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棺開
靈兒快速將四個小乞丐推到了架著蠟燭的長桌之下。
自己拿著那截浸滿血跡的袖子,朝著門窗上的血封涂抹而去。
這東西具體有什么用,靈兒不知道,但是既然是那鬼修的行為,反著來總應該沒錯。
這人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能拿無辜乞兒的命去替權貴消災免難。
說是人渣,算是恭維!
靈兒從不覺得自己是好人,但是自己和師傅從來都只是謀財而已,別說害命,就是連傷人都不曾有過。
按她師傅的話說就是,騙子也是分檔次,也是有氣節(jié)有底線的。要非給他們歸個類,那也得算是俠騙!
靈兒雖然一直都對師傅這個論調(diào)嗤之以鼻,但是今天,在這四個乞兒和自己的生死關頭,靈兒還真仿佛頓生出了那么一點兒的俠肝義膽來。
突然就懂了那句,什么鴻毛和什么泰山。
心中盤算著,要是萬一真能以一換四,其實也是賺了的。
除了屋里,外面也忽然有了動靜,一縱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和壓低了聲音的指揮聲,響了起來。
“什么!”
“來不及了!馬上就是正子時了!”
紛紛亂亂的聲音涌至門口,大門砰的一聲被“巨樹”一腳踹開。
靈兒銀牙一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問誰借的膽子,拿起棺材前最高的那根銅燭臺,拼上了全身的力氣,就將小指粗細的銅簽,掄進了棺材合板的縫隙當中。
大喝一聲,“放你出來!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說著連同自身的重量也一并掛了上去!
而那棺材竟真的被這良心做工的銅簽,翹起了那么一絲幾乎微不可查的縫隙!
“嘭!”棺材里的人仿佛聽到了來自外界的召喚,配合著這小小的一插,用力一擊!
棺材蓋登時向左錯開了一寸!
一只胖乎乎的帶著綠寶石戒指的手,貼著靈兒的面頰,伸了出來。
一道長長的閃電,劃過了漆黑的夜空,將整個靈堂都映成了熒藍色。
照亮了那只手上,長長的漆黑指甲。
靈兒的手到現(xiàn)在還沒有來得及包扎,一直還在流血,拼勁全力的這一些楔后,視野已經(jīng)模糊成了一片,只覺得各種各樣的感官都在慢慢變得模糊。
生死一線,害怕的情緒卻已經(jīng)褪卻的如同泡了不知多少遍的茶水。
靈兒忍不住想,這么長的指甲,吃飯的時候,應該不太方便吧。
靈兒因為失血過多,已經(jīng)開始控制不住的神游天外。
可這電光火石的一瞬,卻幾乎嚇呆了彎腰進門的“巨樹”!
“快,把他們都抓起來!孟師傅去取法寶了,馬上就到!”
奈何跟在外面的家丁竟沒有一個是瞎的。
白綾翻飛的靈堂里,夫人的小胖手,正迎著陰風抽搐,誰特么還敢進來?
“巨樹”立刻爆了。
“都是聾子嗎!現(xiàn)在時辰還沒到呢!再猶豫,全府都得給她陪葬,都他娘的別想活!”說著“巨樹”一臉正氣的率先沖了進來。
而與此同時,鬼修孟師傅也沖進了內(nèi)宅,找到了江縣丞。
要說這孟師傅也真是太沒溜了,眼看到時辰了,居然又跑來說生辰血被涂掉了。
差點沒給江縣丞的鼻子氣歪了。
生死攸關,有這么開玩笑的嗎?五個孩子而已!是差繩子嗎?就不能栓結實點!
還有!自己的血怎么就那么不值錢呢?一天放三回!這是打算拿去做血腸嗎!
可是事已至此,江縣丞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得再次召來自己的愛妾旁氏和庶長子江楓重新取血,斷發(fā)。
而“巨樹”口中的法寶,就是這個生辰血和人發(fā)。
而這所用的生辰血和人發(fā)里,也有他的一份,所以于他來說,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怕不怕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有他帶動,后面終于有幾個膽大的家丁跟了進來,他們不知道夫人為什么不肯好好入土為安。
但這幾天靈堂里的動靜,可是全府人人都聽見了的。
要不是老爺重金請來了孟師傅,設法壓制,還不知道要鬧到什么程度。沒準已經(jīng)害了人命也說不準。
可孟師傅說這種壓制,治標不治本,他法力不行,斬不了這兇尸,到了頭七恐怕這兇尸就要大開殺戒了,所以只能“有所犧牲”。
這也是萬不得已的法子。
畢竟誰都不想死。
而這法子雖然萬不得已,卻好在也不用自己死。
四個小乞丐,就能保住整個縣丞府,保住自己的命。
是個人都知道怎么選。跟著老爺這么些年,上行下效,這點“政志”覺悟還是有的。
“把那四個乞丐抓起來!”“巨樹”大喝了一聲,自己握著把寬背長刀,緊緊的盯著棺材里探出的那只爬滿紫筋,黑甲如刃的胖手。
膽大的幾個家丁開始鉆進祭桌下面抓孩子。
其余的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堵著門口。
就在這陰森恐怖,雞飛狗跳的時候,棺材卻愈動愈甚,整個棺材蓋像是被篩糠似的篩到一邊。
靈兒和那燭臺,順著棺材一并掉在了地上。
棺材里的手拗成了一個奇怪的弧度,一巴掌倒著拍在了棺身之上。
“嘭”的一聲山響,竟直接將棺材的外壁拍出了一道長長的裂縫。
“巨樹”心里最清楚這棺材為什么碎不得。登時便急了眼,牙冠一咬,舉刀便朝那劈棺之手砍了過去。
靈兒此時正坐在棺下,本來幾乎就要昏過去了,誰想到昏也不能好好昏,連一口氣還沒倒上來,就看到有人朝著“自己”劈了過來。
登時就被嚇得精神了,因瀕死而產(chǎn)生的強烈求生欲使她幾乎突破了生命的極限,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揚起燭臺,就擋在了那柄刀前。
可她這窮途末路的一擋,對比起“巨樹”的全力以赴,實在是杯水車薪,咣當一聲就被迫飛撞在了身后的貢桌上,一口血噴了出來。
于此同時,棺材里的手也又重新抬了起來,迎著靈兒吐出來的血霧,再一次猛拍到了棗紅色的大棺之上。
“嘭!”
棺材徹底的四分五裂。棺材里的女人,背著棺材板站了起來。詭異的姿勢,就好像一只被人固定住了的傀儡。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嚇得懵了,孩子也顧不得捉了,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驚悚之極的一幕。
靈兒此刻除了昏過去,已經(jīng)再沒有什么其他的愿望了,只覺得這“巨樹”的力氣真對得起他這膀大腰圓,頂天立地的身材了。
實實誠誠的接了這么一刀,又一點沒泄力的撞在了實木貢桌上。靈兒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全都燒著了一樣。
疼得她恨不得把自己打昏過去。
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看到這位鬼夫人背著棺材板,慢慢的轉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