送”,看他們都走了,就把手放下來,對戚大富說:“一會兒打一桶水,把這快地方給我沖沖,去去晦氣?!?p> 戚大富咽了口唾沫,“妹夫,那可是盧天師啊,你剛在人家演武臺上撿了條命,就敢這樣得罪他,你不怕他……”
“怕什么?他的功夫我領教過了,不過爾爾,我怕他做什么?”
戚大富說:“那要是他放大蟲來咬你,念咒咒你!你真不怕?”
劉裕轉頭笑看他,“要是大蟲來,就打死了給你泡虎骨酒,要是他們念咒,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誰是被咒死的?!?p> 戚大富一聽“死”字,連著吐了好幾口吐沫,“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你瞎說什么,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劉裕笑了笑,抬頭看看天色:“不早了,你盯著吧,我去看看秀兒。”
戚大富一把拉住他:“等等,你回來,你回來,還這么多客人呢,總得送走了吧。一會兒人家問我,新郎官呢,我總不能說你著急入洞房吧。”
“那有什么?這么漂亮的女人,不著急是傻子。要是有人問我,你就說我喝醉了。走了,走了?!眲⒃E呐乃募绨?,趁著喜宴上人人都開心地喝酒聊天,無人注意,便一溜煙跑了。
戚大富拉不住他,恨鐵不成鋼地說:“我妹子這是嫁了個什么人啊?!?p> 這時,太守府有人來了,是吳勛派來送司馬休之賀禮的。那差人拿著一份禮單,身后一行人抬著十個抬盒。
戚大富忙迎上去,“草民恭迎上差?!?p> 差人問:“你是何人?”
戚大富回話道:“草民戚大富,今日嫁妹,妹夫就是劉裕?!?p> 差人哦了一聲,問:“新郎官呢?”
戚大富說:“呃……他喝醉了?!?p> 差人說:“既然您是劉裕內(nèi)兄,給你也是一樣的。這份禮物是太守賞給新娘子的嫁妝,太守說了,因你們兄妹是他老師的后人,與你們有同門之誼,雖然老師已經(jīng)不在了,但是今日賢妹出嫁,他應該給一份嫁妝,以謝師恩。”
戚大富很意外,太守竟然是父親的學生嗎?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來,父親曾在譙王府上做過侍讀的講官。嘿,真不知道父親交游也這么廣闊!
差人把禮單遞給戚大富,他高興地接了過來,向天空拱拱手,然后笑嘻嘻地對差人說,“上差請落座喝杯水酒,煩您回去替我們回復太守大人,就說草民替妹夫、妹妹謝太守賞賜?!?p> 差人早看到了他太守府里的同僚們,看到劉毅雖然也在其中坐著,與其他人并不多言語,其他人也并不多理他。差人與劉毅目光相遇,也十分尷尬,勉強跟劉毅點頭笑了笑,又有其他關系好的同事看到差人,都親熱地招手叫他去喝酒。那差人現(xiàn)在差事已了,正想去一桌喝酒,便笑著打發(fā)戚大富說:“好說,好說,恭喜恭喜?!闭f著就跟他拱拱手作別,要去找同僚們喝酒。
戚大富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說:“草民還有一句話請?zhí)嫖曳A告太守……那個,太守大人的賢弟我也還沒娶親呢……”他說著故意使勁搓搓手,砸著嘴,“家道艱難,湊不齊聘禮呀……哎……”
差人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表情。
劉裕還不知道,他的婚禮當天,反倒是他的大舅子在太守府同僚圈子里出名了,畢竟沒有幾個人的大舅子敢讓太守給他出聘禮。
劉裕此刻輕輕推門進了洞房,房內(nèi)無數(shù)喜慶陳設,他一無所見,只看到云秀在床邊端坐,手持團扇遮面。
本來按風俗,此時劉裕應該吟誦《去扇詩》一首,新娘子才能把團扇移開,與丈夫相見。然而劉裕滿心喜悅,輕輕握住云秀的手,把扇子輕輕移開。云秀知道他平時不好讀書,也不為難他。
劉裕笑道:“本來我請人做了一首《去扇詩》,想著要念給你聽??梢灰娔?,我全忘了,我是個粗人,你別見怪?!?p> 云秀低著頭,含羞一笑,在紅燭映襯之下,她顯得格外嬌媚。
當夜太守府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司馬休之了無睡意,正披著一件披風,伏在書案上提筆寫了一首《去扇詩》:
“玉巹錦帷金博山,明燭香冷紫煙寒。
秦女素手輕攏月,休把花顏隔云天?!?p> 休之寫完,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嚨崖暎锹曇粲茡P婉轉,時而清麗高昂,時而低沉哀婉,好像是在訴說一段邂逅相逢卻最終擦肩而過的故事,求之不得的惋惜無法向人吐露,只能寫入宮商,向知音之人娓娓道來。
休之靜心聽著,放下筆,出了書房,循著笛聲信步來到庭院之中,看到明月之下,花樹掩映之中,池塘的小橋上迎風站著一個美人,正手持玉笛,檀口輕吹。她膚白如玉,身姿曼妙,頭上梳著高高的飛仙髻,身上穿著錦繡衣裙,衣帶、裙角隨著微風輕輕飄動,恍如仙子。
那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急不忙,直等到一曲終了,才來向休之行禮:“奴婢拜見使君?!?p> 她身上傳來一陣幽香,沁人心脾,休之不禁閉目深嗅,問:“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美人眉目含情地看著他,笑道:“奴婢是新入府的歌姬,奉吳都管之命,伺候使君?!?p> 休之笑了,這個吳都管老糊涂了,又來多管閑事,不過這個美人倒是招人戀愛,便問她姓名。
美人答道:“奴婢名叫蕓兒?!?p> 休之用手托起她的臉龐仔細看了一看,笑道:“這個名字不好?!鲁鲳ㄙ?,佼人僚兮’。今后,你就叫‘月兒’吧?!?p> 美人便又行一禮,嬌媚地笑道:“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