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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歸是何年

第七章 杏林零落香

云歸是何年 坐看腰細 2498 2020-03-29 00:02:11

  第二日,夕陽西斜之時。

  橙黃的余光散落在似堆雪般的杏花樹上,煞是好看。

  穆熙辭走過鋪滿杏花花瓣的石板小路,在綴滿杏花枝丫的層層掩映下,他隱隱約約看見了一個身穿淡紫色衣裳的背影。

  想起那個彈琴的女子,他不知不覺地加快了腳步。

  待兩人僅一樹之隔時,一陣微風拂過。層層杏花花瓣簌簌而下,仿佛一陣花雨。

  那女子轉(zhuǎn)過頭來,滿臉的欣喜。

  只見她著桃紅色點梅花羅裙,外披淺紫色繡蝶氅衣。杏眼煙眉,自是明媚秀麗。

  可是,卻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個人。他不知不覺略有失落。

  安芷遠遠的見到穆熙辭,心中早已是雀躍不已。匆忙地整理了下衣裙,裝作不經(jīng)意的看著樹上的花朵。

  眼下見到他踏花而來,潔白的花瓣映著他如玉的臉龐,更顯俊俏三分。

  一襲月白錦衣,頭綰玉冠,腰佩香囊,手執(zhí)玉笛。

  剎那間,安芷的眼睛無法再從他身上轉(zhuǎn)移開去。

  “安芷公主?!蹦挛蹀o唇齒輕啟,看見面前呆楞的女子,心中略有一絲厭煩,面上卻不顯。

  安芷回過神來,反應到自己竟然看呆愣住,臉瞬間就紅到了耳根。

  “熙辭公子?!卑曹平g著手指,羞澀道?!澳憧矗﹃栂碌男踊ǘ嗝吹拿篮?,覺得是不是像一個個美人?”

  “杏花如雪,美則美矣,風一吹就紛紛而落。怎能與美人作比?”穆熙辭望著身旁的杏花,隨口接道。

  安芷誤以為穆熙辭在夸她,羞羞怯怯地小聲道:“公子真會說話?!?p>  穆熙辭一聽就知她誤會了自己的話,但卻并沒有出言解釋。

  不過,看著面前這個一臉?gòu)尚叩呐?,心中卻更加的不耐。扭過頭去,透著層層疊疊的如堆雪般的枝丫,看向天邊的彩霞。

  那個女子在她面前也會是這樣的嗎?穆熙辭又想起了那個離去的纖細背影。

  心想:她應該會有所不同吧。

  “安芷公主,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他伸手接住一片被吹落的杏花花瓣。

  “熙辭公子如果沒有要事的話,不妨再多賞一賞杏花??赡钾摿诉@良辰美景?!卑曹契谄鹉_,嗅了嗅花蕊,緩緩道。

  “這花香如此撲鼻,映著斜陽。真是雨后卻斜陽,杏花零落香。”

  “公主倒是好文采,可是我卻更喜歡蘭花的幽香。”穆熙辭讓手中的花瓣自然滑落,它在空中微微劃了幾個弧度,輕輕落在了塵埃之中。

  “蘭花我也挺喜歡,不如擇日設宴邀請熙辭公子前來茯苓宮觀賞如何?”安芷邀請道。

  穆熙辭見她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無奈道:“此次我代表西兀出使云啟國,具體事宜還有待與你們皇帝商榷,行程安排的也頗為緊湊,恐怕接下來無法應公主之約?!?p>  安芷瞬間失落了下來,也無心再繼續(xù)賞花了。待穆熙辭告辭后,悶悶離去。

  昭云宮內(nèi)。

  “公主,那個安芷公主走的時候似乎不大高興?!兵Q翠一回到昭云宮,就興奮地告訴昭云自己偷偷在杏花林外的所見所聞?!八€吟了一首酸溜溜的詩,叫什么雨后卻斜陽,杏花零落地。”

  “是杏花零落香吧”昭云聽后便笑了,糾正道。

  小丫頭立馬就紅了臉,皺了皺鼻子道:“公主就別笑話我了。結(jié)果你猜后來怎么著?!?p>  “西兀太子夸贊了她,但也拒絕了她是不是?”昭云扶額,思索片刻道。

  “公主你怎么一猜就對了?”小丫頭滿是不服氣。

  她當然知道。前世他就是這樣,總是對她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起初,她以為是尊她敬她,直到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切都源于不喜歡而已。而如今,安芷和前世的她一樣而已。

  昭云沒有解釋,卻問了小丫頭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鳴翠,假如如今再讓你去吃那個小時候我給你的那種饃饃,你是吃還是將它扔掉?”

  鳴翠一時變得更加疑惑,想了一會兒,遲疑地答道:“我現(xiàn)在跟著公主吃慣了宮中的美食佳肴,那個饃饃擺在我面前,我自是不會吃??墒浅鲇诤ε氯f一沒有吃的了,可以拿來充饑。所以我也不會將它扔掉?!?p>  “那個饃饃只能填飽肚子,并不能滿足食腹之欲,所以吃慣了美食佳肴的你,并不會吃它,但是你也不會將它扔掉。西兀太子既不拒絕也不接受的態(tài)度,就是這個道理。”

  鳴翠聽得一愣一愣的,嘆氣道:“我似乎是懂了,似乎又沒懂。這個問題有些深奧,算了,不想了?!庇中χ溃骸肮髂氵@樣將安芷公主比喻成那個干巴巴的饃饃真的好嗎?”

  昭云笑而不語。

  即使是再好的佳肴,不愛,也可能就成了那個干癟的難以下咽,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饃饃了。

  不過,安芷吟誦的那句詩倒是不錯。昭云心想。

  那首詩昭云曾經(jīng)在一本舊詩詞集中見到過這句詩詞。

  原詞是:南園滿地堆輕絮,愁聞一霎清明雨。雨后卻斜陽,杏花零落香。無言勻睡臉,枕上屏山掩。時節(jié)欲黃昏,無憀獨倚門。

  寫的是一個獨處閨中的女子春晝睡起后的生活情態(tài)。在穆熙辭這種外男面前吟誦這種閨閣生活情態(tài)的詩未免顯得有些不合實宜了。

  穆熙辭對詩詞歌賦頗喜愛,自是所知甚多。而那本詩集就是前世和他恩愛之時,昭云在他的書房所見到的。

  安芷在他面前吟誦這句詩詞未免有些強行搬弄。而他,自詡文人,最不喜那些在他面前耍小聰明的人。

  安芷這回好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呢,竟還讓她頗有些讓她失望,看來她倒是高看她了。

  翌日清晨,云啟國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川流不息。一輛馬車緩慢的走在熙熙攘攘的路上,周邊的挑夫紛紛避讓。

  雕漆的馬車之內(nèi),昭云依靠在鳴翠的肩膀上,看著小丫頭微微撩開了馬車簾子的一角,想看卻又不敢往外看的樣子,微微有些忍俊不禁。

  “你想看便大膽看好了,這么看多累。”昭云笑道。

  鳴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只稍微撩開了一點,伸出小腦袋怯怯地向外看。

  讓路的挑夫們都清一色帶著草帽,穿著褐色短打,一肩膀上搭著汗巾,另一邊挑著沉重的擔子,徐徐往前走。

  “公主你快看,這些人怎么都挑著擔子,好像還很沉重的樣子?!兵Q翠皺了皺眉頭,推攘著昭云道。

  昭云順著她的目光,看著那些吃力得往前走的挑夫,坐直了身。

  一般的挑夫,大多都是單獨營生,走街串巷單獨買賣。而這么多的挑夫們,聚集在一起,也不像跟哪個大戶送東西的。如此規(guī)模,只有可能是為官府辦事的,有組織性的。

  昭云叫鳴翠趕緊把簾子拉上。待那些挑夫遠去,吩咐車夫趕緊加快前進速度。

  馬車剛駛?cè)胗诟畟?cè)門,昭云一下車,就見般若倚靠在側(cè)門的門柩上,笑吟吟地望著她。

  “昭云,你可總算是來了?!卑闳魞蓚€健步上前,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不來,你就不能賞花宴時入宮看我啊?!闭言破擦似沧?,頗為不滿。

  般若瞬間就仿佛泄了氣般,長嘆了口氣。

  “別提了,最近我甚是煩心。我爹未經(jīng)我同意,竟醉酒后私下幫我訂了門親事?!?p>  兩人本攜著手往前走著,聽聞此言,昭云停住了腳步。

  心想前世般若的親事明明訂在一年之后,為什么今世會被生生提前這么久。

  前世得知般若定親的消息,已是國禮之后。而今世,國禮還未曾到來。

  那時,她已得知了皇帝派她和親的消息。

  在皇太后派來的常嬤嬤的監(jiān)督下,她緊鑼密鼓地繡著和親的嫁衣。后來經(jīng)宮里的小丫頭嚼舌根才知,當下宮外傳的沸沸揚揚的便是于將軍府和中部侍郎郭三公子的婚事。

  那時她聽說般若如論如何也不嫁,私自跑到郭府外候著,待郭三公子出來,將他言語侮辱了一番,還當眾揚言即使她絞了頭發(fā)去當姑子,也不會嫁給他。

  “那于將軍幫你訂的是哪家的婚事?”昭云握著般若的手,急切地詢問道。

  “是中部侍郎三公子郭攸之?!?p>  身旁候著的小丫頭青衣見自家主子久久不作聲,代答道。

  聽到答復,昭云的心中咯噔一下。難道她重生一次,有的不起眼的小事件被隨之打亂了不成?

  “那個郭攸之吃喝嫖賭,養(yǎng)鳥斗蛐兒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我不知道為啥我爹要幫我訂這么一樁破婚事?!卑闳裟缶o了昭云的手,緊皺著眉頭怒道。

  昭云抽出手,輕拍著安慰道:“看人不能只看表面?,F(xiàn)在這世上,多的是人云亦云,以訛傳訛的人。那個郭攸之傳言是花花公子不假,可是那只是外界對他的看法?!?p>  “人活一世,多么不易。我們要用心去感知他人,而不是光評主觀臆斷。或許,那個郭攸之并不是如外界傳聞的那樣呢?”

  般若聞言,陷入沉思。

  前世得知般若的境況,昭云急切地想出宮幫她尋找對策。卻奈何皇太后派來的常嬤嬤太過于嚴厲,如牢籠般將她嚴加看管起來,甚至不讓她出昭云宮一步。

  后來她才得知于將軍礙于顏面,不僅沒有退親,甚至帶著禮物親自上郭府賠罪。般若和于將軍大吵了一架,還差點同他斷絕了父女關系。

  昭云既是擔憂,卻又無計可施。因為她已自顧不暇。直到她出嫁的那天,她也沒有見過般若。

  很多年以后,等她在西兀見到郭攸之,從他口中才得知般若的消息。原來她真的在婚宴前夕偷偷溜出于府,去了雙林寺。余生只常伴于青燈古佛旁。

  她既對這位閨中好友的際遇感到惋惜,又覺得上天真的給她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而那時,她才知,外界對于郭攸之的評價,有的簡直是無中生有,夸大其詞。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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