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來臨,起床成了一件非常艱巨的事情,每天晚上我都將衣服裹在被子里等著第二天穿上有溫度的衣服,但總是因為自己這個睡姿清奇爬下床去尋找我七零八落的衣服,痛苦不堪。
而就是這樣懶懶散散異常寒冷的天氣,小娘們總喜歡去讓我們四處搞“團建”,獻殷勤。這不,一大早,我就被連環(huán)奪命call起來去合作的一家出版公司給我們最新宣傳的小說《死亡圖書館》做公司宣傳活動——簡稱“掃樓”。
這本小說很有意思,講的是每個死亡的人都會變成一本書,來講述自己生平的故事,有的也許是《好爸爸生活指南》;有的也許是《舌尖上的89年》;有的也許成為一本戀愛指南,有的變成了名著甚至是jin 書;做著自己,讀著別人,也等被讀。
這樣充滿了魔幻現(xiàn)實主義色彩的連載小說成為了我們這一整個冬天沖業(yè)績的目標(biāo),時不時就要來出版公司慰問整部板塊的出版大大以及編輯們,我呢,也沒什么待人處事的好本事,除了會拍馬屁外也格外的會哄人開心烘托氣氛。
穿著特制的巨大的《死亡圖書館》這本將近100頁有實質(zhì)目錄與基本內(nèi)容的玩偶服,在早上九點的編輯部里來回穿梭,像預(yù)言書一樣為每個玩游戲的編輯翻頁選擇合適她們?nèi)松墓适聛碇v述。
害,拍馬屁這個詞,真正讓我發(fā)揮成了動詞,每來一個人,就要動手給自己翻頁,然后撿好聽的人生故事往死了夸,什么《魅力女強人的一生》、《我和帥氣哥哥不得不說的二三話》、《廚房里的傳奇》等等等等,我都被自己的活動想法和實踐能力感動哭了,尤其被我吸引來的其他部門的人,將我圍了個水泄不通,讓我有種明星掃樓的錯覺。
就是這種暖氣充足,人頭攢動的冬季,我感受到了久違了兩個季節(jié)的夏天的感覺,滿頭大汗的我摸著自己的腦門,嘿嘿一笑,流著鼻血暈了過去。
當(dāng)我因為中暑從不知道被誰搬到頂樓開放天臺吹著寒冷的冬風(fēng)“消暑”被凍醒后,我熟練的翻開我玩偶服的第38頁,上面寫著《冬日清晨的問候》給自己講了一個親切的關(guān)于冬季讓我中暑從此一生不畏懼冬季,精衛(wèi)填海般精神抵抗寒冷的不屈的故事。
此后我暗下決心,一定不會在冬季九點前起床了......
陽音拿著雞毛撣子抱著胳膊聽我耐心的講解我賴床的理由點點頭,再看向門外美麗凍人呼著哈氣掃院子的宋沽,一個怎么辦的眼神,宋沽回她一個許久沒見到的有點面癱的微笑,我以為是因為天氣太冷所以臉僵了,疑惑了一下,沒想到接下來,他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一個鑼,開始咣咣咣的敲。
我被嚇的瞳孔放大眼神渙散,連滾帶爬的下了床,只哇亂叫的被陽音拿著雞毛撣子開始指揮著穿衣洗漱。
“陽音最近不忙啊,鎮(zhèn)上事情這么多,真的,哎呀..不麻煩您來監(jiān)督我起床啊”我抱著胳膊四處跑
“我處理完了事情聽聞宋沽要去買雞毛撣子來鞭策老板起床,你說男女授受不親的,我這不就親自拿著雞毛撣子來給你金老板起床加油打氣來著?”
“哎呀哎呀,你擔(dān)心宋沽被我吃豆腐你也不必如此折磨小人我啊”
陽音一腳親在我屁股上,臉紅了一下“瞎說什么,日上三桿的想給我找這借口賴床?是誰說冬天為了提高全民抵抗力要出來跑步做早操的?你這提出者都不行動,指望其他人出門運動?動作給我快點”
我心里想著成為鎮(zhèn)長越來越慓悍的陽音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你,心底默默流下了沒有技術(shù)的淚水。
隔壁被鑼吵醒冬天怕冷借住我家的西澳昏昏,氣呼呼打著哈氣推門出來,被一開門就瞪著他微笑的宋沽看著,立刻挺胸抬頭,做好跑步準(zhǔn)備,提起胳膊一二三四的一溜煙兒跑出了院子。
冬天,真的美麗凍人啊……
被強制踢出門的我來到包子鋪,邊吃邊轉(zhuǎn)悠,來到了百里鎮(zhèn)最大的教坊,冬天天氣寒冷,除了經(jīng)營店鋪的人還真的沒什么人會來這里,大家都喜歡在家圍著暖爐待著,所以冬天成了教坊的空窗期,秋娘們也基本都在這個時候?qū)W習(xí)手藝精湛技藝,但維持教坊需要經(jīng)費,給藝人請老師就是一個非常大的開支,更何況維持經(jīng)營。
我一直很好奇她們的運作,除了高中所學(xué)《琵琶行》對于教坊藝人的了解外一無所知,那正好今天帶足了銀子,就來請教一二吧。不想一進教坊街,迎面就撞上寧少爺來收租,我剛轉(zhuǎn)身準(zhǔn)備溜走,就被提溜住了領(lǐng)子,我迅速變臉左手舉高大嘴一笑,轉(zhuǎn)過身和他打招呼,被一個白眼翻了出去,開始彎著腰接受寧少爺?shù)乃枷肫返陆逃?。?!?p> “身為女子一點都不懂避諱,這地方你來干什么?”
我點頭哈腰是是是的應(yīng)答,聽著耳朵都要磨穿了的磨嘰面不改色的哈哈哈,心里吐槽這位總說不想看見我,但一見我就要抓著我去教育半天的少爺真是越來越婆媽了。
惡趣味的,我反道:“寧少爺教訓(xùn)的是,您的境界之高如果珠穆朗瑪與我東非大裂谷,高低自知,我對您的仰慕如同滔滔江水綿延不絕,橫亙在我兩之間的不止是楚河漢界還有那百里鎮(zhèn)外不見山色的旗魚峰,%+&#.......”
我看著他的臉色從呆滯到疑惑,從不屑到一絲憂傷……憂傷?還沒有研究清楚,我就被他按住了嘴。
寧少爺和我大眼瞪小眼,直至家丁拖著收租的盤子打個好幾個噴嚏,他才放開我,哼了一聲,走了......
我眨幾下眼睛癟癟嘴,背著手繼續(xù)往教坊街深處走。此時的我不知道,那抹憂傷是一個男子對于未來也許遙不可及的憂傷……
以前路過教坊街,街口就能聽到里面燈籠最多最亮的一家樂坊此起彼伏悠揚的旋律,真的可以說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每次想進去一探究竟,都被宋沽拖著回去上班,可惜了那古琴曲、琵琶曲,還有優(yōu)美的歌聲,但今我進去找那家樂坊,在里面轉(zhuǎn)了一個來回折身回來的時候才注意到這家大門外燈籠也不見一個,也沒聽到熟悉的悅耳聲音的樂坊,這冬日雖然冷清,但也不至于如此,想著寧少爺能來這里收租子,那倒也不至于倒閉吧?
我覆手立于門口看著牌匾上的“銀瓶樂坊”,旁邊還有寧府的房產(chǎn)商標(biāo),再細想剛才“寧包租公”身邊侍從托盤里少的可憐的租金,這是真的交不起房租,開不下去了?
進門,淡雅的綢緞包裹著房柱連接到后院,大紅燈籠都積滿了灰塵沒有點燃也沒有人打掃,大廳正中央的舞池擺了幾個斷掉弦的樂器,周圍裝飾用的小池塘里養(yǎng)的金魚都翻著肚皮浮在水面上,有些地方還結(jié)著幾層淺淺的冰,大早上的確冷清些~我彈了彈燈籠上的灰塵。
四下打量徘徊了幾分鐘,我就往后院走去,一般來說,我到了后院大喊幾聲基本就有人應(yīng)答,今天,除了狗叫沒人鳥我,我就這么不招待見?
只聽不一會兒,二樓房間一扇門打開,伴隨著些許嘈雜的四五女子的聲音。
“林姨,我知道您養(yǎng)不起我們了,但求您,別讓我們走,求您”這個女子跪在門口大哭
“林姨,沒錢我們努力賺,打工都給您撐著,我們不想走,死都不想啊”女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娘啊!求您別讓她們走了,她們走了,我們真的就完了”
只聽一聲嘆息“我也不想,但我不能自私到要你們跟著我挨餓??!你們有手藝有才藝,離開了鎮(zhèn)子去其他地方也好,實在沒地方去,我也都打聽好了,京里我還能給你們找個好人家,等你們安定了,以后還能再回來給我送個終,祭拜一二,也不妄我們這一番情意啊,嗚嗚嗚嗚”
我聽著動靜仰頭看著扒在門上的女子們,原來,是資金周轉(zhuǎn)不開了啊……你說就這事,至于這么生離死別鬼哭狼嚎的?
我跟著哭聲的節(jié)奏走上樓,門外三人和門內(nèi)兩人還在對話,我咳嗽幾聲自報家門,門外眼睛通紅哽咽著的三個漂亮姐姐看了我一眼,理了理衣服對我作了一揖,這時候門內(nèi)人說話,請我進去坐。
我抬手對她們招手打了個招呼走進門,門內(nèi)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子和一個十幾歲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兒(如果宋沽和陽音在,估計又要說我臭表臉比人家大那么多還好意思說差不多大了,呵呵),可以說門外三個是漂亮姐姐的話,她們應(yīng)該算仙女姐姐和小仙童了吧。
你說我三個案子做完,就算再不想出名奈何我這名聲大噪,名號不響亮也不行啊。一看就知道我是干什么的,門外的三個漂亮姐姐就來求我?guī)兔?,還沒等跪下哭個梨花帶雨,就被林姨制止了,“人都有命,我們樂坊的命估計也就到頭了,何必又麻煩她人?”
她們想反駁,但都被林姨一會兒一個嘆氣,一會兒一個抹眼淚給截住了,我是一個特別不喜歡磨磨唧唧的人,但沉得下心看熱鬧,就坐在那里邊喝茶邊吃我懷里還揣著的一個涼透了的包子,她們也沒當(dāng)我在,繼續(xù)生離死別。
門大開著,地上跪著的三個被凍的直打哆嗦,時不時,林姨還用余光看我?guī)籽?,你說你想讓我?guī)兔椭闭f,還欲擒故縱,我吃飽喝足后,她們也停止了這一波感天動地的戲碼。
林姨起身關(guān)上了門,重新坐下后開口“百老板,這熱鬧也看完了,咱生意,您是接還是不接?”看我不吃這套,林姨終于開始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與我說話。
我說:“你們這一出啊,首先我就得給你們呱唧呱唧,不愧是教坊藝人,演技我給99分,多一分呢,怕你們驕傲?!逼两憬銈冋酒饋恚圻谝恍?。
我繼續(xù)“我也整明白了,你們這是冬天資金周轉(zhuǎn)不開,招不來老師和樂師,其他人跑路了只剩你們五人苦苦支撐是不?”
林姨點點頭“寧少爺信任我們,給我們一個月的時間交齊租金重整銀瓶樂坊,我們本來想直接去找百老板您,沒成想今兒您正好就來了,我聽寧少爺說您思路異于常人,想吸引您的注意,可是要下點功夫啊……”
我心想,虧的寧少爺知道是她們錢不夠怕我不接,才讓她們演這一出吸引我自己接單子吧……我微微一笑回答“林姨您謬贊了,我也沒什么異于常人的,要說最特別的,也就是特別愛cái”
林姨臉上僵了一僵,我接著又說“不過我這個才,是惜才的才,這沒有悠揚的旋律,如何陶冶高雅的情操呢?這生意,我當(dāng)然得為了才子佳人而接啦,再說,看您和四位仙女姐姐們這么努力的樣子,不,三位仙女姐姐和可愛的小仙童,這個面子我當(dāng)然得給了”
林姨站起身與其他四位微微欠身,給我行禮,“那么,就麻煩百老板”我拍拍林姨肩膀,這沒有樂坊的教坊,怎么行呢?
回去的路上,我反復(fù)思考,想著再過兩個星期,就是鎮(zhèn)上的冬休節(jié),顧名思義,就是冬季要休息了,家家戶戶都會將自家的各種東西拿來物物交換,準(zhǔn)備過冬。
冬休節(jié)會持續(xù)三天,也是整個冬季最熱鬧,人煙最多的時候,因為這個特色百年不變,百里大鎮(zhèn)總會吸引很多外來人去湊這熱鬧,有些機靈的商戶也會不遠萬里來這里掙上一桶金,那如果我把握這次時機,給她們排練幾個快閃活動,搞個難忘的演出,再安排人手,在教坊街搭起帳篷,這招新納仕學(xué)習(xí)大學(xué)社團組織的那一套來......不過在那之前,我得有目標(biāo)的吸引外來音樂人入駐。
就這么邊思考邊走著,我被冷水滋鐵的聲音嚇了一跳,險些在結(jié)冰的路面上滑一跤,就這一下,心中又默默生出了主意,回去吃過午飯也沒午睡被宋沽等人夸了一波后就急急忙忙跑了出來,找了五六個鐵匠幫忙在教坊街街口造一棵青銅樹。
林姨問我這是干什么?我一臉驕傲的回答“一棵青銅搖錢樹,這個冬天,又是一個講故事的好季節(ji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