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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齋姑娘

15章 胸中有個爆竹

紅塵齋姑娘 吳極限 2126 2020-03-20 16:06:39

  王惠貞醒來時,已在大夫的診所里。一看,旁邊是四五個村里的婦女,她知道是這些好心的大孃大嬸們送她們母女到這診所的。

  她眼里一熱,淚流出來,“多謝,多謝大孃大嬸們了?!彼f著便要下跪,人們忙拉住她。

  “多好的姑娘啊,惠貞,你爹走后,這家里,硬是全靠你了,不容易?。↓S姑娘這里頭有多少苦,有多少眼淚,我是曉得的,你現(xiàn)在才開始啊?!?p>  說這話的,是田大孃,她也是村里一位齋姑娘,五十多歲了。

  “是啊,苦了我這女兒了,這回都怪我,要不是你們幾個好心人,唉!”母親愧疚難當(dāng)?shù)亓髦鴾I,嘆著氣。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語寬言相勸母女倆。

  出了這樣一場事,王惠貞不得不再次賣掉三頭豬,而母親的腰最終還是留下后遺癥,象背挑挖土這類重體力活沒法干了,只能在家里做飯洗衣照管牲口。

  這無疑又在王惠貞本已負(fù)重的肩上再加上一負(fù)擔(dān)子,扯豬草和田里的活只能全靠王惠貞干,她幾乎天天早出晚歸,象只被人抽著的陀螺一樣從天亮轉(zhuǎn)到天黑,常常累得吃了晚飯就動都不想動一下,多說幾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每天躺上床的那一刻便是她最幸福的時刻,閉上眼睛就沉入睡鄉(xiāng),連做個夢的工夫都沒有,便又在雞叫聲中起床,開始又一天的忙碌。

  她用一個姑娘柔弱的肩剛強(qiáng)地挑起生活壓給她的擔(dān)子,再重的擔(dān)子她也要挑起走,從她決定當(dāng)齋姑娘起的那一天她就做好了這樣的準(zhǔn)備,無不過就是再苦點(diǎn)累點(diǎn)吧,力氣是用不完的,今天用完了明天又有。

  辛苦她可以承受,勞累她可以承受,可接下來發(fā)生的一件事情,卻讓她不能接受。

  這天下午,王惠貞正在田里拔草,同時也把豬愛吃的草帶回去當(dāng)豬草。已偏西的太陽變本加厲地潑灑著它的光和熱,仿佛要把那些還在田地里與它唱對臺戲的農(nóng)人們趕回他們的屋里。

  王惠貞卻不顧太陽的毒辣,頂著草帽,用豆大的汗珠與太陽作對,她挽起褲腳的一雙小腿被稻葉割起了無數(shù)的細(xì)小血痕,可她根本不在乎,這對于她結(jié)實(shí)健壯的身體來說完全算不了什么。

  她一邊拔著草,一邊沒有忘記把遇到的野荸薺扯起來摘下裝進(jìn)衣兜里,小弟云賢最喜歡吃這東西了。

  就在她直起身往兜里裝一顆荸薺時,她聽到身后有水聲,回頭一看,是大弟云忠,他也下田來扯草。

  “云忠,你這么早就回來了,今天咋個沒讀書?”她疑惑地問大弟。

  云忠沒開腔,只是埋著頭拔草。

  “我問你呢,咋個不說話?”王惠貞走到他身邊問。

  云忠直起身,低著頭小聲但很堅定地說:“姐,今天不讀書,以——以后我也不讀書了,我不讀了,我回家干活,我長大了,我要回來幫你?!?p>  “啥子???你不讀書了?要回來幫我?我不要你幫!你給我回去,回學(xué)校去讀書,聽見沒有?”王惠貞一下把他手里的草打掉,狠狠地說。

  “不!姐,我不回去,我都十六歲了,我可以做活了。媽媽干不了重活,好多活就落到你一個人身上,你太苦了姐,我一定要回來,你說啥子也沒有用。”

  云忠抬起頭,還帶著些稚嫩的臉上顯出成熟的表情,憂傷的眼睛里扭出堅決的目光看著姐姐。

  “你回不回去?念不念書?”王惠貞把手里的草一扔,怒視著云忠,食指指著他的鼻子尖,大聲問道。

  “不!就不!”云忠倔強(qiáng)地盯著她,毫無退讓之意。

  “你——!你——!”王惠貞感覺好象胸中有個爆竹被點(diǎn)燃了,引線已在燃燒,胸腔早就聚集已久的燃?xì)庖呀?jīng)被點(diǎn)燃,正在燃燒,正在膨脹,把她的撐得難受。

  她想把這膨脹壓下去,可壓下去又脹起來,再壓下去再脹起來,這憤懣和壓抑的交替使得她的胸部異常劇烈地快速起伏著。

  終于,胸中那個爆竹炸了,她一巴掌打在云中臉上,接著又猛烈地一掌把他推倒在水田里,被推倒的云忠兩手撐著半躺在水田里,他沒有爬起來,而是就那么靜靜地半躺著,任田水把衣褲浸透。

  “不,就不!”他小聲念著這三個字,仍然用那倔強(qiáng)的目光盯著站著的姐。

  此時,陽光正好從姐姐身后斜射下來,就象是她全身都在發(fā)出金光,此時此刻,云忠感覺姐姐象是一個罩著佛光的年輕的觀音菩薩。

  見弟弟一動不動地呆看著自己,被剛才的一巴掌泄了氣的王惠貞一下子心軟了,她忙上前拉他,一只手拉他,另一只手輕輕撫著他被她打的臉頰,心疼地說:“還疼嗎?怪姐出手重了,你也打我一下吧?!?p>  云忠不起身,他仰頭看著天空,看著天上俯視大地的那朵白云,淚水在他眼里打轉(zhuǎn)。

  王惠貞拉弟弟拉不動,她說:“好,你不起來,我就陪你坐在這水田里。”

  “別,姐你別!”云忠一聽她這話,忙站了起來。

  王惠貞鼻子一酸,淚水撲簌撲簌地往下落:“你——你真不懂事,你曉得姐姐我為啥要當(dāng)齋姑娘嗎?就為了弟弟你們,為了你們能有出息,能撐門立戶,光宗耀祖?!?p>  “可你現(xiàn)在——你——你不讀書,你憑啥子撐門立戶,你用啥子光宗耀祖?你這不是幫我,你是在害我,你——”

  “姐姐,我——我曉得你的心思,可是——可是要是我再繼續(xù)讀書,你——你真的太苦了,你會累挎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累倒——我——”云忠說到這里,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泣不成聲。

  “我不讓你幫,只要你們爭氣,我累死也心甘,你——你太讓我傷心了?!蓖趸葚懻f不出話了,她氣得哭著跑回了家,一頭撲在床上,嚎啕大哭起來。

  此時她的心,猶如一座積蓄已久的水壩,轟然決堤,除了弟弟不讀書這事,還有太多的怨太多的恨,太多的憂慮太多的茫然,萬千心緒匯成兩股淚流,一瀉而下奔涌澎湃。

  母親聽到女兒如風(fēng)如雨般的哭聲,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忙進(jìn)來詢問,可王惠貞只是哭,且越哭越厲害。

  母親不知所以,也只能陪坐在床邊無聲地掉淚。

  云彩走進(jìn)屋來,埋著頭,吞吞吐吐地說;“媽,姐,我想跟你們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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