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墜落深淵的花，兩朵比較好嗎
李中年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是我對教師有什么誤解，而是這個世界對于教育有太多誤解。”
陳子凡看著窗外沒有搭話，李中年猶豫再三，像只解除危機的炸毛黑貓，失去了氣勢，最終癱在了桌子上，“你說教育是為了什么？他還有必要存在嗎？我這樣的真正想要幫助那些孩子的人又到底何去何從，理想的教育又是什么？”
“是教育目的?！?p> 李中年有點發(fā)愣，有點耳熟，想通了這個回答，他不禁發(fā)笑兩聲，又搖了搖頭，“我不是問你這個東西，而且，教師資格考試，現(xiàn)在也不存在了，名存實亡啊，呵呵……”
誰能想到科技發(fā)展到了終端，教育竟然無人問津？陳子凡想想兩百多年間信息知識爆發(fā)式的增長，或許教育方式的完全變革，對于絕望的學(xué)生來說也是一種救贖吧。
李中年似乎從少年眼神和動作里猜出了他的想法，“這不一樣，他們都太貪婪了，學(xué)生不必知道那么多的，但有些東西卻是不可缺少的。”
陳子凡看了看手表，站起身來，在李中年的眼里，他仿佛不再是一個少年。少年看了看周圍，抽出一個筆記本，拍了拍李中年的肩膀，笑著說“老師，我有一些問題，你能配合我一下嗎？”
坐姿有些挺直，眼神不再經(jīng)常飄忽不定，李中年看著他的拿筆姿勢，小拇指的彎曲程度和桌面接觸距離也有所不同，所有細小的身體習(xí)慣都和陳子凡不同，硬要說的話，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像一個警官，而非自己的學(xué)生。
‘難道是出現(xiàn)了雙重人格？’
“你問吧?！睂τ诰癜矒崂钪心暌猜杂猩娅C，不過卻不精通。
陳子凡站起身來，環(huán)顧四周，走到窗邊，看看樓下忙忙碌碌的人群，回過身來，指了指桌子上堆積了七十多公分的參考書，“這是什么？”
“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黃岡密卷……”
噠噠的聲音打斷了李中年，“我不是這個意思”他順著聲音看過去，看到陳子凡用圓珠筆在筆記本上勾勾畫畫，時而涂涂點點。
“我是說現(xiàn)在是2333年，高考制度已經(jīng)廢除，那么這本書為什么會在這里？”
金牌外文翻譯師好像聽不懂這句火星語一樣的話，有點愣住，這個問題他一下無法回答?！_實如此，為什么？為什么我會選擇這本書來教學(xué)生？要知道現(xiàn)在的社會環(huán)境已經(jīng)沒有必要刷題求分了?！?p> “不是你昨天自己帶來的嗎？”李中年還不能確定陳子凡現(xiàn)在是否是第二人格，所以也沒有按照對方的邏輯繼續(xù)思考下去，轉(zhuǎn)而試探對方，嘗試獲得他目前狀態(tài)的更多信息：比如是否擁有短期的記憶，這將是判斷他主人格和副人格對身體控制勸掌握情況的一個重要依據(jù)。
“第二個問題，從昨天開始，對你的生平了解以后，我發(fā)現(xiàn)你是因為教育機制改革而失業(yè)的人，那一年之后，社會職業(yè)上再無教師這個職位。對嗎？”
“但是講師還是依舊存在……”
現(xiàn)在有點難以下判斷了，李中年想著，本來無中生有，通過把他的提問聯(lián)系到他昨天的事情讓他表態(tài)，無論他回答與否，必定可以得到一些信息。
比如他回答“想起來了”，或者“昨天根本沒有帶這本書”，或者“不知道沒印象”。再結(jié)合微表情和語言肢體信息判斷他是否說謊，總能有一個猜測的大概方向。即便他不做回答，也意味著，他有無法回答的原因，或者不樂意回答的意愿，這也是一個信息。
簡單的類比，就像不愿意提到不在場證明就說明有犯罪可能性，或者提不在場證明必然涉及的事情，對他有負面影響，這個影響還比把他列入嫌疑犯不停調(diào)查的影響更大。
但是他在下一句，又給出了一句“從昨天開始對我的了解”，這話是個煙霧彈，不過確實讓人沒辦法明確的確定他昨天的狀態(tài)，然后他嘴角輕笑的表情，也可以理解為，他不相信我說的昨天他帶書而來，這毀滅了肢體語言給出信息暗示的完整性。
福倫帕爾提到過：如果你的知覺（第六感）和種種細節(jié)透漏的方向吻合，那么大概率你是對的。但是如果有違和感存在，并且存在其他任何解釋也說得通，那么早下結(jié)論絕不可靠。
“是的，教師沒有了，但是研究人際關(guān)系，社會關(guān)系，思考方式和方法論等一系列邏輯和很多審美和精神方面教授開始擔(dān)任講師，幫助學(xué)生建立良好的三觀或者享受人生的樂趣。”對于李中年對他社會常識的試探，第二人格似乎也沒有隱藏的意圖，“教師制度的改革是在2313年，那一年最后一位83歲的老教師下崗?fù)诵荩逃贫茸匀粡U除，那是在距今二十年前，而你失業(yè)則是在十五年前2318年，所以在已經(jīng)廢除教師制度的情況下，你在哪里當(dāng)了五年的教師？”
李中年被他的話，打斷了思緒，隱約有了點惶恐的感覺，2313年，2318年，2333年，沒有問題，沒有問題？沒有問題！陳子凡話里的事件正如他所說，那么為什么呢？
少年重新看向桌子上的資料，好像如獲至寶一樣，激動起來，立馬全神貫注的盯著看了起來。
暗紅色的夕陽仿佛染紅了街道，稍顯昏暗的教室里，寂靜無聲。少年坐著，思緒飛轉(zhuǎn)。中年人似乎更加蒼老，反復(fù)思考著下午的事情。
“其實不止是這些，有些事情也非常的不合理?！?p> “比如呢？”李中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棄言語信息上的小算計。當(dāng)然，如果事后有時間，他不介意調(diào)出監(jiān)控，去嘗試獲得第二人格更多的信息。
陳子凡指指窗邊“為什么在機器人可以勝任一切工作的世界，人們還是忙碌？”
“或許是因為它們無法掌握編程？”李中年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他知道生產(chǎn)資料實現(xiàn)了完全公有制，只是這個生產(chǎn)機器公有化是如何實現(xiàn)的，也是當(dāng)今世界的一大未解之謎。
示意李中年看向旁邊大汗淋漓的裝修工人，陳子凡沒有回應(yīng)這個說法，在工人旁邊，有一個同樣的機器人在勞動，效率高下立見。
“立體飛行裝置已經(jīng)推廣應(yīng)用，為什么現(xiàn)在出行的交通工具還是公交和汽車？虛擬技術(shù)甚至可以模擬大腦里的思維影像，教室里還用著多媒體？人類已經(jīng)從工作中解放出來，而娛樂活動卻沒有更多改變……”
李中年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眼角快要裂開一樣，充滿了血絲，他的雙手也緊緊的握著，身子佝僂，仿佛承受什么痛苦一樣，“而且最不自然的是，竟然一直沒有人注意到這些！”
陳子凡被李中年突然大變的樣子驚到，立馬過來扶。突然課堂上的多媒體幕布緩緩的降下，投影機開始運動，畫面出現(xiàn)：
一個帶著黑框眼睛的男人，不停的調(diào)試著面前不知名的設(shè)備，兩三秒過后，他開始了講話：
“女士！先生！還有無知的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可憐同胞們！正如你們所知，一個月前聯(lián)邦宇宙環(huán)境檢測處向全世界發(fā)送了一則警告，而政府也在之后證實了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世界——即將毀滅！”
“但是毀滅的確切時間，是在什么時候呢？我們等待著，我們也焦急的沖向超市，有人購買了可以保存30年的特制食物，有人嘗試去了解深層睡眠，以便在一百年后醒來，有的購買了宇宙飛船，他們將一同前往我們五十六年前探索到的vtur—396行星，也有的人坦然的面對著最終的命運，期待在末日中回去生命的起源……”
“但是！聽著！政府要我們相信，相信可以在災(zāi)難中度過我們的余生。但是并不！毀滅就在此時！在三天之后！我的同胞們！我的名字是谷介，我研究了近三十年的思維意識存在形態(tài)和夢境能量波動，你們不必細究我的能力和目的，我也不介意你們懷疑，可我希望你們能記住我！一定要記??！對于末日無能為力的人，跟隨我！我一定帶你們活下去！本想見證死亡，卻又感悟生命的人，追尋我！我不會讓你們在我之前死去！冬山上的紅色楓樹林，我就在這里?！?p> 陳子凡看著昏倒的李中年，心中有點思緒萬千，那個人是誰？他有什么目的？為什么世界末日這樣最高機密會被堂而皇之的公布出來？我們是去哪里找這個谷介？去？還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