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正是七夕節(jié),日頭正盛,蟬鳴陣陣,夏風(fēng)輕拂,天順帝駕崩。
而蕭括率領(lǐng)數(shù)萬軍隊(duì),直逼皇宮,竟是要謀朝篡位,令各官員大為吃驚,這蕭括,不是太子的人嗎?
可唯一鎮(zhèn)定的,只有太子云珩。
“你斗不過我,也救不了她,她只能是我的,你現(xiàn)在放棄,我念在十年兄弟,不會太過為難你?!痹歧裾驹趯m墻上,眼眸清涼如水,縱是面對這般場景也毫不畏怯。
“我曾經(jīng)信你真心愛她,會對她好,可如今看來,你根本不懂她,更給不了她想要的,她不愛你。今日,我便是死,也要帶她離開。”蕭括目光冷厲,白衣飄飄,已從劍鞘拔出利劍,寒光凜冽。
烏云漸漸遮住太陽,氣溫更顯沉悶。
數(shù)萬軍隊(duì)與皇家暗衛(wèi)廝殺起來。昔日輝煌壯觀的宮門,此時(shí)血流成河,哀鴻遍野,蕭括與云珩武藝本就不相上下,一番下來,蕭括身上的白衣已被染紅,云珩一身玄衣,雖看起來沒多大異常,衣服顏色卻深了許多。
蕭括緩緩擦拭唇角殷紅的血,再次上前與云珩進(jìn)行新一輪的廝殺。
洛郁從東宮趕到宮門時(shí),已是一路踏著尸體過來的,她雖功夫不高,但輕功卻也不算差,她飄上屋頂時(shí)蕭括和云珩皆是一愣。
“蕭括哥哥,”她嗓音溫軟卻面無表情,“你收手吧?!?p> 蕭括剛要說話,洛郁卻是走近了他,對他嫣然一笑,她瘦了許多,如今笑起來也不再嬌俏明媚了。她拿過蕭括的劍,轉(zhuǎn)身面對云珩時(shí)依然是嫣然的笑臉。
云珩微微有些失神,他已經(jīng)記不清上次見洛郁笑是什么時(shí)候了,好像自嫁給他以后,她便很少笑了。
趁著云珩失神的空擋,洛郁抬起手中的劍,向云珩刺去,電光石火間云珩只記得條件反射般伸手一擋,洛郁卻早已收回手,而云珩的劍正直直插入她的胸口。
洛郁笑得燦爛,殷紅的血自她唇角慢慢流出來,觸目驚心。
蕭括和云珩皆是瞪大了雙眼,云珩的世界,在頃刻間黯然失色轟然倒塌。
洛郁倒下的瞬間云珩幾乎踉蹌著上前接住洛郁,將她抱入懷中。
“落……落郁你別嚇我!你怎么了?!落郁!落郁!!”他雙手顫抖,似乎想拔出那把劍可是又怕拔出劍洛郁立刻便沒了意識,他哆嗦著替洛郁擦口中溢出的血可卻越擦越多,越擦越花。
洛郁還在笑,她似乎已是十分輕松了,“云……云珩,我這一生……真……真的將身心全交給你了……我……我為你鞏固地位……讓你迎娶母族德高望重的側(cè)妃……希望你成……成為一個(gè)賢明的君主,拒絕了你的愛意……即便……即便你萬般護(hù)著我殺父仇人,我……我也忍著劇烈的疼痛為你……為你生了個(gè)孩子,”洛郁喘了口氣,似是極為艱難。
“落郁……落郁……你別說了你別說了……都是我的錯(cuò)……你要怎么對我都可以……你不要……你不要離開我……”云珩眼眸里盡是淚水,他緊緊抱著洛郁,卻是渾身顫抖。
“云……云珩……我這一生……用盡一切真心待你……你卻讓我……嘗盡了苦頭,”洛郁又是一笑:“不……不過……如今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你……你答應(yīng)我最后一個(gè)要求就……就好了?!?p> “落郁……你別離開我好不好……我求你了……求求你……只要你不離開我你什么要求我都答應(yīng)你……我以后都聽你的……求求你……落郁……求求你別離開我……”
“我走后……你放……放過蕭括哥哥吧……”洛郁閉眼之際,似是想要環(huán)住云珩的肩頭,可手虛虛抬起,還沒碰著云珩的肩頭,便從半空中垂落下去,而她嘴角,還掛著一抹舒然的笑。
“落郁!你別離開我……你別不要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云珩聲嘶力竭。
此時(shí)云珩腦中一段畫面閃過,八月十五,月圓之夜,他趁著醉意跑到洛郁的偏殿,洛郁費(fèi)盡力氣將他扶到旁邊的小院落,要走之際他將洛郁用力一拉,洛郁拼命反抗之際他故意低低叫了聲“葉茹”,如愿以償?shù)乜吹铰逵羯碜右唤?,可是看到她哭他又心疼了,低低地哄?p> 一夜春宵,竟是他忘了!他想起他對葉茹的維護(hù),知道洛郁懷孕時(shí)恨不得掐死她的眼神,她痛不欲生生了三個(gè)多時(shí)辰的孩子被他送到窮鄉(xiāng)僻壤了……
他滿臉淚痕,眼里一片灰敗絕望,沙啞喃喃道:“為什么……為什么我不知道這孩子是我的……原來……原來我竟是對落郁做出了這些事嗎……”
云珩好像瘋了一樣,抱著洛郁的尸體一陣呢喃,最后竟是嚎哭出了聲,當(dāng)朝太子,錚錚鐵骨的男兒,此刻竟是如孩子般絕望哭出了聲。
——
天順十九年七夕,天順帝駕崩,大將軍蕭括手握龐大兵權(quán)試圖逼宮,太子妃沈落郁為平息戰(zhàn)爭而死,蕭括迷途知返,太子云珩念在其立下赫赫戰(zhàn)功,祖輩皆是忠臣烈士,赦免蕭括死罪,免去蕭括官職,其后世三代皆不可再入仕途。
人間煙火,山河遠(yuǎn)闊。
云珩批完奏折疲憊地抬眸,望著宮墻外二月梢頭將開未開的稚嫩花苞,回想這半生,幼時(shí)身子弱,肥胖成疾,即便身為太子卻明里暗里被同齡人嘲笑;母親被奸人所害卻無能為力;對洛郁的喜歡微微嶄露頭角便會給她帶去災(zāi)難使沈母死于非命,少時(shí)力量微薄只能拜托蕭括幫忙照顧洛郁,而自己卻鮮少見她。
權(quán)勢之爭一路腥風(fēng)血雨,等到他終于有能力為母親報(bào)仇,將心愛的姑娘帶到自己身邊時(shí),他卻已不懂得如何去愛了,狠狠地傷了她的心,自己也遍體鱗傷。
這人間太苦了,他只想予她一場春宵暖帳,夜風(fēng)微甜,卻終是……
云珩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想到洛郁死前輕松釋然的笑,她當(dāng)真是,恨透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