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新人故人

　　說實話，對于為什么會“只有”兩個人自愿留在定坤宮，言晟微非常清楚：現(xiàn)在皇后風(fēng)評這么差，唐冽罪己詔一出，全天下沒有不知道她言晟微水性楊花心狠手黑的。

　　這種情況下還主動想跟著她的人，她腦殼壞了才會留下來。

　　也因此，言晟微覺得唐冽這問題問得甚是沒有十三數(shù)：你難道指望她們能說出什么好話來嗎？

　　知愿聞言，愣了愣，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奴婢…曾與皇后有一面之緣…皇后救了奴婢的父親，奴婢…奴婢一直…感念于懷…”被唐冽盯著，她顯然害怕得很，身體微微發(fā)起抖來。

　　“何時？何地？何事？”

　　“六…六年前…在…武都郡…皇…皇后…”知愿越說聲音越小，身體也抖得更厲害，以致到最后訥訥不成聲。

　　六年前，唐冽還不認(rèn)識言晟微，自然不知道這段過往，便看向言晟微，卻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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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晟微確實是驚訝的。六年前，她過完十七歲歲生日，就離開了玄稷山，一路向東、向北游蕩，確實到過武都郡。她對這段有印象，是因為在武都郡她第一次親眼見到沈榮的殘暴恣虐，少年心性的她在當(dāng)?shù)剡€搞了些事情，最后惹禍上身，不得已逃離。

　　說起來才七年，但想想也恍如隔世。她收回思緒，對唐冽道：“六年前，臣妾確實在武都郡?！边@知愿，應(yīng)該沒說謊。

　　唐冽沉默了一下。他對言晟微的忌憚，也來源于她迷一樣的過去。他不是沒有問過，但她不肯說，只說自己從小跟老師在玄稷山中長大，滿17歲才奉師命出來闖蕩。

　　“你不用擔(dān)心，我父母雙亡，唯一的親人就是老師，現(xiàn)在我待你，也如親人一般。我既相助，便是竭盡全力，斷無一分私心?！?p>　　但人心隔肚皮，唐冽對她總歸是多了一分猜忌；而這份猜忌，隨著言晟微舉薦了治世大才顧言，而達到頂峰。只不過在局勢相對安定、且確認(rèn)言晟微沒有其他親人之后，這份忌憚終究還是漸漸消弭——一個沒有娘家的已婚女人，現(xiàn)在能依仗的，不還是自己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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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晟微見唐冽短時的沉默，便知道他想什么，道：“臣妾是成道二年四月離開的玄稷山，沒什么目標(biāo)，就一路游逛，好像是六月或者七月到的武都郡。在那里惹了一些事端，就沿著阜水東進，在恒陽躲了半年，然后遇到了陛下?！北緛碇皇窍氚咽挋钑x送過去，卻意外自己也遇到了唐冽。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唐冽那花癡的蠢樣，言晟微忍不住笑了起來。

　　唐冽也想到了第一次見面，自然知道言晟微笑什么，心下也是一軟：“既如此，你便留下她吧?！?p>　　言晟微搖搖頭：“不過少年心性偶爾為之，本也無意幫他們什么，她并不欠我。真想報恩，也該是對陛下，平定中原澤被四海，方才是真的匡助萬民。”

　　“留下她一個，你這邊四個大宮女，也好服侍你。”

　　言晟微見唐冽堅持，便對中間剩下的宮女道：“手伸出來?！?p>　　宮女們面面相覷，不知所以，但還是乖乖伸出手。

　　“海棠，去幫我找個繭子最多的?！苯K究沒有選知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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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下的三個宮女，兩個高個子叫輕絮、巧萱，輕絮大約出身不錯，算來也是戰(zhàn)亂年間成長起來的，身材既不瘦弱也不過壯，窈窕得很，顯然營養(yǎng)一直不錯；巧萱則是瘦瘦高高，也比較害羞膽小。因為手上繭子多而留下的叫宮瀾，一張臉沒什么表情，顯然是個干活多說話少的。

　　三個人簡單跟言晟微介紹了下自己的名字，便被海棠帶下去安置了。

　　“皇后怎么會想留下這三個人？”幾個人出門之后，唐冽才問，臉上笑意盈盈的，手又輕輕扶在言晟微手上。

　　“個子高帶出去比較有派頭，再留一個繭子多的，以后可以幫臣妾在院子里種種地?！毖躁晌⒒卮鸬梅浅＠蠈崳Σ蝗タ刺瀑氖?，心里卻在暗暗抗議：好好說話，不要動手動腳！

　　“種地？”

　　“打發(fā)時間?！辈蝗幻刻毂犙坌褋?，就會因為自己浪費空氣浪費土地浪費糧食而產(chǎn)生罪惡感。

　　“三個月之內(nèi)，若娘娘行農(nóng)事，就休想讓臣再為娘娘診病。”欒驍冷冷開口。他不出聲，言晟微就當(dāng)他不存在是么？

　　唐冽眼睜睜地看著言晟微從一派老實變?yōu)閼Z成一團的樣子，仿佛一只被捏住命運的后頸皮的貓，差點笑出來。因為欒驍是個斷袖，他從不與欒驍過多交流，總覺得心里有些膈應(yīng)，因此剛才也沒問問言晟微的情況。結(jié)果現(xiàn)在，人家自己先開口了。

　　“咳，”唐冽咳了一聲，“欒院首，適當(dāng)運動，應(yīng)該對身體也有益吧？”

　　雖然唐冽很少來定坤宮，但這宮里除了言晟微自己之外全是他的眼線，所以對這邊的情況也是很了解的。自從欒驍過來給皇后診病之后，海棠就因為各種原因花樣挨罵，言晟微喝水太少喝水太多了、運動少了吃的太單一了、今天沒曬太陽今天太陽曬過頭了等等等等，反正什么都是海棠的錯。欒驍雖然不罵言晟微，但每次海棠被罵這么慘，她心里也頗為愧疚，因此也對欒驍非常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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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沒看到，所以不太關(guān)心，但是欒驍都跑自己眼前來欺負皇后了，唐冽怎么著也得說一句。

　　皇帝陛下都發(fā)話了，欒驍有氣沒處撒，不甘心地閉了閉嘴，但終究也沒說什么。

　　言晟微眼睛悄悄亮了一下：欒驍啥時候這么老實過？沒有！從來沒有！從來從來沒有！認(rèn)識他這么多年都沒有！果然有情況啊！

　　欒驍瞥見言晟微這個神情，在心底翻了翻白眼：蠢女人。

　　反正已經(jīng)起了頭，唐冽便問：“欒院首，皇后現(xiàn)在病情如何？”

　　欒驍翻了翻白眼：“臣不知?！?p>　　唐冽正待發(fā)作，言晟微已經(jīng)回答：“欒院首剛來不久，正在號脈，陛下就來了?！币驗榕卤缓Ｌ陌l(fā)現(xiàn)，失魂香使用的時候是不固定的，不過多數(shù)是搭脈的時候使用，這時候是最不容易出現(xiàn)破綻的。誰知道今天唐冽突然來，反倒成了最大的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