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煙陽十里地,蕭檀聿返程。
莫尊備好了馬車,已等候多時。
“爺。”他伸手出去,叫蕭檀聿搭了把踩上馬凳。
“咳咳……”蕭檀聿附身入了馬車,隨即他掩口咳了兩聲,掀開簾幔往遠(yuǎn)處往去。
他稍頓,“崇安那里,都安頓好了么?”
莫尊頷首,微皺起了眉,“主子既然害怕出事,為何不將事情挑明了告訴秦姑娘?!?p> 一句“秦姑娘”,便已分明了。
“送她出西北軍營,是他們的意思。”半晌,蕭檀聿的聲音從內(nèi)響起。隔著一層簾幔,不甚清晰,“若她無用,其余便都是枉然?!?p> 莫尊無言,此時林間有窸窣的響聲,他聞聲瞥了眼,此刻的話語格外洪亮:“主子,我們回去吧。”
另一邊。
秦錦華少年在外游歷,她似林間自由的風(fēng),不愿在煙陽蹉跎一生。
崇安,亦曾是神思向往處。
秦錦華曾以為,煙陽是束縛他們的囚籠,而只有到了孤身背離時,她才明白了那一點:
煙陽,是她的家。
掀開簾幔往回望,煙陽的城門已朦朧在林間。秦錦華動作稍愣,低著聲兒開口:“白辭?!?p> 坐在外頭的白辭聞聲探了半個身子入內(nèi),見她神色柔和,輕聲應(yīng)著,“夫人有何吩咐?”
“今日太陽下山前,我們尋個地方落腳。屆時……”秦錦華五指蜷縮,溫?zé)岬恼菩膶⒅讣獾臎鲆馐萌ィ皳Q一輛馬車。”
白辭聞之,微蹙起眉,隨即點點頭。秦錦華的意思,她大抵能猜到。
雖說他人忌憚景垣侯的勢力,但煙陽世族中不乏有愿鋌而走險的人,不得不防。
煙陽到崇安,是有些路程的。西闕土地廣袤,其中亦有不毛之地。
馬車駛?cè)氤莾?nèi),秦錦華掀開簾,只見街市上席地而睡者遍布,大多則跪地乞討。
秦錦華皺了皺眉,收回視線,“這里是哪兒?”
不待白辭應(yīng)聲,一抹光亮透入車內(nèi),映照了娉婷的面孔。她忙不迭坐在白辭身旁,壓低了聲音嘟囔:“這兒是汝南。一慣聽說汝南乃荒涼之地,今日只能委屈夫人在這小城將就一夜了?!?p> 秦錦華不作聲,她還是覺得指尖太涼了,凍得都有些泛紅。但這涼意又與西北軍營中冬日里將雙手浸在湖水里浣衣的徹骨寒意是不同的。
——到底好些。
西北軍營么……秦錦華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兒,此刻凍得鼻尖也發(fā)酸。
“求求這位貴人,賞些銀兩吧。我愿意做牛做馬伺候您,求貴人賞些銀兩吧!”馬車行過,這聲音清晰可聞。其實與旁人的叫喚并無兩樣,只不過她將秦錦華的思緒打亂了罷了。
秦錦華低著眼,簾幔卻叫外起的風(fēng)吹得四處擺動。
一霎時,叫她與外面那女子的視線交纏在一處。
“求貴人賞些銀兩吧!”那女子又說了一遍,秦錦華心里卻依舊沒有動容的意思。
她跪坐在那處,攥緊了五指,驀地起身追在馬車后頭跑,“貴人,求這位貴人賞些銀兩吧!”
娉婷探了半個身子出去瞧,那女子還緊追在車后。娉婷嘆了口氣,口氣卻聽不出意思,“怎么還盯上我們了?!?p> “罷了。”秦錦華蹙眉,她忽然覺得心口有些悶,向娉婷問道:“帶銅板了么?”
娉婷愣了愣,一面從兜里掏一面道:“也是巧,我昨日打賭輸了請拈花公子吃糕,人家找了我?guī)讉€銅板?!?p> 確是巧了。偌大的景垣侯府,怕是也難找出個能出得了銅板的人。
娉婷曉得秦錦華的意思,招呼外頭馬夫?qū)④囃O?,跳下車去將裝有銅板的楊妃色流云紋袋遞給那女子。
“我家主子……給你吧……”秦錦華坐在車內(nèi),娉婷的話只依稀聽見幾字,但也能猜出大概。
娉婷上車后,馬車拐角進(jìn)了汝南城里最繁華的街市,那女子手中攥緊了繡有流云紋的袋子,撫摸著它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