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還記得

　　今天的談話簡直像正常帝后的對白，言晟微有點(diǎn)接受無能，一時尷尬。不過很快，她就打起精神，笑得謙和溫婉：“臣妾謝過陛下。陛下今日怎么突然來定坤宮了？”雖然不知道正經(jīng)皇后長什么樣，但冷場肯定不符合皇后的職業(yè)道德。

　　唐冽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若不知道說什么，不必強(qiáng)迫自己。”她這么精神抖擻地笑容滿面，一看就知道實在不是個閑聊天的料。

　　言晟微：……

　　我說錯了嗎？沒話找話除了說這個還能說別的嗎？

　　唐冽見她笑容逐漸消失，反倒笑了起來：“不過朕今日卻是有事。第一批民間宮女今日進(jìn)宮，我看都是些得力的。一會兒他們更衣完畢就會過來，你先挑兩個用著。以后有更好的，再給你配?！?p>　　給她送人來的？言晟微腦子迅速轉(zhuǎn)了起來。

　　***

　　劃重點(diǎn)，民間宮女，第一天進(jìn)宮。換句話說，都不是唐冽的人。這是允許她培養(yǎng)自己的親信了？

　　現(xiàn)在定坤宮一個大宮女四個小宮女，全是唐冽的人。海棠不用說，是唐冽最早派到她身邊的，對唐冽忠心耿耿，當(dāng)時說的是相助、便已有了監(jiān)視之意；如今帝后同宮異夢，海棠站隊很明顯了，把她發(fā)展成自己心腹的可能性，大約比讓唐冽對她徹底放心消除芥蒂還小一點(diǎn)。四個小宮女芳草、畫鳶、初雪、南喬雖是入宮之后到她身邊的，是唐冽親自選的人，都有點(diǎn)武功底子，來干什么的不言而喻。

　　所以，不管唐冽這么做到底是不是真的允許她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至少也是個示好的信號。那么問題來了，這個臺階，她是下是不下？

　　其實首先應(yīng)該問能不能下。從唐冽以往的尿性來看，他給的臺階，她還真不敢斷定底下是平地還是深坑。

　　所以言晟微很謹(jǐn)慎地回答：“臣妾與海棠關(guān)系親厚，這么多年也習(xí)慣了。倒是賢妃妹妹懷有身孕，想是需要人手；何況他日新人進(jìn)宮，也都需要得力的人使用。臣妾喜靜，太多的人手用不到，頗為浪費(fèi)。”

　　別管是不是平地，先拒絕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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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冽聞言，挑了挑眉：“皇后這是——覺得朕多事？”

　　哈？橫豎都不對是嗎？這理挑得，娘們唧唧的。言晟微腹誹，臉上卻不敢表現(xiàn)：“陛下日理萬機(jī)，還掛心臣妾，臣妾受寵若驚感激不盡不知所云。”但如果你別惦記我離我遠(yuǎn)點(diǎn)，那我就太高興了。

　　唐冽嗤笑了一聲：“微微，你我少年結(jié)發(fā)，即便不是互為知己，對彼此也是很了解的?！蹦氵@個面無表情，就是在心里罵我。

　　言晟微：……

　　對，您大爺說啥是啥。

　　唐冽突然嘆了口氣：“已往不諫，微微，你我帝后，既同為開盛，那么，就一同守護(hù)這來之不易的辰國吧?！?p>　　言晟微心里一震，猛地低頭，大顆的眼淚滴在手背上。她細(xì)細(xì)地吸著氣，以免被唐冽聽出什么異常。

　　開創(chuàng)盛世，護(hù)國長安。這是她當(dāng)年跟唐冽吹的牛，也是這七年來他們赴湯蹈火為之奮不顧身的目標(biāo)。

　　他果然，還記得。

　　***

　　唐冽伸手握住言晟微的手，輕輕道：“我問過禮部，按禮制皇后最多八個大宮女。我知道你不喜歡人多，但四個大宮女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海棠跟了你這么多年，也應(yīng)該休息一下?！?p>　　言晟微知道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沒說話，只低著頭。

　　兩個人一時陷入沉默。

　　大約半盞茶的功夫，虎頭過來報告，宮女們已經(jīng)在定坤宮外候著了。

　　“叫她們進(jìn)來吧?！碧瀑铝?，又拍了拍言晟微的手背，隨即將手拿開。

　　言晟微已經(jīng)平復(fù)了情緒，見此更是長出了一口氣。貴人畢竟是貴人，禮法矜持大過天，有外人在，身體接觸都要避免的。是不是對于皇帝而言，能被別人看到的感情和恩寵，都極有可能是假的？那么，他對賢妃，到底是個什么態(tài)度？她有些走神地想著。

　　“皇后？”

　　唐冽的聲音傳來，言晟微定了定神，抬頭。門口跪著二十來個宮服女子，都低著頭，看不清相貌。

　　這么少嗎？言晟微有點(diǎn)茫然，但轉(zhuǎn)念一想，大約是來自民間的只有這些，各世家世族、與朝廷有直接關(guān)系的，都不在此列。唐冽這么安排，一方面是杜絕她與朝堂來往，另一方面估計也是給她一個活路——畢竟再干涉朝政，她除了一死，真的就沒別的出路了。

　　“平身吧。”言晟微先出聲，等這些女孩子站起來，接著道，“陛下雖是讓本宮選擇，但本宮都不認(rèn)識，也沒什么可選的。本宮喜靜，你們?nèi)粲行宰踊顫娀蛘咝闹旧线M(jìn)的，怕是不太適合這里。這樣吧，想留下的向左一步，不想留下的向右一步。”

　　見眾人猶豫，言晟微轉(zhuǎn)頭笑道：“陛下，您怕是嚇到這些孩子們了?！?p>　　唐冽扯扯嘴角：怪我咯？他淡淡道：“皇后有令，你們就大膽去做。朕也擔(dān)心不想留在定坤宮的人，照顧不好皇后?！?p>　　***

　　少傾，六個人向右，兩個人向左，中間留下了十來個人。

　　言晟微點(diǎn)頭，指了指中間那組：“個子最高那兩個留下?！?p>　　眾人一臉懵逼，尤其是向左的兩個姑娘：敢情你讓我表態(tài)，就是為了淘汰我？？？沉默片刻，其中一個突然跪倒：“知愿一心追隨皇后，請皇后成全！”言語之間，隱隱有抽泣之聲。

　　言晟微沒有理她，轉(zhuǎn)頭向唐冽：“陛下，臣妾選好了?！?p>　　唐冽也覺得她的做法有點(diǎn)敷衍：“皇后倒是爽快，但不知，”說著斜了那個跪倒的女孩一眼，“你意下如何？”

　　言晟微笑了笑：“陛下，臣妾這里一向不缺人手，如今多了兩個，已是足夠?！?p>　　知愿跪在那里，肩膀微微抖動了幾下，但終究沒敢出聲。

　　唐冽興味地看了她一眼，道：“誠心相求，皇后何必狠心。”

　　“有所求定然有所需，”言晟微看了知愿一眼，“且不說陛下是四海之主，所求應(yīng)先訴于陛下；何況如今臣妾，所求不過風(fēng)平浪靜，相安無事?！毖酝庵?，我不想惹事，你也別給我找麻煩。

　　唐冽見她防備的樣子，有些黯然，轉(zhuǎn)頭問道：“你為何一定要跟著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