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說?!睓栩斠贿叞衙},一邊狀似無心地開口。
言晟微這幾天壓力很大,睡眠嚴重不足,眼睛下帶著大大的黑眼圈,太陽穴更是不時一蹦一蹦地疼一下。她揉了揉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說:“嗯,你說?!?p> “其實你之前送出去的幾封信,我都仿著謄寫了一遍?!?p> “哦?!毖躁晌㈦S口應了一聲,突然明白過來欒驍是什么意思,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說什么?”
現(xiàn)在明面上,所有能找到的人證全部死于非命,只能從泰安倉的所有相關資料記錄去一點點排查,這可是非常大的工作量,一個月肯定出不了結果。所以言晟微只能按原計劃,盜取唐冽私印,偽造密信,下令其他幾個中央倉一并查驗。
這事一舉三得,一是干擾查案模糊焦點,給顧言爭取時間;二來肯定不止一個中央倉有這種問題,排查本來就是必須的;三還可以打亂對方計劃,順便趁機摸排定坤宮里面的人。
當然,之所以說一舉三得、不說一舉四得,是因為最后一條其實對言晟微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矯詔之事一旦曝光,她必然成為唐冽的棄子,永遠再無出頭之日。她這么做,也不過是順便給日后留上一線。那會兒唐冽藏弓烹狗,也沒攔住她東山再起,凡事總要講個萬一嘛。
***
欒驍一點不意外言晟微會發(fā)火。他懶洋洋地笑著,趕蒼蠅一般扒拉開言晟微的手,繼續(xù)診脈:“肝沉脈,氣郁結,你少動氣吧?!?p> 本來言晟微還有些希冀,覺得自己耳鳴幻聽,或是聽錯了,總之不會、不可能也不能是自己以為的那個意思。但欒驍淡定的表現(xiàn),粉碎了她最后一絲希望,瞬間她臉色慘白:“不要命了你!”不論誰,單就盜取皇帝私印一件事,便已經是個死人了。
“你能做,我為什么就不能做?”欒驍心安理得地反問。
“你!”言晟微咬牙切齒,許久,才顫抖著手直指欒驍的鼻子,“你……你知道不知道……讓我看著你去死,比殺了我還過分?”最后一句問話,已然有哭聲。
欒驍是她出山一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是陪她走過最久的人。
欒驍卻笑了,放開診脈的手,給言晟微擦去眼淚:“嘿,別哭。聽我說,如果你陷進去,我救不了你;但是我陷進去,你還可以救我,懂嗎?你手里的不是一次機會,是唐冽的半顆心,把它用在適當之處,嗯?”
言晟微急得直搖頭:“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有機會救你,我不能冒這個險……”
欒驍按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輕輕地說:“別慌,別慌。我救過他的命,他要面子,所以不會第一時間殺我,肯定要等查證?!?p> 說著,他又笑了起來:“當然,一頓打是免不了的,但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吊住自己一條命,等你來救我。你之前就救過我一次,這次一定也行?!?p> 其實言晟微何嘗不知道?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會害怕:“可是……”
“沒有可是,言晟微,你現(xiàn)在不能倒下?!睓栩斒掌鹦θ?,“你別忘了,你是因為什么才熬過那半年,拼了命也要留口氣活到現(xiàn)在,如今內憂外患,你怎么能在這時候倒下?你丟下這個爛攤子,指望誰能撿起來嗎?賢妃?麗修儀?現(xiàn)在正是關鍵時刻啊,言晟微……”他輕輕喚著她的名字,微微搖頭,不斷用動作說著:你不能倒下。
言晟微說不出話。
***
許久,欒驍用額頭頂住言晟微的額頭,許諾般地輕輕道:“你的藥我還沒做完,我不會死的。”
言晟微抖著手,抓住欒驍的衣領:“這是你說的,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你一定要熬過去。我知道我這要求很過分,但是……”但是你一定要活著。
她看著欒驍,頭一次發(fā)現(xiàn)欒驍其實長得很清秀,只是那道傷疤非常駭人。
欒驍恢復了平時欠扁的樣子,一把揮開言晟微的手:“離我遠點,不知道我厭女嗎?”隨即又鼻子哼了聲:“而且什么很過分?老子是大夫!我是不是有必要讓你對我的醫(yī)術更有信心一點?”說著拿起一根長長的銀針,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知道他只是想讓自己寬心,言晟微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更別提跟他一起貧嘴。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慌和怕都沒了用,若自己真的非要跳下去,兩個人都折在里面,就真的一絲生機也沒了:“唐冽現(xiàn)在找你麻煩了嗎?”
“下次可能是別人來給你施針了,今天早上剛下的令?!碧瀑龝簳r沒說什么原因換人,他又性格乖張沒人制得住,才有機會過來給言晟微通風報信,免得直接換人她措手不及,一時失了方寸。
“如果不是這樣,你是不是還不準備告訴我?!”銀針上身,人不能動,言晟微又生氣又難過,眼淚打濕了枕頭。
“廢話,帶上你這個白癡干嘛,拖我后腿?”欒驍話說的狠,手上動作卻輕,“那家伙醫(yī)術雖然不怎么樣,但普通溫陽益氣的針對你也沒壞處,多扎一扎你腦子也清醒。藥我每日下午派人送來,你吃那個,別的不要瞎吃。等端午以后給你換了那個藥,再吃一陣應該就好了?!?p> ***
吃完午飯,果然太醫(yī)院有人送了藥來,是個非常清秀的小男孩,安靜有禮,也不多話,送了藥便轉身便走了。
海棠滿心疑惑地將藥端了來:“娘娘,欒院首差人送了藥來??墒潜菹虏皇且呀浟硗獍才庞t(yī)給娘娘診病了嗎?”
“我知道,拿來吧。”言晟微沒有抬頭,一邊看書一邊道。
海棠將藥遞過來,言晟微順手接過,一仰脖灌了下去,將藥碗還回。海棠收了藥碗,低頭退出去。剛到門口,卻聽得言晟微呻吟了一聲,海棠覺得不對勁,抬頭問道:“娘娘?——娘娘!”
隨著海棠一聲驚懼的尖叫,言晟微一口黑血噴了出來,昏迷不醒。
——————
|小劇場|
“大人,一定要這樣嗎?”黑衣人拿著藥瓶,惴惴不安。
王炳昌冷笑:“我才不信言晟微會為了顧言做到什么程度,那個姓陳的若真是算無遺策,魏崇現(xiàn)在就不該還揪著失地案不放!”孫合的背叛,已經讓他亂了陣腳,他必須趕緊除掉皇后,立玥兒為后。到時候,他現(xiàn)在做的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了。
黑衣人見他堅持,只得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