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央王召見群臣商討陳國帝姬與公子羋洛的婚事,群臣無有不贊成者。眾人散去后,因太子太傅要去安寧殿面見太子,北央王便叫他帶話給太子羋銘,讓他得空便和安墨白去明泰殿謝恩。
太子羋銘本就因安墨白入住安寧殿云落臺一事而悶悶不樂,聽聞北央王要他與帝姬去明泰殿謝恩,吃驚道:“謝恩?我?”
羋銘見四處無人,才欲哭無淚道:“我不想娶那個帝姬!”
太傅說道:“諸國會盟,以我北央為長,南孟雖地處偏遠,可國內(nèi)物產(chǎn)豐盈,實力不容小覷,大王欲一統(tǒng)天下,實現(xiàn)霸業(yè),必定要收服南孟國,南孟王主動提議與我北央聯(lián)姻,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p> “那帝姬實在可惡的很,我十分不喜歡她?!?p> 太傅笑道:“太子,您就不要再操心了,據(jù)說那帝姬也是個絕色美人?!?p> “太傅,她絕不絕色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羋銘將桌案上的文書往旁邊一撂,抱怨道:“父王將那帝姬安置在安寧殿,怎么都不提前和我商量?!?p> 正談話間,王后身邊的侍女祥受命前來傳話,她行了禮,道:“太子,王后送來了些玩物,要您送到云落臺帝姬手中,王后還說您要善待帝姬?!?p> 羋銘一臉不情愿,但礙于太傅在這里,也只得忍著。他道:“我憑什么去看她?按理說應(yīng)該是她來見我?!?p> 遂派遣身邊的侍從道:“你去云落臺將她叫過來?!?p> “是。”
太傅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子難道不想一睹帝姬芳澤?”
太子羋銘說道:“太傅,那女子我從前見過,伶牙俐齒,能言善辯,沒有一點我北央女子的風(fēng)采。”
太子羋銘師承太傅,自幼對他畢恭畢敬,十分親近。
太傅亦知曉他的心思,知道他性子倔強,最不喜受人逼迫,做些自己不痛快的事,安慰他道:“您若實在不喜歡那帝姬,待大王收服了南孟,您再將她拋棄了便可,只是那帝姬身邊還有幾個陪嫁的媵妾,太子做何打算?”
“太傅不提這事,我都忘了,再緩緩吧,我亦不知該如何安頓她們,我雖心中不喜歡那帝姬,可她舍棄家鄉(xiāng),與我北央聯(lián)姻,實在可憐,我不忍心將她們隨意拋棄,此舉實在過于無情?!?p> 太傅點頭道:“待太子大婚后,公子羋洛、公子羋華等人就該離開靖都前往各自的封地去了。那陳國欲效仿南孟,將自己的王女嫁給我們北央的公子,陳國使臣已在我靖都停留多日了,大王宅心仁厚,不忍寒了陳王的心,換做別人,早將那使臣打發(fā)了。”
“陳國勢弱,尋求我北央的庇護也在情理之中,父王不是還沒有應(yīng)允嗎,太傅不必動怒。”
“只是那陳國好不要臉,逼得大王左右為難,大王只得答應(yīng)他們了?!?p> “父王又要為誰賜婚?”
“陳女嫵媚多情,那陳國帝姬據(jù)說更是個天仙似的人物,列國王女中屬她最出色,大王便下旨為公子羋洛賜婚,欲將太子與公子羋洛的婚事一同操辦了?!?p> “公子羋洛與帝姬寒柔福?”羋銘吃驚道:“太傅從哪里聽來的消息?怎么我一點都不知道?!?p> “這事本就是今日大王與眾位大臣商議后的結(jié)果,太子自然不知?!?p> “那羋洛可知道此事?”“應(yīng)該不曾知曉,不過過幾日大王會在朝堂上宣告此事?!?p> 這時太子羋銘身邊的侍從從云落臺回來了,他在安墨白那里受了氣,心中不滿,便:“公子,那個帝姬好不知禮,竟說讓您過去?!?p> “什么?!”羋銘從席上站起,道:“她居然敢命令我?”
“那帝姬蠻橫無理,將奴才罵了一頓,還說要您親自前去探望。”
羋銘瞄了一眼身邊的太傅,干笑了兩聲,道:“你去告訴她,王后差人來給她送了些東西,讓她過來瞧一瞧,是不是喜歡。記住,一定要讓她親自過來,至于用什么辦法,你看著辦。”
“太子……”侍從眼淚汪汪的盯著他,道:“奴才實在請不來??!太子您親自去看看吧,那帝姬實在稀奇得很,奴才……哎呀太子您去看看吧。”
羋銘又瞄了一眼身邊的太傅,咳嗽了幾聲,道:“既然父王母后都掛心此事,那我便去一趟,也好叫他們寬心?!?p> 他整理了衣冠,不耐煩的朝房梁翻了一記白眼。
要我去看你?你以為你有多大的臉面!要不是為了叫我父王寬心,我才不去看你呢!死丫頭,鬼精靈,盡知道給我使絆子!
“太傅可要一同前去?”
“臣便去一趟吧,也好回去給大王復(fù)命?!?p> 太子羋銘便與太傅一同去云落臺,一路上羋銘心里醞釀著見到安墨白之后該說些什么,才不至于叫太傅發(fā)現(xiàn)端倪,若太傅回去稟了大王,說他欺辱安墨白,那他免不了有一頓責罵。
只是一想到為了安撫南孟國而向安墨白低頭,他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云落臺四處寂靜無聲,殿內(nèi)燭火搖曳,似乎沒人。
“安墨白?墨白?”羋銘站在屋門口東張西望,莫說安墨白了,連只鬼影都見不著。
“怕是出去了吧?”羋銘如釋重負的轉(zhuǎn)身,道:“太傅,要不你先回去?我明日就與帝姬同去明泰殿謝恩?!?p> “既然帝姬不在,那臣就告退了?!?p> “太傅慢走,趙舒,送送太傅?!?p> “是。”趙舒應(yīng)聲。
“太子,不應(yīng)該啊,奴才剛來的時候帝姬明明在殿內(nèi),怎么一晃眼的功夫,她們就不見了?!?p> “這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她不在,正合了我的心意,回去吧!這里我事一刻也不想待,一想到以后她要一直霸占我的云落臺,我心里就生氣,恨不得將她從安寧殿扔出去!”
“是?!蹦鞘虖恼S羋銘轉(zhuǎn)身,忽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頓時嚇得連胡子都顫了顫。
那人叫了什么?羋銘?
侍從幾乎難以相信他的耳朵。
他抬眼望著太子,太子的臉色十分難看,神色十分嚴肅。
羋銘轉(zhuǎn)身,定神一看,原本皺著的眉頭忽然向上揚起。
眼前是一個女子,她穿著一身白衫,上面有點點墨色點綴,她全身既不加一只珠釵玉簪,也不施半點紅粉,卻仍舊眉目如畫,楚楚動人,千嬌百媚,乍一看宛如亭亭玉立的水仙,細一品又似不染纖塵的梨花。
她是個美麗的女子。
安墨白挑眉,“羋銘,我叫你呢?啞巴啦?”
羋銘:“……”她是個野蠻的女子。
“省省吧安墨白!”羋銘迅速回過神來,道:“到了我的地盤還敢肆無忌憚的撒野?真嫌你命長呢?”
“你的地盤?真以為你是這里的主人?。俊卑材撞恍嫉呢嗔怂谎?。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懶得與你廢話!”羋銘轉(zhuǎn)身欲走。
安墨白乘勢追擊道:“慫啦?就這么一會兒時間你就慫啦?”
羋銘反擊道:“你胡說什么呢!我可沒慫,我只是擔心再看你幾眼,今晚怕是惡心的睡不著覺了!”
安墨白兒時曾與南孟王受邀來到靖都赴宴,羋銘就是那時認識她的。
那時安墨白可沒少欺負他,她能說會道,還總是惡人先告狀,總在北央王面前說他的壞話,連累他無端被他父王責備,他為此一直厭惡十分安墨白。
“你!”安墨白氣得咬牙切齒,“你給我滾出去!我見到你就惡心!”
“你以為我見到你就很舒心嗎?你住在我的云落臺里,連我的云落臺也要被糟蹋了。”
“那你就不要進來?。∧氵M來做什么?”
“你少得意了,我才不愿來呢!要不是不能違背我父王的旨意,我半步都懶得踏進這云落臺,你以為我會跑來看你?”
先前那個侍從被他們兩人吵得頭暈眼花,不知所措,見羋銘離開,立即屁顛屁顛跟了出去,這云落臺,莫說羋銘不愿來,就連他也不愿來。
安墨白氣得直跺腳,她的侍女急忙上前安慰道:“帝姬您不要生氣了,當心氣壞了您的身體。”
“氣死我啦!我為什么要嫁給羋銘啊,我父王怎么能將我嫁給他??!我不喜歡他,我討厭他!”安墨白道:“榮樂,你說我該怎么辦???我要是嫁給羋銘,一定會被他氣死的,上天真是折磨人,為何不讓我早點遇見我的良人,偏偏叫我這個時候遇見他。”
“帝姬您寬心吧!太子雖不如那公子,卻也是個極好的人,說不定您與太子相處的久了,就會喜歡他的?!?p> 榮樂輕撫安墨白的后背,安慰她道:“何況您此番前來聯(lián)姻就是為了南孟的子民,倘若現(xiàn)在您后悔了,那我們此行就全無意義了,不僅如此,恐怕北央還會拿此事大做文章,說不定還會舉兵討伐我南孟,那東北路國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安墨白閉目嘆息道:“我又何嘗不明白,我只是替我自己遺憾,榮樂你可知道,見到他之后,我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我已經(jīng)認定他了?!?p> “帝姬,您這是何苦?您以后是要做王后的人,何苦為了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與自己過意不去?”
“我算是看透了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尋常人家只當我生在金殿里,我卻明白我不過是囚籠里的一只鳥,看著富貴,其實可憐,父王再怎么疼惜我,不也為了南孟而將我嫁到這里了,早知如此,我便不見他。”
安墨白明澈的眸子里滿是憂郁。
“那公子誤了您啊!”榮樂嘆氣。
安墨白躺在榻上,像是睡著了,榮樂坐在地上陪著她,忽然,安墨白像是著了魔一樣,猛然睜開眼睛,從榻上坐了起來,她的動作十分敏捷,嚇得身邊的榮樂失聲叫起來。
“你叫什么叫?見鬼了一般?!卑材椎闪怂谎?。
榮樂小心翼翼的向她解釋道:“帝姬恕罪,您剛才的模樣真的有些嚇到奴婢了?!?p> “你說,我們要是去求見大王,讓他將這婚事改了,他會不會同意?”安墨白問她。
“帝姬,您不會真想嫁給那位公子吧?”榮樂難以置信的望著她,“帝姬,這可使不得,北央王已經(jīng)昭告天下,您就是未來的王妃,您現(xiàn)在要是去求大王,旁人定會以為您看不上北央的太子,您這樣無疑是在打北央的臉,大王怎么可能叫各國看北央的笑話呢?”
“我們不試一試怎么知道?說不定他也是王子呢!反正我和那羋銘都互相看不順眼,那我嫁誰不是嫁啊!不嫁給太子,也能嫁給其他的王子?。 ?p> “帝姬!此事實在不妥?!?p> “榮樂,我們?nèi)デ笄蟠笸醢?!說不定他老人家就同意了呢?我小的時候他可很喜歡我呢!大王看在我父王的面子上,也定會同意的。而且我總覺得這里怪怪的,整個安寧殿里靜的跟什么似的,一點聲音都沒有,那些人一個個沉著張臉,陰森的可怕,還有那羋銘,你看他對待我的態(tài)度!總之我坐在這里待不下去,我們?nèi)ヒ姶笸醢?!?p> 榮樂無奈道:“帝姬去哪里,奴婢都跟著您。”
“太好啦!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與本帝姬同甘共苦,我們快走吧!我一刻都不愿在這里待著了。”安墨白拉著榮樂走出房門,正欲出大門,卻被侍衛(wèi)給擋住了。
“你們做什么?本帝姬要出去?!?p> “帝姬請回去吧,太子下令,沒有他的旨意,帝姬您不能踏出這云落臺。”
那兩名護衛(wèi)不卑不亢的回答。
“你們?”安墨白恍然大悟,“你們這是軟禁我?”
“帝姬,這是太子的意思,太子是為您的安全著想,奴才們也是奉命行事。”
“那你們將他叫來,我有事找他?!?p> “公子日理萬機,不是帝姬您說見就能見到的?!?p> “你們兩個過分了??!”安墨白胸腔中冒起一股火來,她說道:“你們讓不讓我出去?”
他們搖頭。
“好??!你們非要逼我啊,這可就怪不得我啦!”安墨白提高嗓門恐嚇他們。
他們?nèi)匀粨u頭。
“可惡!你們等著?!卑材讘崙嵉剞D(zhuǎn)身,心想:“硬的不成便來軟的,總歸要出去?!?p> 她拉著榮樂來到一處墻角,見四處無人,便向榮樂使眼色,榮樂會意,蹲下身子讓安墨白踩上去,安墨白使了好大的勁才爬上那高墻,本以為可以逃之夭夭了,卻沒想到剛爬上去被人拿劍指了鼻子。
她看著那冷冰冰的劍,心里一顫,雙腿一抖,便從那墻上摔了下去,若不是榮樂在下面接住她,她大約要摔斷骨頭了。
“啊——好痛!”
安墨白爬起來望著墻上那人,恨得全身都哆嗦,怒道:“哪個王八敢拿著劍指我的鼻子?”
“帝姬您好生歇著吧!前幾日安寧殿出了刺客,奴才們奉命守衛(wèi)安寧殿,若是哪個眼拙的不認識帝姬您,將您錯認成刺客而殺了,南孟王知道了會傷心的?!?p> “你承認你是王八?”安墨白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那人沉默不語,轉(zhuǎn)身跳下墻去。
安墨白見他離開,轉(zhuǎn)身進了殿內(nèi)。
“這個羋銘實在欺人太甚!我可是南孟的帝姬,他就這樣將我囚禁在這里啦?他憑什么囚禁我??!他以為他是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真后悔剛才他來的時候怎么沒有一刀砍了他,他下次再來,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氣死我啦!”
安墨白躺在床榻上罵了許久,開始謀劃如何報復(fù)羋銘。
“跟我斗?你斗得過我嗎你?羋銘你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