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既然出去了,行程也不須改,正如那觀音東來,不管遇得到遇不到那西洋的龍子,都要往五行山上走一遭的。
五行山,落點原是在西天門往下,換句話說,這里算是天庭西邊邊境。當(dāng)然,當(dāng)時往東移動了一點點,躲過了祁連山,卻也不改此處正天庭邊緣的事實。也就是說,如果按照正規(guī)流程,天庭處罰西洋龍子,地方應(yīng)選在五行山以東,可是……
可是這觀音東來,卻是先遇上了吊在空中的玉龍,送入鷹愁澗以后,才見的孫猴子!
這個詭異的流程,其實已然是暴露了玉龍的身份,只要有心去猜一猜,那么這一條不上剮龍臺的“該殺”之龍,必然是誰誰誰的一招明棋。問題是觀音必須要吞,這就好似中央政權(quán)委派下來的巡檢官員,沒有拒絕的道理。
幸然,這件事觀音是明白人,玉帝隨手一扔,觀音也是隨手一收,但是位置嘛……
觀音帶引木叉行者行不多時,忽見金光萬道,瑞氣千條,木叉道:“師父,那放光之處,乃是五行山了,見有如來的壓帖在那里?!庇^音帶著你走的路,她能不知道么?關(guān)鍵在于,觀音一邊走,還要一邊思考,而木叉,就成了到點兒的“鬧鐘”了。
既然到了,觀音菩薩道:“此卻是那攪亂蟠桃會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今乃壓在此也。”這話明擺著就是找過來的,可說的話,卻是在說給孫猴子聽的??墒菍O猴子裝聾!
木叉道:“正是,正是。”這廢話的作用,還是在提醒孫猴子,有人看你來了??墒菍O猴子卻又做起啞來。
孫猴子不認(rèn)識觀音么?認(rèn)識,木叉還和他打過一架。五百年不曾有人看望過,孫猴子已然是安然渡過了三災(zāi)火劫??墒菍O猴子在監(jiān)獄里面依然不改傲性,仿佛在說:不是誰,都有資格到監(jiān)獄里來,探我的監(jiān)的。
孫猴子不搭理,一則是有仇,二則是高傲,三,則是羞。而觀音,作為洞察人心的高手,自然也明白,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于是作詩一首,詩曰:堪嘆妖猴不奉公,當(dāng)年狂妄逞英雄。欺心攪亂蟠桃會,大膽私行兜率宮。十萬軍中無敵手,九重天上有威風(fēng)。自遭我佛如來困,何日舒伸再顯功!
所謂請將不如激將,反過來也是,這話很明顯就是在激那孫猴子的。想當(dāng)初,二剿花果山,正值蟠桃會時,那觀音除站在玉帝的立場,不得明白之時,喊得是妖猴,明白過來以后,立馬改成的是“大圣”。
觀音既然看得明白戲,自然也明白孫猴子的身份不一般,更何況現(xiàn)今點名要刑滿釋放,何苦平白無故得罪人呢?“妖猴”一稱,始終是源于那孫猴子的不尊重,既然你不搭理,那我何必給你面子呢?面子乃是自己找回來的。
可想而知,這一激,早驚動了那孫猴子。于是在山根下高叫道:“是那個在山上吟詩,揭我的短哩?”裝什么不認(rèn)識啊,欲蓋彌彰,好歹觀音也沒把你得罪狠,好歹還贊了你兩句,就這么點兒刺激,直接就讓孫猴子跳了起來。
菩薩尚有三分火,道:“姓孫的,你認(rèn)得我么?”這話可不是專屬彌勒的,乃是專門兒對不開眼的人所說的,內(nèi)涵就是罵人:你個瞎子,連老子都不認(rèn)得么?但說這話,那就要小心了,來人必然是生氣了的。
孫猴子睜開紅屁股似得火眼金睛,點著頭兒高叫道:“我怎么不認(rèn)得你,你好的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難大慈大悲南無觀世音菩薩。承看顧,承看顧!我在此度日如年,更無一個相知的來看我一看。你從那里來也?”
哎呀,這才是,秒認(rèn)慫啊,直接恭維了一堆的言語。卻是,現(xiàn)在要收拾你個孫猴子,那是簡單至極啊,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好囂張的。當(dāng)然,好歹是個猴兒精,猴精猴精的。
觀音是帶著任務(wù)來的,哪里有那么多客氣話講,后面還有事情做呢。于是道:“我奉佛旨,上東土尋取經(jīng)人去,從此經(jīng)過,特留殘步看你?!边@話其實很明顯了,孫猴子才剛說過,沒人看顧,更何況還有土地、山神、監(jiān)押的天將一起,這架勢,只有候?qū)彸霆z的時候才有啊。
既如此,那孫猴子打蛇隨棍上,道:“如來哄了我,把我壓在此山,五百余年了,不能展掙。萬望菩薩方便一二,救我老孫一救!”沒錯,五百多年了,這是一個身在監(jiān)獄,無所事事的人,唯一能夠記得清楚的東西了。
孫猴子很確定時間,觀音也很確定,畢竟是這家伙渡劫的時間點,左右不會差得太遠(yuǎn)。問題是,孫猴子是個大多數(shù)人不討喜的性格,“熊孩子”這種東西,就是欠收拾。
可惜觀音只有敲打的權(quán)力,收拾的權(quán)力,那只有自家?guī)煾蛋?。只得道:“你這廝罪業(yè)彌深,救你出來,恐你又生禍害,反為不美。”其實很顯然了,就是在討價還價,論一論釋放條件。
孫猴子倒也光棍兒,道:“我已知悔了,但愿大慈悲指條門路,情愿修行?!边@叫該認(rèn)慫的時候認(rèn)慫,剛好和方才該認(rèn)慫的時候不認(rèn)慫想照應(yīng),完全看得出這孫猴子吃了虧上了當(dāng),卻還是不改初心,當(dāng)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小人性格。
但是那觀音乃是來做任務(wù)的,你是個什么人,還真和我沒關(guān)系。聞得此言,自己是滿心歡喜,但卻道:“圣經(jīng)云:‘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yīng)之;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慵扔写诵?,待我到了東土大唐國尋一個取經(jīng)的人來,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個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門,再修正果,如何?”
這是……我褲子都脫了,你跟我說這個。觀音能救孫猴子么?能啊,那為什么不救呢?這事兒完全可以是觀音救了孫猴子,然后讓他在這里等著,處理方式類似于豬悟能沙悟凈,兩者皆是,生理和心理上的救贖。唯有孫猴子,卻罪大惡極,觀音都不樂意救贖。
這事兒誰遇上誰知道,別人待不待見自己,那是門兒清。但是孫猴子剛吃了暗虧,只得是聲聲道:“愿去,愿去!”勉強算是知道了觀音面前,那就是該認(rèn)慫的,至少現(xiàn)在的情況,確實如此。
觀音也懂,這猴子是記吃不記打,關(guān)鍵后臺還硬,道:“既有善果,我與你起個法名。”
這種事情,其實很重要,通常是長輩給小輩用的。也就是說,通過這么過形式,孫猴子是注定要矮上半截兒身子的。卻不想,孫猴子卻不樂意,不過原因卻并非是看透了取名這種形式所代表的意義……
乃是:“我已有名了,叫做孫悟空。”
菩薩又喜道:“我前面也有二人歸降,正是“悟”字排行。你今也是“悟”字,卻與他相合,甚好,甚好。這等也不消叮囑,我去也?!蹦谴笫ヒ娦悦餍臍w佛教,這菩薩留情在意訪神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