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爾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想著，鏡子大師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有點后悔了。契約的建立是對雙方最嚴格的約束，除非一方認輸，否則在賭局結(jié)束之前剛特沒辦法對自己下狠手。
“這第一局，你已經(jīng)讓我大開眼界了，里爾?！?p> “要不直接算我贏了得了，”卜夢師嘗試站起來，不過失敗了，“你放了我吧，鏡子先生?！?p> “我也想啊，”剛特.歐迪姆促狹地笑了笑，“但是契約已經(jīng)建立，我們之間注定要有三次賭局。不過你想直接認輸我也不反對?！?p> 他看起來竟然還很輕松，這讓里爾都要懷疑第一局輸?shù)氖亲约毫恕?p> 不過從歐迪姆那冒著黑煙的食指就能看出，是他輸了沒錯。那里是契約建立的地方。
“要不這樣吧，咱們兩個各自給對方出一道問答題，能答出來就算贏下一局，怎么樣？”里爾建議道，“……不對，這個題不一定有標(biāo)準答案啊?！彼庾R到此處缺少第三人作為裁決。
“可以。”歐迪姆竟然是迅速答應(yīng)了下來，“至于答案，出題的人心里自然清楚，契約仍然有效，它本身就是裁決者。”
里爾想了想，覺得沒什么問題。于是示意他出題，然后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身上的每一塊都還在隱隱作痛。
大概過了沒多久，歐迪姆開口了。
里爾之前一直想的是：這個鏡子大師的智力水平應(yīng)該有所謂極限，一個波蘭游戲公司捏出來的角色，在思想上注定不可能超過人類。從游戲最后，他給杰洛特的謎題答案竟然就是自己的名字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了。
不過卜夢師現(xiàn)在沒想到，這個題目遠遠比自己所想的要怪異。
“聽著，里爾。我曾幫助過一個女人，在她窮困潦倒的時候賜給她食物，而在之后她幸運地被遠房親戚從天而降的遺產(chǎn)砸中，獲得了一個葡萄園，過上了小姐的生活。
“我扮作乞丐去那女人的門前討飯，她卻將我驅(qū)逐出去。于是我將她知恩不圖報和自私自利的行為兩罪合一，剝奪了她的所有，財產(chǎn)、青春和容貌，甚至人類的模樣——她現(xiàn)在成為了一個丑惡的沼澤巫婆，茍活在一片亂墳堆旁。請問——我的所做是正確的嗎？”歐迪姆鞠躬示意自己的問題已經(jīng)結(jié)束。
里爾愣了一下，這算什么問題？
“當(dāng)然是不對的?！彼乱庾R回答道，“她固然自私自利，可是罪不至死——更何況你做的是讓她生不如死，”里爾咽了咽口水，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他還是決定繼續(xù)說，“她的遺產(chǎn)雖然幸運，但也是在法理上應(yīng)得的。另外，我認為在這個女人的主觀角度來看，她兩次對你的冒犯并不能統(tǒng)一起來，綜上，你的行為欠妥?！?p> 里爾結(jié)束自己的觀點，呼了口氣。他認為自己的邏輯并沒有什么問題，除非……
果然，鏡子大師撫掌笑道：“哈哈哈，好一個綜上，好一個欠妥?！?p> 卜夢師動作一頓，突然腦中有個什么東西狠狠響了一聲，就像踩剎車似的。
“你別告訴我，你要用惡魔的邏輯來解釋這些東西……”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歐迪姆露出了那讓人討厭的微笑。
“我現(xiàn)在能不能讓你閉嘴……”里爾冒汗了，他已經(jīng)知道陷阱所在，可是為時已晚。
“你答錯了，我的所作所為一點問題都沒有?！辩R子大師慢條斯理地說道，與此同時里爾感覺自己的太陽穴處傳來劇痛，隨后一股黑煙從那里冒出來。
“啊——操！”卜夢師站起來就要揮拳沖向歐迪姆。
不過他很快就停下來了，當(dāng)然不是他主動的。
“哈哈哈，里爾，你們?nèi)祟愡€是太嫩了。”鏡子隔空按住他，搖了搖頭。
里爾也放下手臂，怒極反笑，“呵呵，我知道怎么回事了，用你們惡魔的邏輯來講，所有交易都是合理的吧？你只要給了她食物，她就必須有所回報，不論大小？嘿嘿，你給我在這玩文字游戲呢？”
“錯了，里爾。”歐迪姆再次搖了搖頭，“根本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復(fù)雜。我不妨告訴你好了，還記得我們的規(guī)則嗎？”
“……什么？”
“‘至于答案，出題的人心里自然有數(shù)’?！彼蛔忠活D地說出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敲著里爾的心臟。
他沒再多做解釋，他相信里爾能夠明白什么意思。顯然，這也是鏡子大師巧妙地選擇了一個非傳統(tǒng)的、非客觀的判斷題的原因。
“你他娘的……”里爾很快就明白了，他不受控制地大吼起來，“這他娘的不就是唯心主義嗎！你能不能要點臉？”
鏡子大師這看上去光明正大的家伙，在第一局輸?shù)糁缶拖牒昧诉@個卑劣的招數(shù)：將這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一句話，加進了契約的建立當(dāng)中。在隨后的兩局中，不管是出什么樣的題目，答案都已經(jīng)被固定在了出題人的心里。
換言之，只要你不出個可以完全客觀判斷的題目，你心里怎么想，答案就是什么。
而尷尬的點就在這里，里爾雖然身為卜夢師，但他沒辦法去探尋這個高維度惡魔的想法；反之，在這夢之洞窟中，歐迪姆對他做個讀心術(shù)卻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看來你已經(jīng)懂了?！睔W迪姆輕松地伸了個懶腰，“目前我們都贏了一局，你這最后一題，可要好好出啊。”
怎么辦？
里爾現(xiàn)在知道了這鏡子大師的想法，可卻仍然無力。
和他一樣出一個主觀色彩濃烈的題目？這樣會被他探知到自己的心理。
給他出一個他完全不了解的客觀題，比如微積分和大學(xué)物理？可這樣他就算答不出來，契約也會最終在自己的心中進行判定，而只要有這一步，歐迪姆也就會重復(fù)上面的操作。
而好死不死的，現(xiàn)在的情況是自己必須出題，也是因為這xx的“契約”！
里爾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jīng)完全剎住動不了了，就像再也沒了油的車。
除非……出題人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而且不是短時間內(nèi)無法得出答案，而是壓根就完全不知道答案，沒有這種可能性。
壓根就不知道……
不可能知道，也就是說從來就沒有過答案……
不可能被出題人認定為真的答案……
剛特.歐迪姆比之前看上去放松了不少，他好整以暇地踱著步，用看著死人的目光看著呆立在一邊的卜夢師。
不過沒過多久，里爾就抬起了頭來。
“想好了嗎？”
“想好了，歐迪姆，聽著?！辈穳魩熞蛔忠活D地問道：“一個農(nóng)民擔(dān)心自己的奶牛走丟了。這時送奶工到了農(nóng)場，他告訴農(nóng)民不要擔(dān)心，因為他看到那頭奶牛在附近的一塊空地上。雖然農(nóng)民很相信送奶工，但他還是親自看了看，他看到了熟悉的黑白相間的形狀并感到很滿意。
“過了一會，送奶工到那塊空地上再次確認。那頭奶牛確實在那，但它躲在樹林里，而且空地上還有一大張黑白相間的紙纏在樹上，很明顯，農(nóng)民把這張紙錯當(dāng)成自己的奶牛了。問題出現(xiàn)了，雖然奶牛一直都在空地上，但農(nóng)民說自己知道奶牛在空地上時是否正確？”
（“此題為知名悖論之一?！薄顮栒妫?