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坐在高椅上慢慢被抬到我跟前,而后魔軍為我們騰出片空地,我看魔尊的嬌弱模樣,一時不知該如何出手。
司命聯(lián)通仙人們在結界內催促:“殿下上啊!”
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催什么催!
我先發(fā)制人,瞪大了眼,發(fā)出咿咿呀呀地叫聲助勢,以最快的速度,一槍向魔尊命門刺去。
卻只見他手臂微微一彎曲,修長蒼白的手指從袖袍漏出,隔空虛微一點,頃刻一股蠻狠神力襲壓而來,將我直直飛撞到結界光屏。
隨著脊背皮肉帶著內腹一痛,兩眼一黑,散花似的噴出大灘血。
我腸子悔得要死,果然,兵家大忌,萬不可輕敵。
“六兒啊——”
我聽到父親焦急呼喊我,可我疼得沒法抬起丁點力氣回應,身體疼得要命,似乎脊骨心脈也碎了個遍。我總不會如此倒霉,被情敵捅一刀沒死透,才剛蹦噠兩下,接著被人一彎手指頭給摁死?
簡直奇恥大辱,即使沒命活著放臉,死后傳出去……死也要死的光榮!
我看向魔尊,彼時他情況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剛剛動用的法力使他慘淡的臉虛的快要發(fā)青,幾乎就憑一口氣吊著喘氣。
結界內的仙人眼見這情勢,發(fā)覺原來復活的魔尊也不過是病殃殃的軟柿子,當即情緒高昂,揣出法器就要沖出屏障。
去他娘的,這時候來勁了,這滅了魔尊的好事我能讓他們搶了去?
我使上吃奶的狠勁,對父親喊道:“給我攔住他們!”隨后咬了一嘴血提起長槍,兩腿發(fā)軟地向魔尊跑去。
恍恍惚惚之時,我把所有氣力集聚在握槍的的右手,四處寂靜無聲只有耳內鼓漲爭鳴,等看到灰色朦朧處一抹月白,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做的動作,槍頭纓穗一掃過,月白衣衫漫出炙熱艷紅的血。來不及驚詫還是該喜悅,剎那間從魔尊體內爆出團凌厲的神力將我包裹,兇猛地侵蝕我的身體,這是死后拉我墊背嗎?身體與魂魄前所未有沉重,無聲墜入無盡無極的黑暗。
果然又要我再死一遭呀。
總不會一直倒霉下去罷,迷離恍惚里我陷入溫暖懷中,梅香破除渾濁血腥,芬芳馥郁,極致輕柔。
是我日夜思戀,眠思夢想的那份親近熟悉。
她頭戴鳳冠,衣著緋紅嫁衣,攬我一身傷,淚落滿地。
是我的夢柔。
我也不知怎么多生來的一份力氣,心若刀絞,隨她啞聲而泣,里面藏了許多委屈。
八成這就是回光返照了,我的身體告訴我。
我心想魂魄沒散,地府人這時候該要來收我。眼看著魂魄分離軀體,離著地面愈飄愈遠。不知飄了多久,飄到了哪里,一片白茫茫冷清清,是佛祖的九重天嗎?
“是龍塚?!?p> 在身后聽到人聲,我一驚回頭,竟是魔尊。他仍是病殃殃的虛弱樣子,膚色慘白,不透血色。只是不坐在椅上的他身量意外挺拔高大,高余我近兩頭。
我仰著頭,連忙后退,“你……你也死掉了?”
“托小殿下的福?!?p> “……”我干笑兩聲,不知該做何回應。
不過他顯然沒把我倆互毆致死的結果放在心上,他漫不經心地打量我一番,輕哼一聲,“返祖龍脈?”
我可勁將胸膛挺得高點,暗想,算他識貨。
他離我走的近了一些,道:“倒是可惜先前的那具皮囊?!?p> 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費勁地抬起頭,正對上雙鳳眼,淺色透亮的瞳子由少見的清透淚膜盛托,本應予人欲泣未泣的憐惜之態(tài),偏偏看人時,總是半攏著眼,仿佛永遠隔了一層朦朧的霧,拒人千里之外,甚是倨傲。
他眼里映著的我,是我化形失敗前的男人模樣。
“我……我成男人了?”
“……”魔尊冷著臉不做搭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他果然繼續(xù)沉默。
得到魔尊的肯定,我壓下心中雀躍,不知不覺話中多了幾分諂媚的意味,“死一趟,這是真不虧,還要多謝魔尊給在下了這次成全?!?p> 聽到這話,他極不善意地瞥我一眼,似是哪里又觸碰到了他敏感易怒的神經。
“既要謝我,不如出龍塚再論。”
“自然出去一切好說,現(xiàn)在這不等您嘛!”
他不可置信地瞪向我,朦朧的眼中少有流露出一絲神采?;蛘哌@并不怎么光彩。
“《龍歷》沒學過?”
我抓抓腦袋,聽著似乎熟悉,于是我開始迷迷糊糊地回想。
反倒是我這一舉動明顯刺激到了他,他低沉的聲音高了分,“《龍歷》可是龍族最起碼修習的知識?!?p> 經他一提醒,上書院的時候每日早課確實要聽老鱉先生念叨念叨《龍歷》。
“果真如此,那時候我日日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p> “里面自然講了出去的法子?!?p> “我槍使得不錯吧?!?p> 因這沒頭沒尾的話,他狐疑看向我,我佯裝鎮(zhèn)定繼續(xù)道:“講早課的時候我喜歡去武場,成天把時間都花在耍槍上去了,唉……這回真是遭了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