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五月,但此時洪州(今江西南昌)的天氣已經(jīng)是非常地溫和了。和煦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感覺是無比的舒服自在。
這里剛剛經(jīng)歷過杜伏威和林士弘(梁亡后擁軍自立)的戰(zhàn)爭不久,雖然到處仍有戰(zhàn)爭的痕跡,但隨著天氣轉(zhuǎn)熱,人們身上的活力又再次勃發(fā)出來。街上雖不能說是車水馬龍,但也是人頭攢動,一片生機盎然。
在洪州的大街上,由南向北有一行人正騎馬緩緩地走過來。由于街上人比較多,他們特意放慢腳步,以免傷到行人。
這一行人中,為首一中年人,約三十歲上下的年紀。他身穿灰色長衫,腰掛一把裝飾有金色刀鞘的長刀,一桿長槍用布套包裹著掛在馬身上,昂首策馬款步而行。他的臉龐瘦削而堅毅,目光炯炯有神。此時在中午太陽的照射下,臉上顯得紅潤并洋溢著一種輕松和淡然的神情。
一個白衣少年也跨馬掛槍走在他的身旁,而他的眼神被周圍的商鋪、川流不息的人群所吸引,時不時的東張西望,臉上充滿了對一切事情的好奇。在他們的身后,有五個人一身戎裝,默默地跟在那兩個人的身后??闯鏊麄兪墙?jīng)歷過一些大世面的人,不像那個少年對街上的各種事情充滿了好奇。
那少年看了一會,有些迫不及待地對走到前面的那個人身邊,很恭敬地對他說:“老師,我們下馬去轉(zhuǎn)轉(zhuǎn)如何。學生已經(jīng)多少天沒有看到師母和兩位公子了,我們順便也買一些東西帶給師母和兩位公子如何?”
“轉(zhuǎn)一轉(zhuǎn)?”
那領(lǐng)頭的人知道他是對這地方好奇,想四處玩一玩、逛一逛。年輕人嘛,有這想法,倒也不足為奇。
“哈哈哈哈,你是又收不住好奇心了吧?”
不過那個被稱為老師的人搖了搖頭沒有答應,只是笑著說道:“不急,等到了館驛安頓下來以后,再讓他們幾個陪你一起來逛逛如何?”
那少年見老師這么說,雖然心中癢癢,卻也不敢再堅持。只是他的眼睛仍是東張西望,流連不已。
說起這幾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李靖、蘇定方和五個斥候。
平定了南梁蕭銑之后,李靖先后安撫了嶺南和桂州。舟師勞頓,十分辛苦?,F(xiàn)在既然南方大局已定,他便向唐帝李淵請假回京師長安休整一段時間。李淵念他辛苦,便準了他程假、授衣假加起來計約半年時間。于是李靖便帶著蘇定方和五個斥候,告假回長安。
他們一行七人悠然自得地在街上行走著,突然從街的北面,傳來一陣嘈雜、吵罵之聲,街上頓時一片混亂。
“發(fā)生什么事了?”
李靖見街人眾人突然亂作一團,驚慌四竄,不知何事。他們幾個人忙直起身子來抬頭向街北頭望去,蘇定方更是好奇,伸長了脖頸向那邊張望。
不一會兒,只聽馬蹄聲急促,吆喝謾罵聲更盛。只見有十幾人縱馬在大街上橫沖直撞,行人紛紛尖叫躲閃。街上頓時雞飛狗跳,亂成一團。而那十幾人還覺得十分有趣,時不時地發(fā)出陣陣大笑,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
李靖看到后,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
“什么人這么囂張,竟然不顧百姓死活?”
蘇定方的眼中揉不了沙子。他見此情況,大聲地說道。
李靖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惹事。到一個新地方,人生地不熟,不能貿(mào)然惹事,這是李靖做事向來謹慎低調(diào)的習慣。
那十幾個人一路狂奔,眼看就要到了李靖他們的面前。李靖向大家擺了擺手,示意大家靠邊,讓這些人過去。
就在這時,從街邊的小巷中突然拐出一個賣豆腐的挑擔老者。他兩手扶擔,生怕?lián)优龅叫腥???赡苁且驗樗珜W⒂谧呗罚只蚴悄昙o大耳朵背,竟絲毫沒有注意到有十幾匹馬兒正在向他這邊沖過來。跑在前面的那匹馬兒眼看著就要撞到那豆腐挑子,那騎馬的人卻并沒有收緊韁繩的意思,只是在口中大喊:“喂,老頭,讓開!不要命啦!”
那老頭突然聽到后面有人喊,不知何事,連忙轉(zhuǎn)頭回望。突見十幾匹馬兒向他沖過來,而領(lǐng)頭的那匹馬兒堪堪要撞上自己,立時被嚇得連連后退。他后退的速度哪能趕上馬兒,“蹬、蹬、蹬”幾步,突然間一個站立不穩(wěn),“啪”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眼看那馬兒就要撞踩到那老者的身上,這要是踩上的話,估計非死即傷。
“小心!不要撞人!”
李靖一看情勢非常危急,立即大喊一聲。但那老者已被嚇得呆若木雞,現(xiàn)在即使想躲已是躲閃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個白影突地從馬上躍起。飛身上前,一把從騎馬者手中奪過那馬的韁繩,拼盡全力死死地拽住。
“咴咴兒!”
那馬兒正盡情前奔,突然被拽住韁繩,收腿不住。只聽馬兒一聲長嘶,人立而起。然后像是被一股強力釘在地上一樣,猛地停在那里一動不動。
而馬上之人哪里會想到這馬會突然停住,因為慣性收受不住,從馬上一下子摔了出去。
“撲通!”
“咔嚓”
那馬上之人從馬上飛了出去,正好砸在那老頭的豆腐挑子上,又骨碌碌地滾出去好遠。老頭的另一頭的豆腐挑子也被帶著飛起,豆腐像天女散花一樣被拋灑開來。地上、很多行人的身上,被灑了一身的豆腐。那老頭倉促間哪里能承受那人的沖撞之力,也被那人這一摔之勢帶住,在地上連滾了幾滾。
“??!”
“吁……”
其他的騎馬人看見這一變故后,吃驚不小,紛紛勒住韁繩。那些馬正在狂奔之時突然停了下來,也是人立而起,發(fā)出“咴咴兒”的嘯叫聲。
“好!”
“好身法!”
這些人都被剛才的那一幕看傻了,但其中也有幾個人還是禁不住對白衣少年的身手叫起好來。
那個白影不是別人,正是蘇定方!
“吁……”
蘇定方穩(wěn)住馬后,并沒有理會那群人。他丟下馬韁繩,過來慢慢地扶起老者,小心地察看老者的傷勢。那個摔倒的騎馬人被冷不丁地摔了這么一下,弄得鼻青臉腫。剛才那一摔,頭正好一下子撞到豆腐上。他的臉上被擦了一坨一坨的豆腐。加上后來又撞在地上,擦破了皮,導致臉上是白一道、血一道。乍看上去,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煞是好看。
“他媽的!”
“是哪個龜孫子突然拽住老子的馬,讓老子摔了一跤?”
此人覺得自己在大街上這么重重地摔了一下,在眾人面前失了面子,所以他氣急敗壞。他爬起來一邊四處張望,尋找拽馬之人,一邊扯著嗓門吼道。由于臉上血一道、豆腐一道的,這一說話,噴得帶有血沫子的豆腐到處亂飛。他一邊罵一邊四處尋看,卻并沒有見到人影。
“二十弟,就是他!”
“就是這個白衣少年!”
那群人中有人用手一指蘇定方,大聲提醒道。
那被稱作是“二十弟”的落馬之人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有一個白衣少年正蹲在地上,察看那挑擔老者的傷情。剛才自己雖然沒有注意到到底是什么人,但聯(lián)想到自己曾依稀看見一襲白影,再加上同伴的指認,他認定眼前之人定是讓自己摔下馬來的人物。
他見只是一位十幾歲的白衣少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小子,原來是你這個王八龜孫子敗了老子的興!你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子今天就要了你的狗命!”
“二十弟”罵罵咧咧地走到蘇定方的身邊,猛地揚起手中的馬鞭,狠狠地向蘇定方抽去。此時蘇定方正背對著他察看老人的傷勢,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人揮過來的馬鞭。
“住手!”
突然有一人伸手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向上輕輕一提,就像是提小雞一樣把那人提的雙腳離地。
“唉喲疼……”
那“二十弟”手腕被扣住,感覺像是一道鐵箍兒扣在手腕上,疼痛難忍。同時那飛揚的馬鞭兒乃是軟皮繩兒,雖然他的手被抓住,但鞭梢兒揚起,猛地掃到他的臉上,他的臉上從眉眼到大嘴巴上馬上就斜斜地現(xiàn)出了一道腥紅的血印兒。
“唉呀媽呀!”
那“二十弟”疼的忍不住地咧嘴叫出了聲,禁不住用左手捂住了臉。只是提他手腕之人并沒有松手,而是把手一揚,把他輕輕地扔到一邊。很明顯是那人給他留了些面子,沒有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饒是如此,他還是在地上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街上圍觀之人看到他的狼狽相,發(fā)出一陣陣哄笑。
扔他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李靖!
“你,你他媽的……”
那“二十弟”連吃兩虧,仍然不思悔改。待他站起身來,看清扔他之人后,指著李靖恨恨地罵道。
李靖見他仍不服氣,還要過來。他把臉色一沉,輕喝一聲道:“你還想怎樣!”
蘇定方聽到聲音,這才回頭,方知是自己的老師化解了剛才的危險。他正待說話,卻聽見那人一開口就是臟話,聯(lián)想剛才此人的惡劣行為,就要發(fā)作。李靖向蘇定方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動手。
“哈哈,還有人敢在我們這些太歲頭上動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那十幾個人見自己人被欺負,而對方只有寥寥數(shù)人,便皆縱馬向李靖他們圍了上來,仗著人多似要動手。
“二十弟,不要胡來!”
其中一人見此情景,忙對那“二十弟”叫道。
“兄弟們,稍安毋躁!”
他說完又向身邊的那群人拱手環(huán)視了一圈,揮手阻止了大家。
那“二十弟”見大家都圍了上來,欲替自己出頭,也來了精神。他仗著人多勢眾,縱跳著就要上前,與李靖他們拚命。
“大街之上,二十弟不要無禮!”
勸住大家后,剛才那人翻身下馬,伸手拉住仍跳著罵著往前沖的那個“二十弟”,向他遞了個眼色。
“什么無禮有理的!你沒看著我被人家欺負了嗎!”
那人見“二十弟”還要往上沖,使勁把他拉住,輕聲安慰道:“二十弟,不要急。這事交給哥哥來處理?!?p> 李靖見這人還稍講點禮數(shù),不禁朝他多看了幾眼。見他不過也就三十多歲的年紀,頭戴璞頭,身穿長衫,倒也顯得幾分儒雅。
那人把那個“二十弟”拉到其他人面前,讓其他人攔著他。然后轉(zhuǎn)回身向李靖施禮道:“在下看尊駕神態(tài)不凡,氣質(zhì)不俗,一定不是凡人。敢問閣下尊姓大名,來自何方?”
李靖看他們這群人在街上橫沖直撞的土匪樣,知道不是什么善類。強龍不壓地頭蛇,自己趕路要緊,不想在此與他們糾纏。他見對話向自己拱手施禮,便也客氣地拱手回禮道:“在下只是打此路過,偶遇此事。剛才在下的小兄弟為了救人,一時情急傷到閣下的兄弟,在下在此請閣下代為向那位小兄弟賠個不是。”
那人見李靖不愿說出姓名,但見他們俱騎著高頭大馬、馬上掛長槍,而且跟的五個隨從個個身材魁梧,看出來身手一定不凡??此麄兌忌碇盅b,知道他們肯定是行伍出身。而且僅憑他們說話不卑不亢的氣勢和語氣來看,身份應該不低。就憑剛才兩人出手的架式,知道不是好惹的茬子。心想自己雖然人多,但在大街上這么多人面前自己已然理虧。若再打起來,必會引起眾怒。況且看這個樣子即使打起來,自己這一邊也不一定能占到什么便宜。
“如果此事讓二哥知道了,或許更難收場,還是見好就收的好?!?p> 于是那人再次向李靖拱拱手,笑著說道:“既然尊駕不愿告知,在下也不便多問。多謝尊駕剛才手下留情,沒傷著我二十弟?!?p> 李靖也拱手道:“多有得罪,還望海涵?!?p> 那人和李靖說罷,又轉(zhuǎn)過身來察看那老者的傷勢。此時蘇定方也剛把老者扶著坐在地上。那老者倒沒有受什么傷,只是受到一些驚嚇,現(xiàn)在還沒有回過神來。此時他正在地上氣喘吁吁,驚魂未定。
那老者突然見那人過來問傷情,嚇得趕緊跪倒磕頭,顫巍巍地說道:“小人斗……斗膽,沖撞了太保們的馬兒,請?zhí)K ∽??!?p> 那老者語氣非常的恭謹卑微,顯得十分的恐懼。
那人見老頭也沒有什么大礙,倒也大方。他從懷中掏出一些散碎銀子,放在老頭的手中,溫聲說道:“老人家,剛才不慎砸壞了你的挑子,這里的一些散碎銀子賠給你,應該夠吧?”
“太保們不治小人的沖撞之罪,小人就……感激不盡了!小人的那一擔豆腐能值幾個錢,哪里敢要太保們賠的錢呢?”
那老頭哪里敢接,嚇得只在那里磕頭賠罪。那人也不管,把銀子放在地上,站起身來向李靖和蘇定方他們拱手施一禮道:“今日有幸遇到閣下,幸會幸會,但愿后會有期!”
說完他把剛才被攔下的馬兒牽過來交給那二十弟,自己也縱身上馬,向李靖他們一拱手,揚長而去。
隨同前來的十幾個人始終騎在馬上沒吱聲,只是恨恨地看著李靖他們,有人的眼神中還帶著惡毒的神情。那個“二十弟”雖然在他人的勸說下沒有再發(fā)作,但他縱馬經(jīng)過李靖和蘇定方他們的身邊時,仍不忘回過頭惡狠狠地瞪了李靖他們一眼。
李靖也不理會他們,走過來輕聲地問蘇定方:“老伯的傷情如何?”
蘇定方輕聲說道:“看起來沒有什么傷,可能被嚇著了?!?p> 李靖輕輕地扶起老者,老者此時仍然全身顫抖,沒有回過神來。
李靖輕聲安慰道:“老人家,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那老者只是搖搖頭,顫巍巍地說道:“沒事,沒事。小人身賤骨頭硬,沒有什么大礙?!?p> “在下看那人也頗知禮節(jié)。老人家,既然他把銀子賠給你了,你何必不要呢!”
李靖隨手把銀子從地上撿起來欲遞到老人手中,誰知老人拚命地揮手。
“那可不敢要,那可不敢要,哪敢要他們的銀子!”
那眼神看著銀子,手拚命往身后躲,好像那白花花的銀子上帶有劇毒似的。
李靖把老者的手拉過來,把銀子硬塞到老人手中。
“怕什么!他們撞壞了你的東西,毀了你的豆腐,賠你是應該的。你就拿著吧,別怕!”
“這可不敢!這可不敢!”
“什么不敢?不要白不要!他們弄壞了東西,就應該賠。既然是他們賠的,老人家你就該理所當然的收下,怕他什么!”
蘇定方見那老者一直往后躲,不敢收銀子。他從李靖手中接過銀子,硬是塞到那老者手中。老者還想拒絕,但是生計的逼迫和銀子的誘惑最終使他接了銀子。但接過銀子的瞬間,他又趕緊朝那群人消失的方向連望了幾眼,生怕被那些人看見。他接過銀子后連忙塞進身上的褡褳中,又按了按。
“感謝幾位英雄救了小人,要不然小人今天可能就真的見閻王去了?!?p> “不客氣,應該的。”
李靖和蘇定方見老者致謝,也連忙客氣了幾句。幾個斥候也下馬過來幫忙把老人的挑子收拾好,老人這時才稍稍穩(wěn)定心神,對李靖他們千恩萬謝后,挑著豆腐擔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圍觀眾人本來以為今天有大熱鬧看,卻沒想到事情就這么了了,頗感失望,也就散了。
李靖望著那老人的背影,感覺那十幾個人在當?shù)厝说男闹惺嵌啻蟮目謶?。特別是這老人連賠他的銀子都不敢要,可見這群人在他的眼中有多么的可怕。估計那十幾個人不是惡霸,就是土匪。但見那些人中還有人明事理,賠了銀子,也覺得解決得不錯,也就不再理會。幾個人重新上馬,前往洪州的館驛。
“太保?”
“只是這里哪來這么多的太保呢!”
一路上,李靖的心中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
“別想太多了!也許是因為這些人平時在這里橫行霸道慣了,百姓們懼怕他們,都稱他們?yōu)樘AT了!”
想到這里,李靖又笑著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老師,這些個什么太保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街上橫沖直撞,肯定是大有來頭!”
“嗯,說不定與官府還有什么勾結(jié),要不然也不會如此猖狂。定方,我們乃是路過這里,人生地不熟,盡量少惹事?!?p> “嗯,知道了!”
來到館驛,驛吏見李靖的名帖上是上柱國、嶺南道安撫大使、檢校桂州總管,知道是大官來了。他不敢怠慢,趕緊安排驛卒殷勤接待。李靖安頓好了后,把驛吏叫來,向他打聽剛才在街上橫沖直撞的那十幾人的身份。
“怎么,大人在大街上居然碰到他們了?”
驛吏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剛才街上發(fā)生的事情,但聽李靖一描述,馬上就知道他們是誰。
“不過,碰到他們也屬正常。他們天天在這洪州城內(nèi)橫沖直撞,大人又怎么會碰不到呢?!?p> “怎么,他們有什么特別之處么?既然他們天天這樣子到處惹事,難道官府就不管嗎?”
李靖看那驛吏談起這些人神情有些異樣,不禁追問道。
那驛卒連忙躬身稟道:“大人有所不知,您碰到的這些人啊,他們可是在這洪州,不要說洪州了,就是在這整個江淮一帶,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這里,連所有的地方官見到他們都要上前致禮,不敢怠慢,就更別說管他們了!”
“哦,是嗎?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這么大的架勢?”
“只是大人您初來乍到,不認識他們。說起這十幾個人啊,可都是大有來頭。”
“大有來頭?”
“對,大人有所不知,這些人啊,可都是吳王的義子,稱為太保。今天這十幾個太保定是被大人不凡的氣勢給嚇住了,所以沒敢動手。要是換做別人,無論是做官的還是行轎的,只要犯到他們的手中,定會打個半死不活,甚至還會賠上自己的性命呢!”
“哦?你說他們是吳王的義子?那這么說,他們居然還真是什么太保了!”
李靖不由得自言自語地說道,看來剛才在大街上,自己想的一點也不多。
“你說的這個吳王,就是杜伏威吧?”
李靖又抬頭問那個驛吏道。
“正是,正是!”
李靖聽了他的話,不由得“哦”了一聲。
這吳王,李靖豈能不知?
說起這吳王,李靖雖然沒見過面,但是說起這杜伏威,他還是知道的。當年李靖跟隨李世民攻打洛陽的時候,這杜伏威還領(lǐng)兵助過戰(zhàn)。說是助戰(zhàn),只是引兵遙相呼應罷了,其實并沒有真的參戰(zhàn),是以也沒有與李靖他們見面。
要是說起這杜伏威,他還有一個刎頸之交叫輔公祏。兩人在隋末時也起兵反隋,曾聯(lián)手陸續(xù)打敗了李子通、沈法興、林士弘(原是蕭銑手下猛將,蕭銑敗亡后曾自立為王)等人,占有江淮一帶的廣大地區(qū)。后來這杜伏威向大唐稱臣,被封為吳王。這杜伏威好結(jié)交豪杰,喜歡把勇猛的壯士收為義子。有不少人投其所好,便聚擁在他的門下。據(jù)說他共收有三十個義子,號稱“三十太?!?。杜伏威占據(jù)了江淮地區(qū)之后,覺得這些太保乃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便把他們安排分鎮(zhèn)各地,以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這些太保人品各異,良莠不齊。有些太保時不時地離開自己的駐地,聚在一起,作威作福,欺壓百姓。
當聽說今天在大街上撞到的這些人就是所謂的三十太保中人時,李靖微微搖了搖頭。看來這所謂的“三十太?!钡拐娴牟皇鞘裁春脰|西,已經(jīng)成為地方一害了。
“我聽說那吳王倒也仁義豪俠,如何放縱這些太保為非作歹?這些太保在此橫行霸道,難道就沒有人敢管管他們?”
那驛吏一臉苦惱的樣子,說道:“回稟大人,這些人在這里哪個敢管啊。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吳王的太保,誰也不敢招惹他們,況且他們中有很多人本就是地方的軍政長官,老百姓更是不敢惹了。”
“哦,原來是這樣!”
李靖聽到此,也就知道剛才那賣豆腐的老者不敢收他們銀子的原因了。
“難道就真的沒有人能管得住他們?吳王也不敢管他們?”
李靖不解地問道。
驛吏回道:“要說管他們,也不是沒有人。他們這些人最怕的人是吳王還有長史輔公祏,只要他們兩個人瞪瞪眼,他們就不敢吱聲。當然其次還有二人。”
“除了吳王還有長史輔公祏,他們還怕誰?”
蘇定方在旁邊聽說這些人在這里橫行霸道,卻無人敢管他們,心中已是非常氣憤。此時他聽說除了吳王與輔公祏外,還有兩人能制住他們,不由得在旁邊好奇地問道。
“你問他們還怕誰?”
那驛吏見蘇定方問他,便對著蘇定方說道:“在這三十太保中,也有稍正直的人。他們最怕大太保王雄誕和二太保闞陵。特別是二太保闞陵,治軍嚴格,不論親疏。所以只要這二太保闞陵他跺一跺腳,他們這些人就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p> “想必今天出面阻攔的那個人不是大太保王雄誕,就是二太保闞陵了。如此看來,他們兩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只是五十步與一百步而已吧!”
李靖在心中想道。從今天的情況來看,那大太保王雄誕和二太保闞陵也沒有給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既然王雄誕和闞陵能管住他們,那為什么他們不管管這些人,免得他們在這里為非作歹呢。”
李靖這段時間忙著攻打蕭銑和經(jīng)略嶺南,對于朝廷之事不甚了解。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王雄誕和闞陵,沒想到這杜伏威的所有太保中居然還有這樣的人物。他聽那驛吏說到這里,便又追問道。
“啟稟大人,現(xiàn)在要說管,倒還真是管不了了!”
“哦,是嘛?不過這又是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