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一周過去,又到了周末。
文瀛這周面試了三份工作,但都是不了了之。其實在面試之前她雖說沒有十足的把握,卻也是充滿信心,但面試之后就不這么覺得了。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大樹底下好乘涼。靠山,對于如今社會從事任何行業(yè)都太重要了,有靠山的人,可以借助靠山高層次的人際網(wǎng)絡(luò)和資源來營造自己的道場。
職場上大多數(shù)人對靠山夢寐以求,但又覺得它見不得光、很齷齪。其實仔細想想這有什么的呢?
職場中下屬忠心耿耿的追隨上司,上司認可你,就成了你的靠山。只要不用靠山做齷齪事,有靠山對一個人的成功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善@世界就有那么多骯臟齷齪、見不得光的勾當,你可以犧牲色相,甚至是出賣自己的身體或靈魂,那么得到你想要的也就沒有什么值得后悔的。
其實她并不想看透世態(tài)炎涼,不想把人心想得太薄涼,可她的靠山就只有自己。近半個多月她面試過多家大大小小的公司,其中自然也有通過面試的,可看到那些男主管看自己的眼神她有了退卻。
在她的世界里沒有人教過她可以走捷徑,用那些自己不屑且不恥的手段獲取利益,這是對自己的不負責(zé)任,所以想到這些即使沒面試成功她也會輕松許多。
“鶯鶯啊,你到餐廳了嗎?”電話里文母拖著長音問女兒。
文瀛從學(xué)校一路過來,一手打著遮陽傘,一手接著電話,“媽,我快到了。”
文母交代道:“你陳阿姨的兒子剛從國外回來,剛回來陳阿姨就給我打電話說想要你跟她兒子見一面,處處看合不和適,她們家曾經(jīng)幫過咱們家,前幾年就跟我提過這事兒,當時你年齡還小倒是能拖一拖,現(xiàn)在再提起我也是不好再推脫了。”
文瀛懂事的表示理解,反倒安慰起母親來,“媽,您別多想,我知道的。只是見面吃頓飯而已,也不見得人家能看上我是吧?”
文母心疼女兒,特意囑咐,“鶯鶯,真不喜歡別委屈了自己知道嗎?”
“嗯,媽我到了,先不說了?!蔽腻瓛鞌嚯娫?,瞧著眼前餐廳的大門,調(diào)整好呼吸才收傘推門進店。
這里是離學(xué)校最近的一家西餐廳,環(huán)境味道在大學(xué)園都算上乘,所以有很多情侶會到這里約會。
文瀛推開門,餐廳音樂環(huán)繞,她環(huán)顧四周,想要找到與自己約會的對象。
“嗨,美女——”
身后有道陌生的聲音在叫她,她下意識的回頭。
“不記得我了嗎?”
文瀛轉(zhuǎn)身看向跟自己打招呼的男生,緩沖了好幾秒才想起面前的人是誰,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賽車手何從傲。她有些詫異會在這里遇到何從傲,一時沒作出反應(yīng)。
何從傲熱情地打招呼,見她遲遲沒反應(yīng),又急忙補充提醒道:“上次在賽場走廊我們見過的,雖然不太愉快。”
“摩托車?”他說著還比劃起騎摩托車的姿勢。
“我記得,41號?!蔽腻Y貌地回應(yīng)。
何從傲一聽這話笑容就明朗了,“你好,沒想到還能碰到你,見面都是緣分,我叫何從傲,如你所知是一名賽車手?!?p> “別在這兒迷惑人女孩…”
一只修長骨節(jié)分明的手從身后搭在何從傲肩頭。
文瀛剛準備開口,被這道沉吟的嗓音打斷,再看清這只干凈的手之后便被吸引住目光,她沿著手指抬頭看向它的主人后一愣,詫異地盯著那人一時忘了反應(yīng)。
何從傲側(cè)頭瞄了眼來人,笑盈盈的替她介紹,“我的好哥們兒,簡予溱。”而后還不忘問她的名字,“認識就都是朋友了,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嗎?”
文瀛盯著眼前叫作簡予溱的男生,白色T恤打底外加一件天藍色卡通圖案的印花襯衫,黑色西裝式闊腿褲,簡單平常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就別有一番韻味。他微卷的半長短發(fā)一側(cè)別在耳后,幾縷垂至額前半遮半掩地蓋住一只眼睛,整個人看上去慵懶隨意。
他很高,現(xiàn)在離得距離很近,她微抬起頭仰視他的同時他也垂眸看她,他的眼神和他給人的氣質(zhì)相似,都是那樣若即若離又漫不經(jīng)心,沒有想象中那么不平易近人,可偏偏就是這樣漠不關(guān)心的神態(tài)才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其實高深莫測才是他的本質(zhì)。
文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趕忙避開視線,側(cè)過頭不敢再看那雙幽深的黑眸。即使回避掉簡予溱的視線,她依舊能感覺到他在注視著自己,莫名的心虛讓她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文…文瀛。”
“穩(wěn)贏?”何從傲含笑,毫不吝嗇夸贊,“你的名字對我們車手來說都能算是最好的祝福了,名字很特別也很好聽?!?p> 文瀛對于剛認識的人聽到自己名字時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見怪不怪,顯然他們還不夠熟悉,她自然也不用告知他們名字里的含義,只是莞爾一笑,禮貌且疏離地道了聲謝,“謝謝!”
說完她下意識地瞥了眼簡予溱,驚鴻一瞥,與賽場初見時的面無表情不同,他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一瞬不瞬的要將人看穿一般。
這個男人太危險,隨便一個眼神,隨意一個姿態(tài),都像是精心考究過的吸引人眼球。不僅是他驚世駭俗的容貌,尤其是他那雙眼睛似乎能勾人,給人多對視一秒就會淪陷的危機感。
文瀛的心跟著漏跳了好幾拍,節(jié)奏開始紊亂,恰逢這時手機進入一條微信,她如釋重負,忙說,“抱歉,我的朋友在等我。”
雖然很想盡快離開那雙眼睛所能及的視線范圍,但她還是保持一貫禮貌沒有迫不及待地離開。
“好!”
不是何從傲的聲音,是一道比何從傲更陌生的聲音,低沉且磁性,清冷又疏離。
簡予溱看著她,嘴角噙著笑,但這笑容似乎帶了點淡薄,惜字如金的只說了一個字便沒有下文。
文瀛看出他與何從傲不同,何從傲自來熟,而他心思難猜,而此刻卻是有些排斥她的,她看得出來,所以也不便再多留,微微頷首示意道別之后便離開了。
“誒誒誒,溱哥,是不是很漂亮?”何從傲視線還落在文瀛離開的背影上,興奮地用手肘戳戳簡予溱的腹部,“她就是上次我跟你說在休息室門口碰到的女生,是不是很驚艷?有沒有很漂亮?不過那天她打扮比今天樸素多了,你看她今天穿連衣裙還真是明艷動人?!?p> “第一次聽到你這輩子還能用成語形容人的?!焙営桎谡{(diào)侃道。
何從傲也不氣,視線依舊未動,“我倒是想多學(xué)幾個贊美人的成語用文瀛身上?!?p> 簡予溱沒接話,抬眼也朝文瀛離開的方向看去,她的確和初見時不太一樣,面對陌生人恰到好處的疏離,禮貌又不會顯得過于冷淡。的確每一次見她都會眼前一亮,她很漂亮,太過吸引人的目光,聲音也很好聽,是能與她外貌匹配的清靈悅耳。只不過一想到那日在咖啡廳外她與程志糾纏不清的場景,他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怕是所有的一切只是她博取關(guān)注的手段罷了,都是些欲拒還迎的把戲。
“溱哥,我們也去那邊坐?!焙螐陌溜@然還是不死心,拉著簡予溱朝文瀛落座的餐桌斜對面的空桌坐下。
這時文瀛已經(jīng)找到那位陳阿姨的兒子,他一身得體的西裝,帶著無框眼鏡,短發(fā)一絲不茍的梳起,看起來精練又商務(wù)。
文母并沒有多說陳阿姨兒子的情況,或許也沒想到文瀛會答應(yīng)得如此爽快。據(jù)文瀛對父母的了解,他們是不會干涉和勉強自己的,不會把他們認為好的事情或感情加注在她身上,在她的認知中父母始終把她的快樂放在首位,其他只是附加條件。
落座時,男人起身紳士的替文瀛拉開椅子,待她坐好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率先介紹自己,“你好,我是莫謙禾。我母親跟我提過你的名字,叫文瀛對嗎?”
“是的?!蔽腻c頭,也禮貌性地打招呼,“您好。”
莫謙禾很有涵養(yǎng)的先道歉,“抱歉,我母親可能有些唐突了,我知道你還在上學(xué)可能還沒打算發(fā)展個人感情?!?p> “莫先生,您可以不用跟我道歉,這頓飯我大概會當做認識新朋友的聚餐?!蔽腻鍦\一笑,雙頰的酒窩若隱若現(xiàn)。
莫謙禾有片刻失神,但很快恢復(fù)如常,微笑著說,“你很大方,聽你這么說我也放松了不少。”
文瀛含笑緘默,大致也從對方的話中明白了一些,莫謙禾應(yīng)該也是遵從陳阿姨的意思來走個過場,這樣她便會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服務(wù)員很合時宜的出現(xiàn)點餐,莫謙禾或許是常年在國外生活的緣故很有紳士風(fēng)度,點餐時都會詢問文瀛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很尊重她的意見卻也有自己的主見,不會令人覺得是故意示好。
“溱哥,你說文瀛這么漂亮為什么要來相親?”何從傲邊切著牛排邊說,說話時還時不時瞄一眼斜對面的男女,順幾句墻腳。
簡予溱背對著文瀛而坐,看不見身后的情況,他不緊不慢自顧自地切著牛排,對于何從傲的行為他無動于衷,很不配合,“不知道?!?p> “剛剛我好像聽他們說是雙方父母介紹的,這種情況多半對雙方家里的情況已經(jīng)了解透徹了,那很容易因為物質(zhì)就相親成功的。”何從傲倒說了句現(xiàn)實且真實的話。
簡予溱聞言持刀叉的雙手一頓,稍有思量,很快繼續(xù)切牛排的動作,“或許她比較喜歡做闊太太,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p> “廢話,誰不想!”何從傲往嘴里塞了一大塊牛排,咀嚼道:“俗話說美女配丑男,這男的倒是不丑,就是沒有文瀛出色,難道文瀛也是當今社會上大多數(shù)的現(xiàn)實主義拜金女嗎?”
簡予溱眸色一暗,好笑地看著他,“你難道看得還不夠多?”
何從傲自然明白簡予溱的意思,他的家境不錯,從小身邊多數(shù)圍繞的都是些紈绔子弟和嬌嬌女,對于這種事情也早就司空見慣,只不過對于文瀛他還是抱著別的期待的,“溱哥,我覺得吧文瀛不是那種女孩,你看她長得出淤泥而不染,還有她的氣質(zhì),我總覺得和別的女孩不同?!?p> “長得漂亮就是出塵不染,這是什么邏輯?”簡予溱優(yōu)雅地嚼著牛排,慢條斯理地說。
“你不覺得她的氣質(zhì)很特別么,就是那種淡淡的氣質(zhì),那種一個眼神就覺得她不會做壞事的感覺,就很干凈,你懂吧?”何從傲在腦中努力思索著形容詞,差點要把眼皮都翻過來了。
簡予溱一副恨鐵不成鋼地輕搖頭,其實在何從傲說到“干凈”的時候他在一瞬間是贊同的,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感受,只不過后來的程志還有今天的相親對象,都讓他覺得這個女生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人似乎太多了。
“不懂?!彼ё秩缃鸬牟槐響B(tài)。
何從傲差點沒氣吐血,但很快他看到斜對面有了新動靜,“那男的似乎看上文瀛了,要表白了…”
斜對面的餐桌,文瀛不慌不忙地切著東西,而對面的莫謙禾似乎有話要說,“文瀛,我說這話可能很冒昧,可我想誠實的告訴你,其實我見到你之后對你挺有好感的。雖然你現(xiàn)在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但我們是否可以先嘗試著交往看看,如果合適等你畢業(yè)就結(jié)婚。”
文瀛聽到這番話沒著急找理由拒絕,只是將餐具放下,然后有條不紊地擦拭嘴角,再然后只聽她很認真地說,“莫先生,我不會嘗試和你交往,我也不會一畢業(yè)就結(jié)婚的。”
“你是覺得一畢業(yè)就結(jié)婚太快,還是覺得年齡太小沒做好成家的準備?其實這只是我理想化的想法,如果你覺得沒做好準備太匆忙,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見,我們可以以結(jié)婚為前提交往。”莫謙禾解釋道。
文瀛輕搖頭,“都不是?!?p> “那是…”莫謙禾是聰明人,能成為業(yè)界精英自然很快能明白文瀛話中意味著什么,只不過他不想承認罷了。
文瀛接著說,“莫先生很對不起,我對您沒有任何出于異性的感覺。您很優(yōu)秀,但我不是能和您匹配的人。”
她說得謙虛又直接,完全沒有回旋的余地。
“真的沒有任何機會嗎?”莫謙禾對于眼前這個女孩說這番話時的波瀾不驚感到震驚,還想試圖挽留些什么。
“沒有!”這次,文瀛回答得很干脆。
“你是有喜歡的男生,還是覺得我條件不夠好?”莫謙禾在面對這個女孩時突然覺得自己沒了底氣,她明明還是個未涉社會的小女孩,說出的話卻足足讓他失去勇氣。
文瀛沒有多余的情緒,只是一貫對待陌生人的淡漠,“都不是,您大可不必這么想。如果我有喜歡的人不會是因為他的家世背景,或是家庭條件其中的某一樣吸引我,只會是他這個人和他所崇尚的信仰。”
如果說剛剛是因為她的淡定震驚,那此刻莫謙禾結(jié)結(jié)實實為她這句話震撼,當今社會還有多少人能堅守心底那卑微又廉價的信仰。如果換作別人這樣說他都會覺得虛偽,但她卻堅定到看不出一絲虛假,反而是想盡快結(jié)束這一切,這確實令他很挫敗。
“那我們還能是朋友嗎?”莫謙禾深知強求不來,轉(zhuǎn)而問她。
文瀛這才露出笑容,真心實意地說:“可以是朋友?!钡仓荒苁桥笥?。
莫謙禾釋然,她的后半句話就算不說出口他也該明白了,她很有分寸,也給足了他情面。
“靠!”何從傲激動地丟掉了手中的餐具,“我就說嘛,文瀛看不上這人,連拒絕都不帶感情的,太酷了吧!溱哥,你說她怎么做到拒絕別人讓別人無話可說的?”
簡予溱手中的動作早就停止,握著刀叉的雙手指尖微微使了點勁,僵持著沒有松動?,F(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飯點,餐廳里用餐的人并不算多,所以剛剛那番話他聽得很清楚,尤其是文瀛說得每一個字都準確無誤地敲進了他心里,一字不落。在聽到她拒絕莫謙禾的時候他面無表情,在聽到她說不會因為身家條件作為擇偶標準的時候,還有最后聽到她說能吸引她的只是信仰的時候,他笑了。
“我怎么覺得文瀛和你有點像?”何從傲發(fā)出質(zhì)疑。
像嗎?
貌似有一點。
何從傲見他不語,急切地又說:“拒絕人的方式都一個樣,堅定到不容反駁,還有那種看透別人心思后的冷淡,真的要起一身雞皮疙瘩,太嚇人了?!?p> “你們這些長得好看的人都這樣么,拒絕別人像是給足別人面子,可是怎么聽怎么膈應(yīng),夸別人優(yōu)秀又不答應(yīng),這說得是人話么。”何從傲有感而發(fā),繼續(xù)叨叨,“還說可以做朋友,言下之意不就是你沒戲么。我覺得你們倆兒不在一起都可惜嘍!”
簡予溱聞言抬頭看向何從傲,眼中意味不明,嘴邊似笑非笑看不出心思。
何從傲被看得后背直發(fā)涼,識相的乖乖閉嘴,默默地低頭啃自己的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