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觀風之術,那就好似看人臉色,觀人眼色一般。這孫猴子雖然是覺察了莊園的不一般,但是這也沒有把人“弟兄伙”當成弟兄,也就完全沒有顯露一丁點兒風聲。至于膽子,欺天的猴子從來不缺,怕什么膽子不夠。
既然看過了臉色平和祥瑞,確定了沒有危險,那孫猴子一馬當先,就要進去。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看不到自家兄弟,也看不到自家?guī)煾盗恕?p> 唐三藏畢竟是人,哪里容得你個潑猴亂來,嚴肅道:“不可,你我出家人,各自避些嫌疑,切莫擅入。且自等他有人出來,以禮求宿,方可?!边@一次那唐長老可是動了怒的,可這孫猴子會察言觀色啊,立馬一起久等起來。
久坐無人,唐和尚的火氣也就慢慢消了下來。那猴頭見此眼色,立馬就跳了進去,還真是看人臉色不吃虧。
可這進門兒看了不久,就得寡婦問詢。那猴子知道此處不好撒潑,自家?guī)煾狄彩莿傁嘶饸猓儆械倪鲞鲞B聲道:“小僧是東土大唐來的,奉旨向西方拜佛求經(jīng)。一行四眾,路過寶方,天色已晚,特奔老菩薩檀府,告借一宵。”
所以說,牲口就要拿鞭子訓斥,可惜那唐和尚卻至今把那猴頭當作個人。
一番引路相邀,這才敘坐看茶,老和尚啟手問詢,俏寡婦卻回了一堆坐山招夫的美事兒。那三藏推聾裝啞,瞑目寧心,寂然不答。再問也只是如癡如蠢,默默無言。何也?
想這一路行來,可有幾人敢于對這豬八戒無視再三?更何況那孫猴子面善么?沙和尚更是兇狠之臉??蛇@俏寡婦全然等于沒看見,反而還要招婿四人。唐和尚也就罷了,三個徒弟可有一點兒人樣么。
還記得那孫猴子的火眼金睛,是看不出任何變化的,能有所憑借的,也就是察言觀色。
可論到察言觀色,唐和尚十世為人,更是苦難一生,能比孫猴子差么。三藏法師一路不言,放縱那孫猴子,不正是想要把這火兒拱起來,把那猴頭丟出取經(jīng)團去么。
可這俏寡婦卻一再戲弄,自言一家子的好處,堪堪的王婆賣瓜。
但是那唐和尚坐在上面聽了,卻好便似雷驚的孩子,雨淋的蝦蟆,只是呆呆掙掙,翻白眼兒打仰。何也?前面的資產(chǎn)人口什么的,那唐和尚其實還只在思考而已,畢竟破綻雖有,卻不明顯。但是這年歲一出,三藏法師已然是有了猜測。
首先就是天上和人間的計年方式是不一樣的,故丁亥年生人其年并非是四十五歲,更何況這夫比妻大三歲有何意義,更巧的是,服喪三年,正好那所謂的“莫老”死在了四十五歲。四十五這么重要,招贅唐僧,不是要這和尚也死在四十五歲么?
這說的,其實就是唐僧的時間,只剩下十二年了。一天一卷經(jīng)雖然越拖時間越好,但是顯然玉帝心里面是不情愿的,直接把唐和尚的壽命給坐斷,要么佛渡有緣,要么就去死。
是以,那唐和尚雖然整不明白原因,但是卻完全聽明白了結(jié)果,得知自己只有十二年可活,豈不似雷驚的孩子,雨淋的蝦蟆,呆呆掙掙,翻白眼兒打仰。
那唐和尚哪里明白神仙手段,取爾之命只在朝夕。可豬八戒聞得,那是明白的,說你只有十二年可活,那就只有十二年的命。但是這暗中告誡,你得要把這戲演下去啊。
于是那豬悟能心癢難撓,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針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師父一把道:“師父!這娘子告誦你話,你怎么佯佯不睬?好道也做個理會是?!?p> 也是那黎山老母雖然身份尊貴,但是現(xiàn)在佛門起勢,不好得罪。是以這謎底謎面兒都有,卻就是沒有由頭。豬八戒這一扯,那長老方才自渾渾噩噩中醒來,你說我就取個西經(jīng),得罪誰了,何必把我做這撒氣的對象。
那師父猛抬頭,咄的一聲,喝退了八戒道:“你這個孽畜!我們是個出家人,豈以富貴動心,美色留意,成得個甚么道理!”這就是在質(zhì)問,上邊兒的事,神仙打架,我這和尚遭殃,成得個什么道理。
論了一番出家在家的好處,那唐和尚也只有一條小道走到底了,逼也給逼到了墻角旮旯,不到靈山誓不休,等死也要路上走。
這一來,那俏寡婦就要選上一個人來,卻不料這頂鍋的,竟然不是那孫猴子。
咿,這四圣試凡心,試的是誰?
不是唐和尚,那法師自小做得和尚,懂得什么其他營生?也不是豬八戒,這就是個次要人物,卵二姐不死的話,就沒他什么事兒。同理可證,天道輪回,替代黃毛貂鼠的沙和尚也沒事兒。
說實話,這真要試一試誰的凡心重的話,一門兒和尚,就不該是黎山老母來開場試一試。作為道教神仙,你去試佛派弟子,這像話么。又不是友好交流,黎山老母這兒沒弟子不說,這唐僧以為還都算是道門送到佛門去的。
這不合適也就罷了,關鍵誰有心誰無心,實在是觀音招聘的時候,已經(jīng)談了待遇的。沙悟凈鐵定要跟著,否者那流沙河過了九次為何過不去;豬八戒只承諾了些基本工資,路上的待遇那是一個糟糕,定然難以堅持。至于唐僧,沒必要,唯有孫猴子,需要看三藏法師的意見。
可這三藏法師看不上孫猴子,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早先還處罰了那猴頭,可這后來,就是一路放任,由得他去,哪里再有教授之心啊。
既然搖擺不定的是孫猴子,那選在這里試探,是何道理?這里這地方,正是那孫猴子學藝之所,如來授藝的幻化之地。
可惜的卻是,菩薩們雖學得化身真術,那猴頭定然看不出破綻,但是這些仙人卻甚少在凡間生活,懂不得凡間常理,給那猴兒精的家伙一眼看出了“臉色”的不對。
這從一開始就結(jié)束的試探,雖然完結(jié),但是好歹這演戲演完,總歸要繼續(xù)下去啊。更何況,孫猴子心里明白,臉上可是裝著糊涂的。
如此一來,沙和尚根本不管,唐長老自怨自艾,剩下的,也就只有豬八戒了嘛。既如此,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集火了,皮張厚實,好歹也要過一夜。
演戲演戲,情到深處猶自然,更何況這豬八戒乃是妖怪之身,甚是情緒化。這一投入,慨然把正事兒給忘記了,一片真心付出,回報的卻是莫門賈氏的“莫真、莫愛、莫憐”和一片“賈”了。
次日早起,遍觀四圍,眾人皆是心驚,唯有那猴子笑道:“昨日這家子娘女們,不知是那里菩薩,在此顯化我等,想是半夜里去了,只苦了豬八戒受罪?!敝钡饶俏蚰芮笾畷r,卻與那沙悟凈說:“兄弟,莫睬他,我們?nèi)チT?!?p> 這哪有一點兒兄弟憐愛之心,唯有唐和尚明白趟雷的是誰,出力的是誰,辯解道:“那呆子雖是心性愚頑,卻只是一味-直,倒也有些膂力,挑得行李,還看當日菩薩之念,救他隨我們?nèi)チT,料他以后再不敢了?!?p> 那沙和尚依然不開口站隊,而這曾經(jīng)的學藝之地,沒有了幻化,也讓那猴頭錯過了一次心理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